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很明亮,充斥着一股帶鐵鏽味的腥,中間放着一把椅子,像是牙科椅,不過垂着很多條約束帶,椅子正對着一面大鏡子,左側扶手旁懸着一個窄長的水槽,裏面盛着紅色的液體,顏色比血液更艷一些,約有兩升左右。
「都準備好了,可以開始強化了。」推門走進來,田怡微笑着對陳陣說道。
陳陣坐到椅子上,看着紅色的液體,聞到了更濃的血腥味,問道:「這是血?」
他不認為田怡是想要傷害他,那麼多守衛,要傷害他還是很簡單的,沒必要用欺騙的方法。
「是的,牛血。」田怡走到旁邊熟練着扣着約束帶,回答道:「血是骨子強化時必不可少的媒介,就像煨中藥時的水,水本身不能治病,煨好後還是水,只是裏面溶入了別的東西,我們猜測骨化部位能吸血就是這個原因,純粹的血幾乎不能讓骨化部位變強,血里還需要加入一些東西,那些東西就是強化的關鍵,可是又無法直接被骨化部位吸收,必須溶入血液里,還有就是骨化部位對強化液的吸收是很緩慢的,不像血液那麼快,把這些強化液全部吸收完,可能需要一兩個月的時間。」
她一邊說着,一邊把陳陣綁在了椅子上,就連額頭都橫着一根,手腕同樣也被拷上了,儘管田怡知道陳陣能讓拇指脫臼。
「是會痛苦還是會發瘋?」陳陣大致猜到了約束帶的作用,這應該是輔助,而不是束縛。
「會痛苦,和破繭的時候一樣痛苦,就算暈過去也會痛得醒過來。」田怡最後把陳陣的雙腳也束住,又道:「如果承受不住,就把左臂抬起來,你的變異部位體積較大,破繭時一定經歷過很大的痛苦,活下來已經是個奇蹟,最好是階段性的強化,以免疼痛使你的心肺功能衰竭。」
破繭指的是變異的過程,來自於「十七年蟬」這個稱呼。
「好。」陳陣想點頭,不過後腦勺緊緊貼在頭枕上,已經無法動彈,知道「曾經」的他被裹進屍球的原因一定就是無法承受破繭時的痛苦了,「奇蹟」倒是沒說錯,他又活過來了。
「你準備好了就把左臂傾進水槽里吧,我們會在對面觀察着你,以免你出現生命危險。」田怡指了指那塊大鏡子,轉身離開,並關上了門。
陳陣的左臂沒有被綁住,可以自由活動,他閉上眼睛,一動不動,開始做深呼吸。
兩條手臂是對稱的,左臂手指、手掌、手腕、手肘和肩膀都有關節,和所有骨子的骨化部位一樣,關節和潮蟲俗稱西瓜蟲、米湯蟲的身體很像,上面有甲片,當關節彎曲時,甲片展開,就像潮蟲蜷縮成球當關節伸直時,甲片疊起來,就像展開身體的潮蟲一樣。
和人類一樣,骨子的關節部位也相對脆弱,但那些甲片也不是輕易就會碎裂的,貼合十分緊密,更一般情況下劈砸不開,能劈開的一般也能直接劈進骨頭裏了,甲片下面是極具韌性的軟骨。
隔壁房間,單向透視鏡子後面站着幾名穿白大褂的人,田凱澤和陳廣安都在,看着陳陣。
「那可是我們的全部強化液,就算他只堅持十秒,損失也是很大的,真有必要浪費在他身上?」一個年紀很大,戴着眼鏡的老人板着臉說道。
單向鏡有好幾層,隔音效果極好,傳不到隔壁的房間。
「就是要表現得大方一些,他知道骨樂園底蘊雄厚,隨隨便便就能拿出大量強化液,才會打消離開的念頭,反正目前的最高紀錄只是十三秒,還是有滴的,他把胳膊浸進去,怕是兩秒就要跳起來或昏迷了,等他昏迷,咱們就能進去救他,是他自己承受不住,不是我們小氣。」另一個較年輕的研究人員說道。
田怡並沒有欺騙陳陣,強化確實和變異植物有關,可變異植物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找到的,也不可能通過人工栽種的方式獲得,骨子生的孩子不一定是骨子,變異植物的種子種出來的植物也不一定變異,整個大陸都被植物占居,尋找變異植物談何容易,而且骨樂園的研究重點不是骨子的強化,是通過研究骨子,讓普通人也擁有很強的戰力,所以強化液的數量很稀少,那兩升已經是這裏的全部。
「你們覺得他能堅持幾秒?」陳廣安轉頭看着眾人問道。
「五秒。」
「兩秒。」
「七秒。」
「四秒。」
眾人胡亂猜測着,事實上強化比破繭還要痛苦,痛苦得多。
