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思遠趕回二科的時候,見到了反手綁住的元華。他頭上還戴着一個頭套,二科的人,在鄭思遠沒回來之前,不敢對元華有任何舉動。
元華的頭套被拿掉後,他驚恐萬狀的望着四周,小小的房間,沒有窗戶,好像在地牢一般。這樣的環境,讓他更是恐慌。
「各位好漢饒命,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妻兒幼子,求你們放我一條生路。」元華連聲說道。
他出門後,叫了兩車黃包車,帶着財物和妻兒,就往法租界趕。但在半道上,他坐的那輛黃包車,突然將他拉到一條小巷子裏。黃包車夫轉過身子,他連相貌都沒看清,只看到一隻斗大的拳頭,迎面揮來,就此昏了過去。
等他醒來的時候,頭上戴着頭套,雙手被反着綁住,人已經在一輛車上。他假裝昏睡着,聽到劫匪的談話,準備將他沉到古江之中。元華心中大駭,腦子一熱,站起來就往外沖。結果還真被他跳了下來,只不過頭先着地,頓時又昏了過去。等再次醒來,聽到旁邊有人,他還以為進了土匪窩。
「混蛋!這是政保局!」鄭思遠聽着元華的胡言亂語,很是氣憤,走過去就給了元華一記耳光。
「政保局?」元華又驚又喜,落在土匪手中,肯定要被沉江,落在政保局手中,興許還能留下一條小命。
「你是古星火車站的原站長,元華?」鄭思遠回到前面的桌子後,坐下來沉聲問。
「我是元華,請問你是?」元華一驚,他聽到了鄭思遠話中的「原站長」,難道說,僅僅半天時間,自己這個站長就被撤職了?
「我是政保局二處二科的科長鄭思遠,說說你是怎麼通共的吧。」鄭思遠淡淡的說,特高課和憲兵隊,將火車站圍了個水泄不通。沒有火車站內部人員的配合,共產黨的高級幹部,根本不可能逃出火車站。
「通共?鄭科長,我對皇軍赤膽忠心,怎麼可能通共呢。如果發現共產黨,我肯定第一個舉報。」元華搖了搖頭,這樣的罪名,那是要殺頭的,他哪敢承認。
「你如果沒通共,那共產黨的高級幹部,是怎麼逃出火車站的?」鄭思遠問,他一見到元華,就知道這是個軟骨頭。對付軟骨頭,就得動刑。
「這我怎麼知道呢?火車站這麼大,不能因為逃了個共產黨,就說我是通共吧。那他逃出古星,是不是市長也通共呢?」元華反問。
「吊起來。」鄭思遠說,這間審訊室,已經多了幾樣刑具。他一聲令下,旁邊走過來兩個如狼似虎的士兵,將元華像拎小雞一樣,三下五除二就吊了起來。
一頓毒打,讓元華哭爹喊娘。鄭思遠再問的話,他除了不承認通共外,對其他的事情,真正做到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這兩天,元華的行蹤,一直在二科的掌控之中。當問到他這兩天的行為時,元華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將他與朱慕雲和賈曉天接觸的事,原原本本,全部說了出來。
元華的口供,就算夠不上通共,但一個貪污受賄,阻撓聖戰的罪名,是逃不掉的。至於賈曉天,也被帶到了二科。他是姜天明的人,到了二科,依然擺着副處長的架子。
「你們沒有資格審我,把張百朋叫來,我要聽他解釋。」賈曉天背後有姜天明撐腰,在政保局,他與陽金曲和馬興標,又是死黨,怎麼會怕二處的人呢。不要說張百朋,哪怕就是李邦藩,他都沒放在眼裏。
「想見處座?先過了我這一關,吊起來。」鄭思遠獰笑着說,他才不管什麼副處長還是正處長,在他眼裏,只認張百朋和李邦藩,姜天明在他眼裏,連個屁都不是。
「你們敢?這是以下犯上!」賈曉天大叫着說,他雖然經常看着別人用刑,但輪到自己的時候,卻很害怕。這些刑具,每一樣都能要他半條命。
「你是不是收了元華兩批金條?」鄭思遠手一揮,他的手下停止了動作。
「是又怎麼樣。」賈曉天理直氣壯的說,他堂堂一個經濟處的副處長,收一個通共嫌犯的金條,並不算什麼。如果元華沒有問題,又怎麼會給他送這麼多金條呢。
「你有沒有向元華通風報信?」鄭思遠又問。
「這……」鄭思遠一時語塞,當時他被元華抱着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心裏一軟,就告訴了元華實情。現在想想,這樣確實很不妥。往大了說,這是同謀,也是通共的行為。往小了說,也是嚴重違反了保密制度。
