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身就要往屋內跑,卻見雲時不知何時已悄然站在她身後。她想往右邊跑,凌曄正抱臂從右邊緩緩走來,她轉頭望向左邊,應續正從左邊的屏風後步出。四面楚歌之下,她無處可逃,唯有心煩意亂地回過身,面對夏侯流冽。
夏侯流冽跨過門檻,氣定神閒地一步一步走近她。她見他從容不迫的模樣,心中一陣惱火,枉她如此擔心他,結果卻是個陷阱。怒氣轟然升起的結果是,當夏侯流冽伸手似乎想攬住她時,她狠狠地將他的手揮開了。
這是南盈萱第一次抗拒他的靠近,連他自己都愣住了。隨即,他眸中精光大作,再次伸出手,而南盈萱當然不會讓他輕易得逞。兩人你攻我擋地過了好幾招後,南盈萱始終甩不開他,抬眸不服氣地瞪着他,心中又怒又急,在這怒急交織的複雜情緒下,她肚腹忽然一疼,眼前驀然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萱兒!」
夏侯流冽驚呼一聲,忙慌亂地摟住她軟下來的身子。他身側的徐又白也將手搭在她的手腕上,專注地診了一會兒脈後,眼中現出極為震驚的神色,驚疑不定地凝神再次把脈。
他這樣的反應讓夏侯流冽擔憂地蹙眉,卻不敢催促他。許久後,他面上露出狂喜的神色。
「爺,王妃有身孕了!」
他話音剛落,夏侯流冽、雲時、凌曄、應續皆大為震驚地愣了一會兒,夏侯流冽的神色更是少有的緊張,他抓住徐又白的手腕,不敢相信地問道:「你說什麼?」
「爺,王妃懷孕了,從脈象上看,應該快一個月了。」
怎麼會?前幾日不是還喝了避子湯?難道她沒喝?快一個月……那就是在春獵之時懷上的……
他徒然鬆開手,面上仍是一片怔然,但喜悅悄然在心底某處肆意滋長蔓延,還混雜了些許擔憂之情。他將懷中日思夜想的嬌軀擁得更緊了些,仿若抱着這世上最珍貴的寶物。
他的萱兒,懷了他們的骨血……
南盈萱模模糊糊輾轉醒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夏侯流冽刀削般俊逸的側臉,她全身一個激靈,幾乎是立即從床上彈了起來,還滿面驚恐地往後縮到了床角處。
夏侯流冽瞥見她起身的動作嚇得心驚膽戰,深邃的眼眸一眯,略帶責備地颳了她一眼,揚聲對外喚道:「又白……」
「我沒事!不用把脈!」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南盈萱緊張兮兮地打斷了,他面色狐疑地望着她慌張的模樣,頓時就覺得她的反應有些怪異。他剛剛的確想讓又白進來看看她,但她的反應也太反常了。
她在他審視的目光中無所遁形,唯有垂頭掩飾自己的心慌意亂,但她也知道自己越是沉默,他越是會懷疑自己。
「你沒受傷?」
「沒有。」
他剛說完,南盈萱就想狠狠地敲自己的頭一下。真是關心則亂,以他的武功又怎麼會這麼輕易就受傷呢。她抬眸望向他淡然的面容,竟覺得他像在無聲嘲笑着自己的愚蠢。
「你騙我!」
「我沒騙你,昨日我的確在雁回山遇刺了。」他見她似一隻張牙舞爪的小貓,嘴角浮現絲絲笑意。「至於外面怎麼傳我就不知道了。」
她忿忿然地別過頭,對他這番說辭顯然是不相信的。若這一切不是他謀劃的,那他又怎會帶着徐又白他們在雲端軒等着。
他見她怨氣滿滿地鼓着嘴,欺身上前,雙手撐在她的兩側,將她整個人環在身前。
「你不生氣了?」
她轉頭間,他的氣息撲面而來,溫柔如水的嗓音似呢喃。她一向對他的溫柔沒有抵抗力,垂頭不敢看他。
他見她縮着頭如鴕鳥般的模樣,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
「要不要聽我解釋?」
南盈萱想了一會兒,還是抬頭凝望着他,點了點頭。她乖巧的模樣惹得他心中一片柔軟,似乎每次都是如此,她就算生氣了,也還是會很聽話。
「那日她約我出去,我本不想赴約,但在此之前,她已在青陽行宮約過我一次了,我不想與她沒完沒了地糾纏……」
「等等!」她擺手打斷他的話,奇怪地盯着他看。「她在青陽行宮約過你?為什麼我不知道?」
「怕你胡思亂想沒告訴你,不許打斷我。」
他挑眉無奈地凝視着她,語氣中有着不怒自威的震懾力,她無辜地摸了摸鼻子。
「哦……」
「她在信中提到有要事相求,你當時也聽到了,她想要一個孩子,我拒絕了。」
他目光不自覺地瞥了眼她依舊平坦的小腹,和幽然向他求一個孩子,而他的小東西正懷着他們的孩子躲在一旁。他蹙眉,想起她當時滿面淚痕的模樣,又有些心疼。
「可是她抱你的時候,你沒有推開她!」南盈萱不依不饒地追問道。
「那時,她說皇上默許了此事,我過于震驚,沒有馬上反應過來。後來我推開了,但你已經走了。」
南盈萱眨眨眼,驚異地顰着蛾眉。當時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沒有細思和幽然這句話。皇上默許了?皇上默許和幽然給他戴綠帽子?
