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雲鵬猝不及防,若是等長劍抽出來再行格擋恐怕已經來不及,被逼無奈只好鬆手棄劍,閃開雲白的強攻。
石黑雲白兩人苦心經營,就是要形成這等局面,一待於雲鵬長劍脫手,立刻早有所備地欺身壓上,劍掌齊施,一輪密不透風般地連珠快劍。
於雲鵬手無寸鐵,僅憑几手粗淺的碎玉拳,如何能招架陰劍雲白,一邊連連後退,一邊設法取回長劍再行還擊。
然而兩個人一個退得倉皇,一個追得緊湊,目光中似乎只有對手,都忘記了相鬥之處就在懸崖邊上不遠,不一刻便雙雙踩在懸崖邊緣上。
兩人遽然一驚,於雲鵬雖然處於下風,可只消得回長劍,立刻便是形勢逆轉,當然不能和這雲白以命相搏。雲白自以為佔了絕大優勢,也不肯在懸崖邊上玩火。兩人有了默契,便要先離開險地,再拼個輸贏。
可就在這時,一聲絕望的慘叫聲傳來:「雲妹!這小子劍上有毒……」
長春谷秘制奇毒何等厲害,石黑從發現身中劇毒,到出聲示警,就一句話的功夫,聲音變戛然而止,直接毒發身亡,死在這燦碧峰頂。
「石哥!」
雲白悲呼一聲,萬沒想到崑崙派出身的小子居然也用上了劍鋒淬毒的手段,和自己朝夕相處了幾十年的師兄死在眼前,登時紅了眼睛,哪還顧得上什麼危險,直接人隨劍飛,和身撲上。
於雲鵬赤手空拳,本就不是雲白的對手,此刻又身處懸崖邊緣騰挪閃避空間有限,這一下可當真是無法可想,眼看着雲白長劍襲來,又不能躲避,眼睜睜看着被怒火完全燃燒的雲白一把抱住自己,兩人齊齊從百丈高崖翻滾着墜落下去。
「鵬哥!」
水惜君一聲驚呼,她空負超神醫術,卻對武功一道沒有涉獵,這種級別的鬥劍完全插不上手,眼看着於雲鵬和雲白纏在一起,滾落山崖,不由得嘶聲叫喊,撲到懸崖邊上,但見山腰半空雲霧繚繞,哪裏還有兩人的身影。
水惜君伏地大哭,一路上相攜相扶,好容易走到臨近長春谷地界,卻是功虧一簣。百丈高的山崖啊!掉下去不說粉身碎骨,也恐怕是一團血肉模糊了,想起和於雲鵬相處這些時日的點點滴滴,更加是悲從中來,慟哭不止。
空山無人,唯聞杜鵑啼血般的哭聲迴響,好一會兒,才漸漸收住悲聲,倔強地一個人獨自下山,要繞到山崖底下,尋找於雲鵬的屍首,妥當安葬。
孤零零的一個小姑娘,形單影隻,只看背影,便能體會到她此刻悲愴的心情。然而好容易繞到山腳下,找來找去,卻只是尋到了雲白血肉模糊的屍身,已經摔得面目全非,僅憑那柄漆黑如墨的長劍和渾身雪白的衣衫才辨認出來。
那麼,鵬哥呢?水惜君心中陡然燃起一絲希望之火,仰起頭向山腰雲霧深處望去。
……
於雲鵬此刻很是尷尬,適才和雲白一起滾下山崖,半空中仍然纏鬥不休,然則兩人既然抱在一起,雲白的長劍難以發揮作用,被於雲鵬以貼身短打的小擒拿手扣住關節制住,用力向下一拋,加速了雲白的下墜,自己反而借力向上躍起一點距離,可還是沒着沒落,雙手胡亂揮舞,十分幸運地抓住一根枯藤,將其拉得嘎吱嘎吱亂響,卻終於是止住了下墜之勢。
然後,他尷尬了。
向上看,看不到頭頂的山崖;向下看,看不到地面的情況,就這麼樣被掛在半空中。
怎麼辦?於雲鵬吹着山風,手上抓着枯藤,身子緊貼山壁,看到這根枯藤倒是長長垂下看不到盡頭,或許是個路子,便小心地沿着藤蔓方向,緩慢地向下移動。每動一步,便小心翼翼地試探手上枯藤的承受力,一旦斷裂那可就萬事皆休了。
費了挺大的勁,才挪動了數十米距離,相對這山崖到地面幾百米的落差,仍然是不夠看,於雲鵬如今可以隱約看到地面了,可是如此高度完全沒有一躍而下的可能,除非想自殺。然後他悲哀地發現,手上的枯藤,到了末端。
完蛋!這下咋整?順着枯藤再向上爬?來回玩攀岩這樣真的好嗎……向下?死路一條啊。
正自躊躇的時候,於雲鵬偶然間眼光一掃,發現在自己腳下大概七八米的地方,居然黑黝黝的像是個洞口。竭力低下頭去再仔細一看,確信自己沒有眼花,一個雖然不大卻似乎可以容身的缺口就在正下方。
怎麼辦,要不要設法去這洞裏看看?於雲鵬沒有猶豫太久,橫豎掛在這裏也沒什麼意思,抓着枯藤還挺累,就算進了這洞依然是死路,起碼不是累死的……
看準方向,手一松,身體頓時呼嘯而下,那個山洞瞬間在眼前出現,於雲鵬空中一個扭身,雙手緊緊抓住了洞口邊緣,然後借力翻身,不費勁地滾進山洞之內。
剛一進去便苦笑一聲,這已經算不上是個山洞了,順着陽光一眼可以看到盡頭,不過是個五六米深的山壁上缺口而已,裏面枯枝敗葉不計其數,若說容身倒也夠了,要搞什麼探險那是不用提起。
不管怎樣好歹有個喘息的空間,於雲鵬此刻也只能這般安慰自己:洞中倒是風吹雨淋不着,陽光照在身上,別有一番暖洋洋的滋味,這算是苦中作樂麼?
