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神者 第二百七十四章 孟婆湯

    第一個衝到鄭先面前的絕不是鄭先想要見到的銀鬼。

    鄭先微微一嘆，想起自己和銀鬼的最後一面。

    銀鬼臨走之時豪情萬丈的說着自己要為自己活一次。

    鄭先很清楚，當時的銀鬼便抱着必死之念離開的，銀鬼那個時候很放心的將郝光交給他。當時的鄭先還有銀鬼，都並不認為郝光會受到什麼威脅，銀鬼的希望也非常簡單，他不希望郝光成為棟樑之才，甚至郝光是不是能夠長命百歲銀鬼也不在意，他所在意的，只是郝光能夠好好的活到長大成人，能夠自立為止，這個希望多麼簡單而卑微。

    但是銀鬼卻料不到他的一個選擇竟然將自己帶入這樣的萬劫不復，甚至還連累了郝光。

    對於郝光被陰毒門主抓住，鄭先倒並無太多愧疚，即便他一直將郝光帶在身邊也扭轉不了什麼。

    銀鬼嚼吃郝光的畫面在鄭先腦海之中揮之不去，那仇恨悲涼的雙眼，或許，將成為鄭先永生難以磨滅的記憶。

    陰毒門！

    鄭先重重的吐出這三個字來。

    鄭先披上退藏捲軸，將佛皮收寶帶祭煉烙印上自己的生機之力，送入境玉之中，看了一眼腳下的屍橫如海，頭頂上神魂如蝗。

    鄭先忽然覺得這樣的世界絕非是他想要的世界，鄭先覺得他非常有必要再去一趟仙界，看一看仙界之中的世界究竟是怎麼樣的，若是仙界也是如此的話，那麼鄭先就能夠在那兩難之中做出選擇了。

    為了一個世界毀滅另外一個世界，為了一部分人的暢快，叫另外一部分人屍堆如山。

    無論怎麼做，都非正義，都不公平。

    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根本鬥爭。

    鄭先一度覺得雙方的矛盾完全可以調和，但是看到這屍山上萬具屍體。

    聽着頭頂上慘叫不休的神魂嘶吼。

    看到嚴宏基的惡毒的煉魂之法。

    鄭先就知道仙凡之間根本無法調和，總有一個要凌駕在另外一個上面，總有一個要被欺壓被狠狠地踩在腳下。

    成為腳下基石的不是修仙者，就是凡人。

    鄭先不知道仙凡未分之前的凡人和修仙者之間的關係是怎麼樣的，但就鄭先目前的情況看來，凡人和修仙者之間絕不可能相安無事。

    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世界變了，以前的世界仙凡未分，生機之力盎然，修仙者不缺少汲取生機之力的法子。

    並且修仙者的修為普遍並不算太高，對於生機之力的消耗程度比較低。

    但是現在因為仙凡剝離，修仙者的修為在生機之力蓬勃的仙界之中被催生到了可怕的地步。

    正如蝗蟲的稱呼，這些修仙者一旦回到人間，那麼人間將會變成什麼樣子？滿足不了修仙者們對於生機之力的需求的話，那麼這些修仙者會不會吃人？

    別的門派鄭先不知道會如何，要若是這陰毒門的話，就算不是因為飢餓的問題，他們也一定會殺人吃人，因為陰毒門的神通功法的根基，就是煉製魂魄，屍體。陰毒兩字絕非掛在上面嚇唬人的。

