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虛空中,無數的星辰化為一面流光之鏡。
安格爾看向鏡面,鏡中清晰的倒映出了他現在的樣子,不過在他這身代表錨點的軀殼中心,卻有一個明顯亮堂的光點,它就像黑暗中蔓延出來的光路,在內部散發出無數的細微光線,構成了一具完整的軀體。
想來,這個光點就是拉普拉斯所說的蘊含着意識的靈光。
安格爾探出手,緩緩的觸碰鏡子中光點的位置。
手指並沒有摸到任何實物,而是在觸碰到鏡面的那一刻,直接穿了過去。伴隨着一圈圈的漣漪,安格爾感到了熟悉的吸力。
沒有抗拒這股吸力,任由它帶着這身軀殼飄入了鏡中。
當進入鏡中的那一刻,安格爾感覺自己在下墜,周圍開始出現各種奇異的畫面,有的是星辰繚繞、有的是光影斑駁、還有一些阡陌交錯的星路…只是這些畫面都隨着安格爾不斷下墜,開始變得越發的虛幻。
虛幻抵達盡頭,現實的萌芽開始生發。
安格爾也在這一刻,睜開了眼。
然後,他看到了一輪皎潔的圓月。
只是這輪「圓月」,距離他極近,就像在他眼前一般。
就在安格爾注視着這輪巨大圓月時,圓月的中心不知為何,慢慢的浮現出了一棵被七彩虹霧繚繞的蒼古大樹。
安格爾眨了眨眼,這棵大樹又消失在了圓月中,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他幻想出來的。
安格爾帶着疑惑,繼續盯着這輪圓月,但圓月也開始慢慢變得黑暗,仿佛出現了一層烏雲,遮蔽了那皎皎玉盤。
當圓月徹底浸入黑暗中時,安格爾再次感覺到了失重與下墜。
而且,比之前下墜的速度更快。
甚至,安格爾能聽到周圍呼呼的長嘯聲,似獵獵風聲,又似某種動物的嚎叫。
數秒之後,安格爾終於站定。這一次,和之前在意識虛空的站定不一樣,他是真正的站在了「大地」上。
身後是一片無垠的荒原,身前則是是延綿起伏的黑色針林山。
不過,這些針林,看上去有些奇怪,像是一根根從大地中長出來的圓錐,沒有任何的枝椏與分岔。
這裏是哪?安格爾有些疑惑,不是說要去拉普拉斯本體所在地嗎不是說要看畫嗎怎麼會來到這片漆黑的荒原
「拉普拉斯?」安格爾嘗試着叫喊。
很快,一道熟悉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我在。」
安格爾回頭一看,不知什麼時候拉普拉斯出現在了荒原上,並且一步步的走到了他的身邊。
只是眼前的這個「拉普拉斯」,和他平時看到的那位,稍微有點不一樣。
面容還是一樣的,只是這個拉普拉斯不再頂着銀白色的長髮,而是變成了潑墨般的漆黑髮絲。——雖然頭髮還是一樣的長,也一樣的捲起來,被她當成座椅。
除了頭髮顏色的不一樣外,拉普拉斯的眼瞳也變了,之前是異色瞳,如今變成了淡淡的金眸。
金眸黑髮,莫名的有種神秘感,
「你……「安格爾整理了一下措辭:「你也給自己捏了一個軀殼?「
拉普拉斯皺了皺眉:「捏你的用詞,一如既往的跳脫。」
「不,我只是借用了一具留在這裏的分身。」
「分身?」安格爾疑惑的看着拉普拉斯:」這裏是哪?為何會有你的分身?」
拉普拉斯深深的看了安格爾一眼,沒有回答,而是揚起一縷髮絲,放入安格爾的手上。
當髮絲落在安格爾掌心時,安格爾突然聽到了一陣「咚咚咚」的有節奏的巨大鼓動聲。這種聲音就像是雷霆震怒般
剎那間就席捲整個荒原,世間仿佛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響,只留下這帶着鼓點的跳動音。
這種鼓動聲不僅巨大,而且它似乎有某種魔力。安格爾只是聽了數秒,便感覺自己的意識仿佛要被震碎。
直到拉普拉斯將髮絲從安格爾的掌心垂落下來,周圍的巨大鼓動聲響,才默默的消失。而那種意識的撕裂感,也慢慢的恢復。
安格爾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那一縷不起眼的髮絲……為何他只是觸碰髮絲,就聽到了這種恐怖的鼓動聲
這到底是什麼聲音?