「搜他的家和辦公室。」鄭思遠突然說。
賈曉天仗着有姜天明撐腰,囂張跋扈慣了,自然想不到,在日本人佔領的古星,竟然還有人敢去搜他的家。金條、大洋、古玩、字畫、鴉片、珠寶、首飾……,賈曉天擔任經濟處的副處長,才不到一年時間,但從他家裏搜出來的財物,已經超過古星的那些所謂富商了。
當姜天明看着這一列長長的清單時,臉都氣綠了。他萬萬想不到,賈曉天的身家,竟然比他還要豐厚。他心裏在想,賈曉天啊賈曉天,你貪得無厭,可就怪不得自己了。
但賈曉天畢竟是姜天明的人,當初他讓陽金曲、馬興標還有賈曉天,先來古星打前站,不管賈曉天如何貪婪,至少,他對自己還是忠心的。憑着這一點,姜天明就得保他。如果不保,會讓其他人心寒。
但是,賈曉天的其他事情,都好解釋。就是他向元華通風報信,被鄭思遠揪着不放。這個問題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最終,姜天明只能與李邦藩交涉,兩人再次完成了一筆交易:
撤銷賈曉天經濟處副處長職務,保留緝查三科、四科科長職務。提拔朱慕云為經濟處副處長,同時兼任緝查一科、二科科長。當然,李邦藩兼任經濟處長一事,姜天明自然沒有說起。也就是說,李邦藩將依然兼任經濟處長。
賈曉天出了這樣的事情,只是撤銷副處長,簡直就是個奇蹟。雖然鄭思遠非常不滿,想去特高課論理,但最終李邦藩勸服了他。到了李邦藩這個地步,做事除了講究方法,還得有技巧。中國人在這方面,就很有一套。
至於元華,各方面都對他恨之入骨,自然就成了真正的替罪羊。元華被判通敵罪,執行槍決。這樣的結果,早在意料之中。但在行刑之前,朱慕雲還是提了酒菜去給他送行。
「朱科長,你得救救我,我是冤枉的。」元華見到朱慕雲,好像溺水之人,抓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你要是再說這樣的話,我馬上就走。」朱慕雲冷冷的說,等會元華就要被槍斃,這個時候再喊冤叫屈,又有什麼用呢?再說了,就算沒有通共這一條,以他的行為,也夠槍斃的。那些機器設備,擺在火車站的倉庫,一年多時間,這會造成多大的損失?
「我不說了。朱科長,能不能求你一件事,我老婆和兒子,被土匪抓走了,生死未卜。」元華哀求着說。
「我正要跟你說這件事,據說,他們母子已經到了共產黨的匪區,受到了共產黨的悉心照顧。」朱慕雲淡淡的說,綁架元華之事,是他一手策劃,楊世英等人具體執行的。
「什麼?他們去了河西?」元華瞪大着眼,好像聽錯了一般。
「聽說共產黨對他們不錯,所以,你就別喊冤了。就算沒有通共這一條,以你的罪狀,也夠你死三回的。」朱慕雲冷冷的說,元華的漢奸行為,無論是落到國民黨手中,還是共產黨手中,都是一死。現在他這樣的死掉,也算是發揮了最後一點餘熱。
「看來我確實該死。」元華苦笑着說,他很清楚,自己並不是共產黨。但有人,就要坐實他這個罪名。不管這個人是誰,正如朱慕雲所說,自己的事只要翻出來,終究都是一死。只怪自己太貪心,早點逃到香港或者國外,現在就能安心的生活了。
「元華,我想問你一件事,火車站的那些機器檔案,你是不是真的銷毀了?」朱慕雲問,他現在已經重新做好了清單,雖然現在做的滴水不漏,但如果火車站有存根的話,還是會有麻煩。雖然到時候,可以全部推到元華身上,但朱慕雲做事,不喜歡留有隱患。
「三八年十月份之前的檔案,全部被燒掉了,一件不留,全燒光了。」元華說,他原本想燒掉自己的罪責,但現在看來,有些證據其實也一起毀滅了。
「可惜了。」朱慕雲嘆息了一聲,但心裏卻暗暗高興,火車站沒有了存檔,這個事以後就算有人問起,他也能一推三六五。
晚上,朱慕雲送了兩千大洋到李邦藩家裏。這麼多大洋,如果送到辦公室,會很顯眼。但送到家裏,就不會有人說什麼。
「朱君,這是什麼意思?」李邦藩見到一堆大洋,不解的問。
「屬下感謝處座的提攜,這是處理了一批機器的利潤。」朱慕雲微笑着說。
「好吧,剩下的機器,過幾天,中村凜會跟你接洽。」李邦藩滿意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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