可是沒過多久,死亡的恐懼便無可阻擋地襲來。剛才手抓枯藤掛在半空,生死懸於一線,反倒沒空去想更多的事情。如今雖然暫時安全,可這絕壁上的一個小小洞窟,又能讓人存活多久?
咦?那是什麼?
於雲鵬絕望之下游目四顧,卻發現山洞內除了枯枝雜草之外,有一株火紅色的花草,被一堆失去生機的草木簇擁着,格外顯眼。尤其讓於雲鵬驚喜的是,鮮艷的花朵下面,居然還有一顆小小的果實,雖然不大,卻也十分誘人的樣子。
咕嚕……於雲鵬與人鬥劍許久,本就腹中飢餓,如今看到這紅艷艷的果實,情不自禁地吞了一口口水。
這什麼東西,能吃麼?
儘管嘴饞,卻也不敢貿然品嘗,大凡劇毒之物,常常都具有美麗的外表,萬一這好看的花果恰恰是什麼毒物,豈不是糟糕。
可是熬得過一時半刻,卻熬不過太久,幾個時辰之後,於雲鵬關於求生的探索完全宣告失敗,這個上不挨天,下不接地的洞穴,完全沒有可能靠他自己的力量脫困,只有在這裏活活餓死或者索性一躍而下把自己摔死的份。
橫豎是個死,還管它有毒沒毒?看上去這麼誘人的一顆果實,吃了再說!
於雲鵬把心一橫,伸手抓起那株花草,也是餓得狠了,連花帶果子一起狠狠嚼上幾口,吞下肚去。
果然有毒!
不過片刻之間,於雲鵬立刻發覺不妙,小腹中有一股極為滾燙的熱流突然憑空出現,瞬間便流便了四肢百骸,周身先是一暖,隨後轉為熾熱,很快便是整個身體通紅一片,如同烤熟的蝦子一般。
表象都如此可怕,更別提內里的煎熬了。於雲鵬只覺得好像被投入到燒開的大鍋中加水來煮,從內到外都是熱得嚇人,偏生並不流汗,生生地燃燒生命一般的痛苦。
什麼毒物這般厲害!於雲鵬此刻謫仙功已經頗有根底,遇到這等境況,自然而然地運功相抗,要以精修的謫仙功內力,對抗這不知名的毒花毒果。然而,內息到處,儘是一片滾燙,似乎全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了,內功運行絲毫也沒能幫助他減輕痛苦,反而是把小腹的熱力帶遍全身。
漸漸地,於雲鵬的意識開始模糊,再也沒有餘力去運功逼毒,整顆心如同墜入深淵:沒想到我沒在百丈高崖上摔死,倒被這不起眼的花果活活燙死,這般死法總算比摔死好點吧……
就在他即將在極度的痛苦中昏厥過去之前,卻是隱隱約約聽到焦急的呼喊聲:「鵬哥!鵬哥你在哪裏?你給我個信號,我帶了人來救你了!」
惜君?
於雲鵬竭力與體內熱毒相抗,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一個世紀一樣漫長,從皮膚血肉到五臟六腑,時刻都仿佛有火苗在灼燒,那般滋味當真是難以言表,只恨不得快些暈過去免得受這種無窮無盡的煎熬之苦。可這時聽到水惜君的聲音,知道來了救星,這或許是自己最後的希望,錯過了,自己就真的永遠埋屍在這石穴之內了。
奮起全身的殘餘精神,於雲鵬勉強運一口真氣在胸口,揚聲高喝一聲:「惜君!在這裏……」突然真氣一散,再也提聚不起來,仰起的半個身子重重跌落,摔在一片枯葉之上。
「鵬哥……這裏有個石頭洞!在這裏了,快把繩索往這邊帶過來……」
這是於雲鵬陷入深度昏迷之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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