見到杜華山突然跪下,朱慕雲也很吃驚。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人在自己面前跪過呢。他連忙去扶杜華山,但杜華山執意跪着,他還真的扶不起。作為古星站原來的行動隊長,杜華山有股犟勁。
杜華山很清楚,這也是性命攸關的時候,如果再留在一處,他很懷疑,自己將會步賀田和王志堅的後塵。只要能活命,不要說下跪,哪怕就是喊朱慕雲爹,他都不會皺一下眉頭。
「杜處長,你快起來,這可不敢當,有話可以好好說嘛。」朱慕雲連忙讓開身子。杜華山比他大近二十歲,這麼大年紀的人跪在自己面前,他實在不習慣。
「如果再在一處待下去,恐怕不用多久,我就會橫死街頭。來經濟處,賺錢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能保命。朱處長,你就救我一命吧。」杜華山知道,如果不能表明心跡的話,朱慕雲肯定是不會相信的。
「你在一處,未必就會死啊。再說了,我就是個副處長,經濟處的事情,你覺得,我能作主麼?」朱慕雲笑了笑,他就算承諾接收杜華山,也未必能做到。
對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朱慕雲從來不輕易許諾。到時候承諾的事情辦不好,反而會讓人心生怨恨。而別人說的話,也輕易不要相信。特別是在政保局這樣的單位,更是步步小心,如履薄冰。
「只要朱處長肯幫忙,這件事必定能成。您放心,這裏雖然只有四根金條,但到了經濟處後,我一定做牛做馬報答您。」杜華山誠懇的說。這已經是他的全部身家了,但只要到了經濟處,他會忠心耿耿,唯朱慕雲馬首是瞻。
「金條我肯定是不會要的,而且,局裏馬上要對軍統展開報復行動,如果軍統被消滅,你還用擔心安全麼?」朱慕雲安慰着說。
杜華山在一處,雖然並不被重用,但對付軍統,一處還是有點作用的。特別是杜華山原來的身份,是古星站行動隊隊長,在接下來的報復行動中,杜華山肯定是急先鋒。
「想消滅軍統,哪有那麼容易?這次局裏的所謂報復行動,只是針對唐新等人。至於鄧湘濤的那幫人,到目前為止,處里從來沒有掌握過行蹤。」杜華山嘆息着說。
報復行動如果順利,也只能幹掉唐新等老軍統人員。如果不能抓到鄧湘濤,這個報復行動,反而會激怒軍統。到時候,軍統奈何不了政保局的其他人,但對一處這幫叛變分子,肯定會予以制裁。所以,杜華山希望,在報復行動之前,就要調離一處。
這不但關係到他前程,更是關係到性命。自從鄧湘濤擔任古星站站長以來,古星站的人員,行蹤隱秘,軍統的主要人員,就難覓行蹤。
「只要抓到了唐新,還怕抓不到鄧湘濤?」朱慕雲不以為然的說。只有抓到鄧湘濤,才破是剿滅了古星站。
「如果這麼容易抓到鄧湘濤,軍統的人,還能在古星立足?」杜華山苦笑着說,軍統能跟政保局抗衡,要是這麼容易消滅,昨天晚上王志堅也不會死了。
王志堅的死,是軍統的挑釁。政保局的報復,也是應戰。但最終,大神大架,小鬼遭殃,像杜華山這樣的人,搞不好就成了替死鬼。
「那可不一定,以前的賀處長,不就……嘿嘿。」朱慕雲笑了笑。
「賀站長與鄧湘濤完全不一樣,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沒有掌握鄧湘濤的任何情況。軍統活動猖獗,但鄧湘濤的行蹤,一直沒有掌握。就算是打入軍統內部的人,也知之不詳。」杜華山介紹着說。他對朱慕雲沒有設防,為了取得朱慕雲的信任,反而將實情全部告之。
「這個鄧湘濤竟然如此難找,如果你能找到,豈不是發達了?」朱慕雲笑着說。
「我?就不做這個夢了。」杜華山苦笑着搖了搖頭,如果他真的能碰到鄧湘濤,恐怕第一個想法不是抓捕,而是助對方逃跑。
當初之所以投靠政保局,是受賀田的影響。作為原古星站行動隊的隊長,杜華山覺得賀田信任。既然賀田投靠了政保局,如果自己不過來,也是獨木難支。因為賀田的叛變,他也被政保局掌握。
但賀田被當街槍殺後,杜華山的心態悄然發生了變化,他從積極對付軍統,到消極怠工。現在之所以想調到經濟處,就是為了逃避。如果真的有機會,與軍統的鄧湘濤接觸,他恐怕還想再回去。
在政保局的這段時間,他看似風光,但心中的苦楚,誰又知道呢?