    修仙者最初是非常有俠氣的，但到了仙界之中後，那些原本有俠氣的修仙者盡皆死個精光，剩下的大部分都是如陰毒門這樣的存在，就連佛家、道家都避難般的不再出頭。

    還有那個悲壯無比的經劍門。

    紅薯老頭說過，經劍門是天下第一俠道門派，誅殺那些為禍人間的修仙者不計其數，結果進入仙界之後，被殺個近乎精光，僅餘的幾個修士天天東躲西藏，連個容身之地都沒有。

    正義已死，俠氣全無。

    所謂仙界，和魔界有什麼區別？

    將凡間變成修仙者的樂園？會不會打造另外一個魔界出來？

    鄭先走到這萬仞峭壁的一界入口處，正要離開，攝魂珠之中傳來微弱至極的聲音。

    「鄭先，你放了我，將我留在這一界之中，這一界乃是養屍養魂之所，到了外面用不了多久我的神魂就會被三脈腐蝕消散無蹤，作為交換告訴你如何擺脫人奴的身份。」

    鄭先冷笑一聲，並未理會嚴宏基的最後掙扎。

    嚴宏基連忙再次喊道：「鄭先，我有煉魂之術，肉寶之法，我願意傾囊傳授給你，不，是貢獻給你，助你在修為上更進一步。」

    若是要將人煉成身後的屍山神海般的模樣的話，就算白給鄭先這樣的神通，鄭先也絕對不會去學。

    嚴宏基的言語誘惑對於鄭先來說和廢話沒有半點區別。反倒加重了鄭先的殺機，這東西害人的法子數不勝數，定然不能叫其流傳於世。

    嚴宏基見鄭先毫無動靜，恨不得將自己能夠給予鄭先的一股腦全都倒出來，卻根本得不到鄭先的半點回應。

    最後嚴宏基叫道：「鄭先，你對我有仇恨，不外乎是因為那個銀鬼，我可以將銀鬼的神魂叫出來。」

    鄭先腳步微微一緩，開口道：「叫出來我看。」

    嚴宏基聞言大喜，他最怕的就是鄭先一點反應都沒有，哪怕鄭先拒絕也好，只要有對話，那麼就說明有機會。

    嚴宏基本來拼着動用屍尊鬼尊滅殺鄭先，已經抱了必死之念，但死字臨頭的時候，能夠坦然面對的又能有多少？還不是螻蟻尚且偷生？

    嚴宏基連忙道：「鄭先，我叫他出來，你肯定會放了我？」

    鄭先開口道：「你可以賭一賭我的仁慈，看看我對你還有沒有那麼一絲一毫的憐憫之心。」

    嚴宏基聞言猶豫起來，鄭先開口道：「算了，你叫銀鬼的神魂出來又能怎樣？早就已經變成一具空殼了。」

    嚴宏基連忙叫道：「沒有，沒有，我先後數次煉製他的神魂，卻沒有料到他的本我意識堅定無比，明明已經承受了一個人的神魂無法承受的痛苦，但他就是不選擇泯滅掉自己的本我神念，寧可承受更多的痛苦，也要死死扛着。」

    「這樣的神魂我也是首次見到，因為神念未曾喪失，所以他還被我囚禁在孟婆湯中承受無邊痛苦，磨礪他的神魂，如他這樣甘願承受更多的痛楚卻依舊保留一靈不昧的，絕對是煉製神魂妖物的上佳材料。也不能融入屍尊鬼尊之中。」

    「帶我去孟婆湯一看。」

    嚴宏基再次問道：「鄭先，你肯定會放我？」

    鄭先道：「你沒有跟我討價還價的餘地，我說過了，你能做的都做到後，就祈禱我的仁慈和憐憫吧！」

    嚴宏基猶豫起來，不再開口，顯然將希望寄托在別人的仁慈和憐憫上，他一點都沒把握，因為他就是個沒有半點仁慈和憐憫的存在，他根本不相信那種東西。

    鄭先見嚴宏基不開口了，當即朝着這一界的入口處行去，半點等待的耐心都沒有。

    眼瞅着鄭先一隻腳就要邁出這一界了，嚴宏基忽然悲鳴叫道：「等等，我帶您去，求您憐憫。」

    眼前是一口鼎沸的油鍋，這口油鍋怕不有上百個平方大小，內中翻翻滾滾的全都是冒泡的沸油，上面則橫架着數道橋樑，被油泡爆裂後散逸出來的蒸汽籠罩着，看上去果然好似身處地獄之中。

    這就是孟婆湯了，能夠叫人忘記一切的孟婆湯！

    說是油，但和尋常的油自然不同，這油能夠烹煮神魂，鄭先不過離得稍微近了一點，便感到自己的神魂開始灼熱起來，甚至有跟着油鍋內的沸油一同沸騰起來的感覺。

    這種沸騰的痛楚，發自神魂深處，那種感覺，就像是將自己的心肝脾胃活生生的放在鐵板上煎炸一樣。從心眼兒裏面竄出來的疼，無法抑制，無法抓撓，叫人只求速死。

    攝魂珠之中傳來一陣陣的悽厲尖嚎，此時已經只剩下神魂的嚴宏基，哪怕在攝魂珠之中，都承受不住那油鍋旁邊的炙烤之力。殺豬般的慘嚎不休。

    鄭先沒有理會嚴宏基的神魂發出的痛苦嚎叫。

    伸手從旁邊將一把巨大的叉子扯了過來，隨後來到油鍋旁邊，頂着那沁透神魂的燒灼劇痛，將叉子伸入油鍋之中不住撈取。

    基本上十叉就能夠叉出一個神魂來，可惜這些神魂都不是銀鬼，並且這些神魂一個個全都已經喪失了全部本我神念，只剩下一條暴戾的空殼，一被撈出，就朝着鄭先猛撲過來。

    本我神魂只有迸裂之前的劇痛仇恨怨念保留下來，使得這些神魂攻擊性極強。

    每每遇到這樣的神魂，鄭先便一分山印砸上去，直接將其砸得魂飛魄散。一下不夠就兩下，鄭先砸得相當堅決！

    鄭先完全可以將這些神魂收入攝魂珠之中，以後說不定會有用處，這些神魂都是修出靈軀的存在，都是大念頭，就算存儲起來以後用來餵養妙音蟾蜍也是好的，但鄭先卻選擇將其砸爛，就如那銀腦泥鰍一般，生出靈性的靈器在修仙世界之中都算是罕見之寶了，鄭先卻一點覬覦之心都沒有，將其煉化而後快！

    鄭先不住的打撈，先後撈出了數十條神魂，鄭先隨後不得不遠離油鍋。

    孕養了一會精神後才再次打撈，光是站在油鍋外面鄭先便已經有些承受不住了，這可比夜鶯連續十天十夜不眠不休的痛擊折磨還要痛苦。

    尤其是撈取神魂的時候，一個油團在鄭先身前炸裂，一滴油滴迸濺到了鄭先的手腕上，鄭先覺得自己的整個神魂都開始顫慄起來，油滴並不傷害神魂，但卻製造了極強大的疼痛，疼得鄭先幾乎將叉子脫手丟掉。鄭先根本無法想像一道神魂被丟進這孟婆湯之中會承受什麼樣的痛楚。

    鄭先越撈越失望，因為鄭先不認為有人能夠擁有這麼強大的神魂力量，執着念頭，能夠在這樣的沸油之中保持自己的靈性不失！

    能夠在這油鍋之中打熬數十天，尚且還能夠保持一靈不昧的簡直不可能存在。

    鄭先覺得自己的神魂若是投入這孟婆湯中的話，最多能夠保持神念十分鐘而已。隨後就得只求速死，自己將自己的本我神魂抹殺掉。

    鄭先原本覺得自己已經是神戶堅毅之輩了，此時心涼不已，他覺得自己所謂的堅毅着實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