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珙桐走近,穆謹做出些害羞的模樣,微微低着頭,跟着迎上了兩步。
她的身後,老媽有些眉飛色舞,咧開了嘴巴。
珙桐的身後,老兩口溫情的對視,隨即帶着淡淡的笑意看向這一對青年人。
他們分開的太久了,這一刻,彼此的眼裏一定只剩下彼此了。
夫妻倆想着,覺得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嘿,怎麼回事兒啊,這臭小子...」
「抱上去,快抱上去,緊緊的!」
「讓人家姑娘乾等這麼久,還拖上倆老人,還不得給個激烈的親吻?」
「這是我家小子嗎?怎麼這麼矜持呢...」
見到珙桐與穆謹面對立着,在隔了半步之遙的距離後彼此停下,穆謹低着頭似乎在害羞,珙桐也低着頭,一雙烏黑圓溜的眼睛緊緊注視着姑娘。
白父握着拳頭,口中嘟囔個不停:「怎麼一點也沒他老爸我當年的風采...」
「甭拽,甭拽了...」
「我這干着急呢,這麼靦腆,我什麼時候才能抱上孫...」
白母最先察覺不對勁,收斂了笑容,邊拽着老頭的衣服,邊用眼色示意。
這一提醒,老白也發現了,有些肅穆:「這小子不會是覺得自己發達了,想當陳世美吧?」
視線中央,穆謹裝作害羞,低着頭等待珙桐進一步的動作,卻遲遲沒有動靜。
不禁抬起頭,剎那間,視線正與珙桐相對。
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沒有絲毫的波動,宛如大海一般深邃,似乎能把人看個真切,似乎能看透那表皮,看見面具背後的黑與白。
穆謹心驚,腳步不禁向後退了一步。
「珙..珙桐。」
不妙的感覺籠罩在心間,穆謹卻仍不準備放棄,依然是帶着些羞怯,張嘴輕喊:
「我好想你。」
在老倆口看來,這是人家姑娘先主動了,是最懇切的內心表述,是太溫馨、太浪漫了!
他們覺得,這回桐兒該熱情的伸出臂膀了!
可事實是,在穆謹一聲『我好想你』後,珙桐卻沒有分毫反應,反而顯得出奇的冷酷。
只用一雙眸子與穆謹對視。
他的視線並不顯得凌厲,醇厚而溫和,可正是這醇厚卻讓穆謹徹底慌了,因為她再也看不透了,看不透那黑色下到底有多深。
穆謹知道,再繼續與珙桐對視,一定會暴露的越多。
露出不經珙桐視線的嬌羞,手拌着衣角,微微低頭。
她依然認為自己了解珙桐,覺得這個大男孩一定是心軟的。
卻不曾想到,就在這時,她耳旁突然傳來似不可抗拒的命令。
「看着我!」
局勢完全被珙桐掌控住了,明明不想抬頭,卻不自主的與珙桐對視。
穆謹的額頭上出現緊張的汗水,喘息聲變得急促,與珙桐對視的眼睛,視線恍惚閃爍。
一旁,穆謹的母親有些慌亂,神色大驚,眼珠子一轉,就撲向了老兩口。
「親家公,這朋友咱不談了!」
「這婚咱也不結了!」
「你們這是看我們孤兒寡女的好欺負啊!」
神情里似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大聲哀嚎着:「這婚咱們不結了!」
「你們白家,我們娘倆是高攀不上啊!」
被她這麼一攪和,穆謹與珙桐,白父與白母眾人間的氣氛驟然變得緊張。
接機口來往的路人不時側目。
「臭小子...」
白父也怒了,臉氣的通紅,上去就準備拉住珙桐,準備一頓斥責。
穆謹母親乾哭着,繼續哀嚎,偷偷張望。
那邊,穆謹心裏暗暗為母親叫好,她覺得珙桐一定不會違背父母的意願。
可她又一次錯了,她再也不讀不懂珙桐了。
只看見,珙桐突然轉身,面部神情恢復了些柔和。
「爸!」
「媽!」
「這事兒你們別管,等回頭我會跟你們解釋個清楚!」
珙桐看着都露出些怒意的父母,卻依然堅定的說道。
「嘿!」
「你這臭小子...」
白父袖子都被擼了起來,氣炸了,就要上前,可這時卻被白母給死死的托住。
「相信兒子!」
「相信咱兒子!」
老方的話語讓白父的腳步停下,卻依然怒視着不遠處自家的小子。
穆謹的母親見狀,哀嚎的更大聲了。
可白父、白母卻悶着聲,不應話了。
老白罵歸罵,氣歸氣,可關鍵時刻,絕對是胳膊肘往裏拐的,對兒子是有絕對信任的!