「如果是用滴瀝的方式,我覺得他能一直堅持下去,浸泡還沒人敢嘗試,但他應該能堅持十秒左右,然後昏迷。」田怡對陳陣的了解較深,斷定他會盡全力強化,直到昏迷。
「我也覺得是十秒左右,凱澤兄呢?」陳廣安看向了田凱澤。
「我感興趣的是他強化方式,狂化藥劑為什麼能讓強化?強化方式還和別人不一樣,他的強化一定也與眾不同。」田凱澤對猜測陳陣的堅持時間沒有絲毫興趣,通過這兩天的研究,他發現陳陣的血液活性比想像的還要高,手臂割下來的骨粉形狀也和別人稍有不同,具體哪裏不同還說不上來,他已經把研究重點放在了這上面。
陳陣這個骨子,讓他越來越感興趣了。
「那就拭目以待吧,希望能有個好結果,小怡,你準備好,萬一他昏迷了,就儘快把他的胳膊抬起來,千萬不能讓他出問題。」陳廣安是田凱澤的老搭檔,知道田凱澤的發現,也發現了一些讓他感到好奇的東西。
他對陳陣也越來越感興趣。
陳陣調整好呼吸,睜開眼睛,抬起左手握起拳頭,慢慢往水槽里放下去。
當手臂與強化泫接觸的那個瞬間,他的身體猛的一跳,全身肌肉繃緊,太陽穴、脖子、右臂、手背上的血管全部鼓了出來,表情也因為面部肌肉的緊繃而變得猙獰。
不僅僅是劇痛,還有強烈的不舒適感,以及無法忍受的刺癢。
整條手臂都在痛,從指尖一直到肩膀,左臂原本是不會有痛覺的,可現在卻痛得像是要爆炸一樣,就好像用釘錘把五根手指頭一點點砸爛,重複無數次,再把每一錘造成的疼痛揉在一起,放大,然後抹在他的手臂上。
不舒適感則來自全身上下,左臂反而沒有感覺到這可能是被劇痛掩蓋了,有頭疼時的悶沉感,燥熱時的心氣不平,眼球受擠壓時的鼓脹感,睡姿不對時的煎熬難耐種種不舒適感疊加在一起,遍佈全身。
刺癢則來自左肩,與骨化部位連接的那個位置,像是有螞蟻在咬、有蚊蚤在叮、有蠕蟲在鑽,癢得就想要用刀子把那個地方刺成肉漿、用勺子把皮肉全部挖出來、用焊槍把那個地方灼成焦炭。
疼痛、不舒適與刺癢瞬間出現,陳陣像觸電般的抬起左臂,懸在空中,劇烈的喘息着,強化液不會粘附在他的手臂上,像是想要逃離一樣,滴回到了水槽里。
「居然一秒都不到。」單向鏡後面的一群人都愣了,隨後發出了嗤笑聲。
這也算是破記錄了,苗東、苗西都接受過強化,田凱澤甚至把自己當成了最早的實驗對象,他們用的雖然是滴瀝的方式,可一次性也滴了不少上去,也沒有不到一秒就放棄的。
猜測陳陣能堅持十秒的田怡和陳廣安都有些臉上發燙。
「骨化部位體積越大,強化時越痛苦,與強化液的接觸面積也越大,沒什麼大不了的,這樣也好,他知道了強化時的痛苦,今後來強化的次數就不會太多,也能節省一些強化液。」田凱澤倒是無所謂,陳陣是研究對象,強化不強化都一樣,不強化反而更好一些。
「只是沒想到他會放棄得這麼早,我還以為他會更硬氣一些的,小怡,你去幫他鬆開約束帶吧,免得弄壞了。」陳廣安對田怡說道。
「等等」田凱澤左眼細縫般的瞳孔忽然擴寬了一些,盯着陳陣。
陳廣安回過頭正好看到陳陣抬起的左手又放了下去,接觸到了強化液,繼續往下,直到整條手臂都傾進了艷紅的液體裏。
再看陳陣的表情,就像是工作了一整天,拖着疲乏的身體回到家,然後躺進放滿了熱水的浴缸里一樣輕鬆愜意,絲毫感覺不到痛苦,呼吸平緩得像是個熟睡的嬰兒。
一屋子研究人員都愣住了,張大了嘴,睜大了眼睛,這哪裏像是在強化,分明是泡溫泉才會有的表情,身體的肌肉也松馳下來,血管也恢復平靜,像是在享受。
田怡和陳廣安對視了一眼,他們在廢墟空地的病房裏還探討過這個話題,不出意外的話,陳陣已經在腦中創造了一個獨立的的幻想空間,並把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裏面,對疼痛的敏感程度會大幅下降。
這是特工被抓住後,經受嚴刑拷打時的必要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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