她的小臉有些蒼白,連一向不染自紅的櫻唇亦泛着白,他心疼得無以復加,托着她的頭印下一吻。
「對不起,是我處理不周,原諒我好嗎?」
「嗯。」
他盈滿歉意的眼眸深深地望着她,她不知受了什麼蠱惑,傻傻地應了一聲。他舒了口氣,暢然地笑開,眼中倏地閃過一道意味深長的幽光。
「你剛剛暈倒了,我不放心,還是讓又白過來看看你吧。」
「不用不用,我沒事!」
南盈萱一聽,驚慌地連連擺手,額上急得冒出了一層薄汗。
夏侯流冽雙眼微眯,凝眸肅然地望着她慌亂的模樣,眉間有絲瞭然,伸手替她擦拭着鬢間滑落的汗水。
「出那麼多汗,還說沒事。」
她緊張地將他的手拉下來,極力地勸說道:「我真的沒事!不用看了!」
她慌張得瞳光顫動的樣子讓他眼眸驟然一黯,心也重重地沉了下去。
「你休息吧。」
他不動聲色地抽回手,轉身離開了房間。
南盈萱絲毫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見他總算走了,如釋重負般長呼出一口氣,全身無力地癱倒在床上。幸好沒被發現,也算是暫時瞞過去了,可接下來怎麼辦呢?
夏侯流冽剛跨出房門,就看見徐又白正端着一碗湯藥快步走來,面上還掛着些欣喜的笑容。他徒然伸出手,攔住徐又白前進的身影。
「不用送進去了。」
「為什麼啊?」徐又白疑惑地看着夏侯流冽,這碗安胎藥他一煮好就端過來了,現在怎麼說不用送了呢?
夏侯流冽極力壓下胸中那抹隱隱的鬱結之意,維持着面上的淡然。
「她似乎不想讓我知道她懷孕的事。」
「什麼?王妃早知道自己有身孕了?」徐又白訝異地瞪大了雙眼,卻又十分不解。「王妃為什麼不想您知道呢?」
照理說王妃這麼愛爺,應該恨不得馬上與爺分享這個喜訊吧。
「我不知道。」夏侯流冽有些煩躁地皺眉,目光掃向聞言圍上來的雲時、應續、凌曄三人。「這件事你們就當不知道,別在王妃面前露出破綻。」
「那這安胎藥……」徐又白舉起手中的托盤,為難地望着夏侯流冽。方才王妃與爺動手,動了胎氣,這安胎藥總要喝啊。
夏侯流冽瞥了眼那濃黑的湯藥,喟嘆一聲。
「摻在她的吃食里吧。」
南盈萱心不在焉地俯趴在桌子上,頭都要埋到碗裏了。夏侯流冽就坐在她身旁,她竟一反常態地坐得離他遠遠的,令徐又白等人都覺得很驚異。
南盈萱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碗,但就算她不抬頭,她也能感覺到眾人都看着她。她食不知味地喝着粥,心裏是七上八下的忐忑,以至於她快將一大碗粥喝完,才發現這黃花木耳粥似乎味道有些不對。
她舀了一勺粥放在鼻間嗅了嗅,似乎有些藥味。
「這是補身的藥膳。」徐又白見她察覺到了,忙出聲解釋道。
南盈萱凝眉瞥向那碗粥,藥膳?什麼藥?有身孕好像不能隨意吃藥的。這麼一想,她突然覺得粥內散發出來的陣陣藥味讓她噁心,她胸口一陣翻湧,捂嘴乾嘔起來。
夏侯流冽面容一緊,挪至她身側輕撫着她的背。他身上的檀香飄來,讓她漸漸沒那麼難受了,她壓抑住胸中的噁心之意,坐直身子望着他。見他審視的目光緊緊地鎖住她,心內一驚,忙擠出一個笑容掩飾道。
「我沒事,可能是昨天吃錯東西了。」
夏侯流冽眼眸如深不見底的幽譚,面色漸冷,他轉頭不看她,淡淡對徐又白道:「換碗白粥給王妃。」
「不用了。」南盈萱猛地站起身,強作鎮定道。「我吃飽了。」說完,她就轉身快步走出了房間。
夏侯流冽對着那一桌的飯菜,瞬間便沒有了胃口。
南盈萱一路逃也似的跑回了疏影軒,直至關上房門後,才驚魂未定地喘着粗氣。
好險好險,剛剛差點就要被識破了。她垂頭看了看自己的肚腹,心中百轉千回。她這樣時不時露出些破綻,以夏侯流冽的鷹眼,沒多久就會被發現的。
她不能再待在雲王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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