沒着了。
徹底慌亂了。
穆謹看着那黑白的眼眸,覺得自己赤裸的曝光在了珙桐的眼底。
這時的珙桐太果斷了,太堅決了,太理性了。
真的絕望了,真的放棄了,珙桐感覺得到。
「今天是咱們學校校慶的日子,老同學也都約好了聚一聚。」
「能陪我最後去一趟嗎?」
穆謹的聲音變得低沉,低沉中竟出奇的帶上了些懷念。
「求你了,最後一次求你了!」
穆謹向珙桐懇求道。
似乎珙桐也懷念起了那校園,似乎覺得穆謹這回沒帶上算計,心也軟了幾分,點頭答應。
各自讓父母回去,珙桐的行李也讓白父、白母帶走。
出了機場,兩人沒有說一句話,坐上了輛出租車。
「師傅,京城建築大學,麻煩您了。」
母校,熱鬧極了,張燈結綵,彩燈齊飛。
學校里,有三十多歲、四十多歲、五十多歲,甚至六十多歲的老校友在樹蔭間穿梭。
哪兒怕只畢業了一年多,再次站在那熟悉的大樹下,望着眼前熟悉的景色,卻依然恍若隔世。
望着那被綠蔭遮擋的小道,珙桐有些出神,臉上的表情不在僵硬。
注意着珙桐的穆謹,這一望,竟又燃起了些希望。
不經意的把腳下的道路引到了曾經他們常去的地方。
那坐落於校園中部的情人坡是河西岸的一處綠地,在西南方向與校圖書館相鄰。
配有草坪、樹林、花壇、石亭等設施。本無名,由於仲夏夜常有情侶成雙於此散心,故得『情人坡』之名。
珙桐愣愣的望着坡上一顆老樹,曾經他與穆謹常常靠於那顆樹下。
他的眼前,往昔的畫面不斷浮現。
那美好的記憶,很柔軟,很美好。
穆謹順着珙桐的視線,也望見了那顆老樹。
本應欣喜於珙桐的反應,誰知,心間竟更多的湧上了一股酸楚,突然想哭。
她也望見了,望見了那些美好的畫面。
在樹下,綠蔭下,她枕在珙桐的腿上,遠眺着碧藍的天空,輕嗅着青草的味道。
他們繼續走,來到了一旁的圖書館。
熟悉的圖書館阿姨遠遠的就認出了他倆,招着手,沒了學生卡也把他們放了進來。
流連在書架間,看到了曾經最喜歡坐的座位。
座位是在三樓靠窗的角落,那裏視線最好...
穆謹看着角落的那張桌子,那裏此刻正被一對年輕的情侶佔據着。
望着那對看書、嬉戲的情侶,穆謹突然有些噁心於自己的算計與謀劃,突然有些噁心自己。
被喚醒了最純真的記憶,望着那情侶默默發出自己最美好的祝福。
珙桐也在看着那張桌子,也在看着那倆個人...
時間,就好似那玻璃前陽光下的顆粒塵埃,不經意間就流逝着。
珙桐與穆謹依然不發一聲,繼續走着。
他們來到了校園後的操場,操場有些老舊,可卻難擋熱鬧,充斥着青春的氣息與歡鬧。
倆人的耳邊同時響起了歡笑聲,喘息聲,呼喊聲。
「桐兒,你慢點,你慢點。」
「跑不動了,是真跑不動了!」
「我不管,我就坐這兒,除非你背我...」
那是體側前,珙桐陪着穆謹鍛煉的日子。
倆人跑着圈,一圈又一圈...
校園裏的每個角落,都有曾經最美好的回憶。
時光啊,真是殘酷。
最後,來到了老教室。
「嘿!瑾兒?桐兒?你們倆可算來了!」
「就等你們倆了!」
「桐兒啊,大設計師,哈哈哈...」
「沒想到,咱們中,還是桐兒最厲害!」
「大盧浮宮計劃首席執掌設計師和我是大學同學,這逼我能吹一年!「
「來來來,大傢伙兒一起和大設計師合個影!」
「對了,我這手機里還有一張大傢伙兒大三哪會兒開班會的照片。」
「咱們按照那個照片裏的樣子,一起再拍一張?」
「張兒,你當時坐這,是這個姿勢!」
「大頭,你是在這,沒忘吧?」
「瑾兒,桐兒,你們倆還是老位置,還是老姿勢,嘿,你們可是秀了餵了咱們班五年的狗糧!」
「你們以後一定要幸福啊!」
倆人,坐了在靠窗倒數第二排。
前邊兒講台上的照相機開始閃起了倒計時的紅光。
「大傢伙兒注意了,都記住各自的動作,要開始了啊。」
調試相機那哥們,大笑着,往回跑。
看着那閃爍的紅光,穆謹終於露出了溫柔的笑容,輕輕的、熟練的靠在了珙桐的肩膀上。
靠的很近,卻做下了決定,為自己留住最後的一分尊嚴。
『咔擦...』
照片定格。
校門前,眾人分別,只剩下穆謹、珙桐二人。
兩人的神情都變得溫和。
他們互相看着對方,突然笑了,笑的很酣暢。
有些東西,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再也不可能回去。
「謝謝。」
最後,依然是穆謹率先張口,她輕聲道。
「對不起。」
這是穆謹開口的第二句話。
「我再也配不上你了。」
這是穆謹開口的第三句話。
「希望你能越發的耀眼,就像太陽!」
這是穆謹開口的第四句話。
「再見!」
這是穆謹開口的第五句話。
話音落下,轉身,離去。
一側是校園有些斑駁的欄杆,那遠遠的背影似乎有些孤單。
珙桐望着,臉上只帶着淡淡的笑,是祝福的笑,坦然的笑。
他不知道,穆謹在轉身離去的那個剎那,臉龐上被後悔的淚水模糊了雙眼,卻依然笑着,大笑着,笑的歇斯底里...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負責,錯過就是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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