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息變得規律起來,簡單、刻板,卻又十分自由,陳陣漸漸沉浸,這是他嚮往的生活,如果醒來後能過上這樣的日子,他是斷然不會想着離開的。
可惜生活並不嚮往他,他的運氣一直都不怎麼樣,命運的大手還沒有開始撥弄纏在他肢體上的「線」,只是將他推來推去,像是在測試這隻提線木偶的質量是否過關,能否經得起折騰。
新年是要慶祝的,樂園鎮也不例外,舊的習俗總會被新的事物所壓制,可災變之後,新的科技大多被埋進了廢墟,古老的習俗卻從未被遺忘,很多時候,黑紙白字敵不過口耳相傳,在生活苦困時想出來的東西,哪怕經過富足的洗禮也不會變得黯然失色,最多被蒙上一層薄布,風一吹又露出來了。
大街小巷張燈結綵,家家戶戶貼上了春聯,餓肚子、逃難的時候沒人研究古文,盤古大陸的人自然不及災變前的人那麼有學問,能撿到一本有詩詞的書,從上面抄一些東西就是很不錯的春聯了,實在不行還可以用「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這類東西來充數,沾沾喜氣就夠了,沒人在乎聯子裏有多少春、有幾分意。
年三十,陳陣是在孔瑩居住的別館裏過的,這裏的廚子、傭人加起來也不少了,很是熱鬧,他象徵性的吃了幾個餃子、一塊年糕,除此之外就是雞啊、魚啊、牛肉豬肉之類的東西。
本來就是平時的食物,他不明白為什麼過年的時候就要加上些口彩,要是吃魚就能有餘,吃雞就能吉利,吃紅肉就能有鴻運,那麼整個大陸的人在這一天都能獲得好運,人人都有好運,也就得沒有一樣了,倒不如在過年的時候請過於忙碌的老天爺好好休息休息,別累着了,等平時不忙的時候再來照顧自己。
吃完飯,孔瑩想要看彩燈,就讓陳陣推着她到鎮子裏逛街,相處了半個月左右,二人算是十分熟稔了,陳陣不會推辭,趙叔也不會反對,就讓他們出去了。
他們不是第一次到樂園鎮散步,陳陣默默推着輪椅,聽孔瑩嘰嘰咯咯說話的情景,全鎮的人幾乎都見到過,病弱的少女並不美麗,可孔瑩算是樂園鎮最重要的人物之一,沒有她,研究部就不可能擁有強化藥劑,雖然很少打交道,但鎮民對她還算尊敬。
可那是在平時,年夜是要慶祝的,慶祝是要喝酒的,喝酒不小心就會喝茫,喝茫腦子就不清醒,藏在內心的東西就會表露出來。
街上的人很多,牽着手曬甜蜜的,扶着牆嘔吐的,勾肩搭脖四處亂撞的,頭昏腦脹平地亂摔的,臉紅脖子粗像吵架一樣叫着「兄弟我愛你」的,鎮子就這麼大,都是熟人、朋友,在家裏喝一頓,出來再喝一頓,多數人的舌頭就肥得像鵝肝一樣,說的話沒人能聽懂,除非交談的對象醉得一樣厲害。
彩燈確實很漂亮,這樣的景象也只有在樂園鎮才能看到,孔瑩饒有興趣的四處張望,陳陣默不作聲的推着輪椅,直到一個酒瓶子砸碎在他腳邊,才停下來。
孔瑩被嚇了一跳,急忙轉頭去看,見兩個年輕人互相攙扶着站在幾米之外,其中一人指着陳陣,大着舌頭說道:「你你殺了多少守衛還還他娘敢住在樂園鎮,老子老子恨不得」
另一個醉眼迷離,對孔瑩說道:「孔小姐,你長成這樣,肯定沒男人,可也不要便宜了這小子,他不是好人。」
陳陣表情平靜,但左手放開了輪椅的扶把,似乎察覺到了他的動作,孔瑩回過頭來,笑了笑,說道:「算了,大過年的,醉話別當真,他們也沒說錯,我們繼續走吧。」
陳陣點了點頭,推着輪椅繼續往前走去,路邊的人看到這一幕,也沒有駐足,只是送給那兩人幾個白眼。
可二人不依不饒,白眼在醉漢眼裏很容易被理解成喝彩或掌聲,砸酒瓶那人得意的笑着,撐着眼皮子往前走幾步,打了個響亮的酒嗝,撿起一塊酒瓶碎片,朝陳陣打去,嘴裏還嘟喃道:「老子話還沒說完,你急急着去奔死不成?」
陳陣沒有回頭,也沒有停步,左手背到身後拔開了飛過來的玻璃碎片,可這樣的動作在那人眼裏就成了挑釁,扔玻璃碎片的那人罵罵咧咧的又挑了塊大的,瓶嘴部份,用力朝陳陣砸去。
另一個人則在同伴蹲下去後,就踉蹌着跟了過來,彎着腰對孔瑩說道:「孔小姐,你身體是越來越不行了,不如跟我回去,快活一回,也不枉來這世走一遭。」
陳陣這次沒有去拔瓶嘴,左手再背過去,在瓶嘴打在斗篷上落下去時接住,猛的彈了出去。