拉普拉斯又想要藉此表達什麼?
「你想到什麼了嗎?「這是,拉普拉斯突然開口問道。
我想到了什麼安格爾沉吟了片刻,看向拉普拉斯,如實道:「剛才的聲音,給我的感覺很恐怖,但它有節奏與規律,有點像是……心跳聲?」
拉普拉斯輕輕點點頭:「沒錯,就是心跳聲。」
「然後呢?」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安格爾皺了皺眉,一個更大膽的想法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是你的心跳聲?」
拉普拉斯再次點點頭。
「心跳如擂鼓,遍佈整個荒原……」安格爾低聲喃喃「我記得你之前說過,兩千年前,晶目族的圖尼塔曾經為了追逐傳說中的鏡妖,落入了空鏡之海,被你救了;並且還在你本體的身上,待了好幾天。「
安格爾念道到這時,抬起頭∶「我該不會也和當初的圖尼塔一樣,在你本體的身上吧?」
「這片荒原,這片針林山,就是你的本體?「
安格爾說到最後時,眉頭越皺越緊,聲音也越來越大,可見其內心之驚訝。
但拉普拉斯卻從頭至尾都保持着平靜,等到安格爾說完後,才淡淡道∶「你說的沒錯,你現在的確在我的本體身上。不過,你有兩個地方說錯了。」
「第一,你和圖尼塔不一樣,他是本體來的,而你現在依舊只是一個意識的光點。」
「第二,荒原和這片針林,只是我本體的一部分。「
簡而言之,拉普拉斯的本體,比安格爾想像中還要更大。至於具體有多大,拉普拉斯並沒有給出一個比較,只是淡淡道「以後你就會知道。」
安格爾在確定身處於拉普拉斯本體時,他除了驚訝外,更多的是感慨與遺憾。
感慨的自然是拉普拉斯本體的龐大。
而遺憾的是……他沒有目睹拉普拉斯真身的模樣。
安格爾曾經聽過很多與拉普拉斯本體有關的傳言,說是如巨鯨,又說是如虛空魔物,總之就是龐大、難以描述。
安格爾本來是想着,這次能看到拉普拉斯的真身具體模樣,但誰知道,直接跳過了外形輪廓,降臨在了拉普拉斯的身體上,這不無遺憾。
就在安格爾內心情緒瘋狂交錯時,他腦海里突然閃過之前看到的巨大圓月。
「我降落在這裏前,看到了一輪巨大的圓月。」安格爾低聲呢喃∶「空鏡之海應該沒有月亮吧就算是記憶投影,也不該如此的真實,而且……還很近。」
「這輪圓月……」安格爾內心躊躇了兩秒,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是你的眼睛?」
安格爾雖然不知道拉普拉斯本體有多大,但從剛才墜落的高度,以及那圓月的巨大程度,他猜測……圓月會不會就是拉普拉斯的眼睛?
拉普拉斯輕輕點點頭:「是。」
果然是眼睛!