「你先回去吧,你的事情,如果孫處長和李副局長,都點了頭,我自然不為難。這總行了吧?」朱慕雲沉吟着說。
「不管他們有沒有點頭,這幾根金條,都算我孝敬您的。」杜華山說,如果能跟朱慕雲搭上線,就算不能調到經濟處,也是好事。如果真的在一處混不下去,大不了不在政保局干,到時候想做點生意,有朱慕雲這根線,也能賺大錢。
「我不缺這幾根金條,但對你來說,卻能當大用。」朱慕雲將布包推了回去,幾根金條的事,他確實不在乎。
杜華山一愣,這四根金條,確實是他全部的家當。而朱慕雲作為經濟處的別處長,確實不會在乎這幾根金條。他想了想,還是把金條收了回去。如果要讓姜天明和李邦藩點頭,空着手去,恐怕也不太好。
望着杜華山離去的背影,朱慕雲陷入了沉思。站在窗口,抽了根煙後,朱慕雲才準備去法租界。雖然中午才跟於心玉一起吃了飯,但晚上,還得請於心玉吃飯。追求於心玉,最大的好處,就是去法租界,變得名正言順。
此時,在鎮南五金廠,陽金曲正在向姜天明匯報工作。昨天晚上,六水洲上的犯人,被地下黨全部救走,這是政保局有史以來,最大的恥辱。軍統接連殺了賀田和王志堅,這是各政保局宣戰。還有地下黨,將六水洲上的人全部救走,這跟攻陷六水洲,有什麼區別?
「施興民呢?趕緊讓他回去查清楚。如果他沒被抓,會出現昨天晚上的事麼?」姜天明怒斥着說,陽金曲誤把施興民抓了回來,導致地下黨這麼大的行動,政保局竟然毫不知情。
「早知道把他關在六水洲就好了。」陽金曲嘆息着說,他為了安全起見,將施興民和孫仁義,關到了安全屋。如果關押在六水洲,昨天晚上被地下黨救走,正好可以省了事。
「早知道早知道,要早知道還要你幹什麼?」姜天明譏笑着說,陽金曲純粹就是多此一舉,按照正常程序,把人關在六水洲的話,縱然不能提前知道地下黨的行動,至少也能查清六水洲案件。
「今天回去,恐怕得用點特別手段才行。」陽金曲說,安全屋既能藏人,也能關人。如果能把施興民順利「送」回去,看管他們的人,恐怕得吃點苦頭才行。
「不管用什麼手段,今天晚上,他們必須回去。明天,最遲後天,就必須把情報傳回來。」姜天明嚴厲的說,政保局連續出了兩件事,雖然特高課沒有追究,但他還是覺得有很大的壓力。
晚上,朱慕雲去了法租界,先是與於心玉一起吃飯。送於心玉回去後,他去見鄧湘濤,因為昨天晚上的行動,鄧湘濤知道朱慕雲肯定會來,特意在克勒滿沙街163號的地下室等着。
「昨天的行動,政保局有什麼反應?」鄧湘濤問,於心玉已經給他傳遞過一次消息,但更詳細的信息,還得朱慕雲提供。
「杜華山從行事手法,已經猜到是唐新動的手。而且,政保局馬上會有一次報復行動。很有可能,就是針對唐新。」朱慕雲說,從他得到的各種信息推測,政保局的行動很有把握。
「沒事,唐新已經轉移了。」朱慕雲說,昨天晚上的行動成功後,他就讓唐新帶着十七支隊的人,連夜離開了古星。
「那就好。」朱慕雲說,他與唐新並沒有直接聯繫,能做到的,也就是提供自己所知道的情報。最多再加上,自己的分析推斷。
「昨天六水洲的犯人,真的全部逃走了?」鄧湘濤問,六水洲上的人,有不少與軍統有關。如果真的全部逃走,那些人很快就會回來。
「不錯。裏面有沒有我們的人?」朱慕雲突然問。六水洲上關押的人,都是抗日分子,至少也是有抗日嫌疑的人。
「當然,其中有幾個還很重要。只是,到目前為止,他們還沒有與站里取得聯繫。」鄧湘濤緩緩的說。
「沒有這麼快,我想,此時他們應該到了新四軍的地盤,正在那裏接受甄別呢。」朱慕雲笑着說。
「地下黨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鄧湘濤好奇的問,地下黨這次的手筆實在太大了,一下子救走百多人,將整個六水洲的人,全部運走,恐怕在政保局的歷史上,都是不多見的。這樣的行動,只有攻陷了六水洲,才有可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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