瓶口被彈得碎成了玻璃渣子,劈頭蓋臉打在那人臉上,力量大,就算碎渣子也很有威力,鋒利的邊緣在那人臉上劃了一些細口子。
那人驚得大叫了一聲,他醉得厲害,沒有感覺到疼痛,不知道臉被劃開了,只是被激得怒火中燒,咬牙切齒,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雙眼圓睜,似乎想用眼神把陳陣瞪死。
這時又過來幾個人,同樣年輕,和那兩人一樣是輪休的守衛,也醉得不輕,看到他這個樣子,知道臉上些細傷口幾天就能好全,便都嘻嘻哈哈的嘲笑起來,那人覺得丟臉,更是氣得肝膽俱裂,臉色更紅了。
他大聲罵道:「娘的,給你臉還不要臉,真以為自己是個爺了?也不看看這裏是什麼地方,老子今天不打死你,我跟你姓!」
一激動,舌頭竟捋直了,說得很利索,同時從口袋裏掏出顆不知從哪裏撿來的螺栓,再次朝陳陣砸去,這一次用上了全身的力,足以砸死人。
跟在輪椅旁邊那人沒有聽到同伴的大叫,不知腦中想到些什麼,聲音也變得猥瑣起來,笑嘻嘻的問道:「孔小姐放心,我不不會亂來,一定會很溫溫柔」
這念頭一起,就怎麼都放不下了,竟伸手就要去扯孔瑩蓋在身上的毯子。
陳陣第三次接住螺栓,再次彈出去,然後收回左手往前一探,抓住了那人的手臂。
「噗!」
螺栓射進了身後那人的喉嚨里,帶着血絲從後頸飛出來。
「啪!」
手臂尺骨、橈骨同時被握成了無數截,小臂往上折起來,像是多了個手肘一樣。
熱鬧的街道仿佛靜止下來,聲音完全消失了,砸螺栓那人的大罵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所有人都在往這邊看,看到他喉嚨被射穿,都驚得呆住。
接着是震耳欲聾的大叫,手臂被握斷的人張着大嘴,往後退了幾步坐倒在地,抱着手臂痛哭流涕。
孔瑩驚呆了,看到那人手臂折出來的樣子,她仿佛能感覺到疼痛一樣,嚇得捂住了嘴,隨後就感覺到身上的毛一收,將她緊緊裹在裏面,將她提了起來。
陳陣把孔瑩扛在右肩上,左手握住扶手將輪椅提起來,看着那幾名圍過來的守衛。
輪休守衛的酒都被嚇醒了,陳陣來到樂園鎮之後始終都很低調,雖然毀了一幢房子,可沒有傷過任何人,關於他的種種傳聞似乎不太真實,守衛們也就鬆懈下來,今天終於見識到了,這就是一個不把人命放在眼裏的傢伙。
整條街的人都看到了陳陣殺人,不論是什麼原因,他總是脫不了干係的,輪休守衛圍過來,卻沒有開打,他們沒帶武器,只是防着陳陣逃脫,等待着值班的守衛到來。
當班的守衛很快就來了,一來就是一支小隊,二十四人將陳陣圍在當中,都拿着武器,愕然看着被陳陣扛在肩上的孔瑩,他們只知道陳陣殺人了,急忙趕過來,還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沒料到孔瑩也會在這裏。
小隊隊長面色陰沉,皺眉說道:「有什麼事情把她放下來再說。」
陳陣聞言,知道對方把孔瑩當成了被他綁架的人質,也沒有多說什麼,放下輪椅,再把孔瑩放到輪椅上。
「不,你扛着我,他們不敢亂來的。」孔瑩急切的對陳陣說着,又轉頭向守衛小隊長說道:「你們都退開,把武器收起來。」
她一直很虛弱,聲音大一點就喘得厲害,說話聲也沒什麼威懾力,就算有,守衛也不會聽她的。
陳陣沒有說話,幫她把毛毯蓋好,握住扶把輕輕往前一送。
孔瑩想去抓陳陣的胳膊,可是沒有力氣,終究還是晚了,急得哭了出來,左手抓住扶手,從椅背側邊探出半個身子,看着漸漸遠離的陳陣。
「抓起來!」小隊長伸手按住輪椅,鬆了口氣,大喝一聲,拉着輪椅往後退去。
所有守衛同時攻向陳陣。
「別碰他!」孔瑩用盡全力氣大叫着,卻無濟於事。
小隊長拖着輪椅繼續後退,想要遠離戰場,不小心撞在了一個人身上,轉頭一看,正是別館的管家,戴着瓜皮帽的趙叔。
趙叔推開小隊長,伸出雙手握住輪椅扶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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