因為身處於拉普拉斯的身體上,安格爾本身就已經很震撼了,如今再聽到剛才那巨大的「圓月」,其實是拉普拉斯的眼眸時,他雖然依舊驚訝,但比之前要平靜許多了。
安格爾覺得自己能如此冷靜的接受這個「驚駭」的事實,與拉普拉斯屏蔽了他感知有很大的關聯。
如果他現在還能感知外界,無論是之前恐怖的心跳,還是周圍可能瀰漫的能量潮汐,以及拉普拉斯本體自帶的氣場,估計都會把他給沖刷成呆子。
但現在他完全無法感知周圍的環境,只能用肉眼看,這就緩解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與情緒。
他現在算是明白了,為何拉普拉斯要屏蔽他的感知,這全全是良苦用心啊。
安格爾內心在感慨,但嘴上的問題卻還沒有停。
「我剛才還在圓月里……你的眼睛裏,看到了一棵巨大的樹,好像還有彩虹一般的霧氣繚繞,那是什麼?」安格爾好奇問道。
拉普拉斯這回沉吟了很久,才開口道∶「這是我某種能力的具現化。」
安格爾一聽拉普拉斯的回答,立刻明白,自己問的有些冒昧了。
他原本還以為拉普拉斯在眼睛裏種樹,沒想到事關拉普拉斯個人的能力,這絕對是私密之事。
果然,這個時候就該少說點話,尤其還是在大佬的地盤。
安格爾也沒有矜持,連忙就自己的唐突做了道歉。
拉普拉斯搖搖頭「無妨,我剛才猶豫,只是在思考該怎麼說,並不是在怪你。因為這個能力蘊含的效果很多,解釋起來有點麻煩……」
安格爾連忙道:「不用解釋,我明白的。」
「你明白?「拉普拉斯愣了一下。
安格爾咳嗽了一聲「我的意思是,以我現在的底蘊,根本不可能理解你的能力。不需要解釋的,反正我也聽不懂。「
頓了頓,安格爾飛快的轉了話題∶「對了,你說的那幅畫在哪?我們先去看看畫?」
拉普拉斯點點頭:「……好。「
接下來,由拉普拉斯在前面領路。
他帶着安格爾走入了漆黑的針林。
值得一說的是,安格爾原本以為這是某種針葉木,但經過拉普拉斯的解釋,這些所謂的針林,其實是毛髮。
而且,這些毛髮原本是長得很茂盛的,之前他看到的「荒原「上,也有很多毛髮。
但現在,毛髮少了很多,這才出現了「荒原」。
至於為何毛髮會少?這個問題,安格爾肯定是不可能詢問的,但拉普拉斯主動說了出來。
因為,這些毛髮是時身的耗材之一。
雖然拉普拉斯當下只有三個活躍的時身,但實際上,在記憶之森里有很多廢棄的時身。而這些時身,大多都摻雜了本體的毛髮。
甚至有的時身,乾脆主材就是毛髮。
時身越多,拉普拉斯拔毛也就越勤快。而這麼多年過去,廢棄的、暫時不用的、已經毀壞的時身不知有多少,這也讓拉普拉斯在本體上薅出了一片沒有體毛生長的荒原。
安格爾在得知毛髮能成為時身後,他的腦海中蹦出了一個喬恩講的地球神話,嗯……斬妖除魔的旅行者故事。
拋開這個神話,安格爾對這些毛髮,也生出了一絲好奇。
既然能用毛髮當做耗材來製作時身,那豈不是說,這些毛髮都是超凡材料?如果是超凡材料,那用在煉金上,估計也會有很亮眼的表現。
一想到煉金材料,安格爾就很想開啟煉金之眼,研究一下這些毛髮,看看具體能用在什麼地方
可惜的是,他現在只是一個意念光點,而且還被屏蔽了感知,顯然是沒辦法使用任何能力的。
針林的範圍很廣,起碼拉普拉斯帶着安格爾走了五分鐘,也沒有看到邊界。
用拉普拉斯自己的話來說,就是∶「這一片
區域的毛髮,還足夠我薅三、四千年吧。」
能薅三、四千年的針林,面積肯定不會小。
又過了片刻,前方的拉普拉斯停了下來,輕聲道:「到了。」
拉普拉斯讓出了路,示意安格爾往前看。
在針林的深處,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屋子,而這個屋子似乎是用某種晶體構成的……
屋子的形態以及材料,讓安格爾莫名想到了水晶城。
「這該不會是圖尼塔建的屋子吧?」安格爾問道。
當初,圖尼塔也在拉普拉斯的本體上住了幾天,而圖尼塔又是晶目族的人,它造一個晶體小屋似乎也說得通
拉普拉斯點點頭:「是的,這是圖尼塔留下來的,因為佔地面積也不大,偶爾也能容時身暫住,我就沒清理了。」
「之前我說的那幅畫,也被我放在裏面了。」
從空鏡之海里撈出來的東西,拉普拉斯一般是直接吞進肚子裏的,本體的肚子裏有一個巨大的空間,不僅能用作儲物,甚至在裏面建造一座城池都沒問題。
只是,拉普拉斯考慮到安格爾的感受,直接將他吞進肚,似乎也不太好。便將那幅畫,從肚子裏轉移到了外面。
而外面唯一的人工「建築」,就是當初圖尼塔留下的小屋,所以她才選擇把畫放在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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