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兒郎戰八方,江城女兒待夫郎,一朝國破兒郎禍,唯留女兒淚沾裳。
這是江城的順口溜,那些孩子不知這順口溜中的含義,便是一邊笑着一邊說,而那些女人家卻是聽一次,心中痛一次。
江城的男子天生勇猛,武藝高強,出過不少開疆拓土的大將軍,比如說開國將軍梵離便是江城人,國主勢弱,對江城忌憚,卻又依仗江城之勢,於是凡是留下子嗣者皆需入軍,派遣邊疆守疆拓土,江城女日日望,夜夜望,望到一身殘甲歸鄉,不見兒郎,淚已哭干,眼已哭瞎。
江城女不願夫君冒險,便不願生養,亦或者生養了男娃便偷偷送出江城,生養了女娃便留在身邊教養,已經多年,江城中不見年輕男子,留下的只有那些老去的老翁,倒是聽說現任城主是個年輕男人,卻是個病秧子,從不露臉。
方青孤的出現,簡直是萬花從中一點綠,若不是一直在屋中不出來,哪裏還有現在這般平靜。
江城男兒都送出去了,江城女兒卻也沒人敢娶。
明明是國主徵兵導致江城男兒絕跡,外面卻開始盛傳江城女兒『克夫』,不然怎麼會一整個城一個男人都沒有,只有一些老頭子,流言愈演愈烈,江城女兒多情卻也專情,出生便以血餵養『餌』,男人一旦吃了『餌』,便成了女人的魚,這一生一世,便與她糾纏不休。
就是這麼一個『餌』,也被外面傳成了吃男人心的怪物,不然這男人哪有不三妻四妾的,哪有會守着一個女人過日子的。
江城,已經多年不曾有男人了。
江城的女兒們為了繁衍後代,每個年輕的女子便在每年三月,出門去往京都,春闈風流學子多,一度春風後,回城來總是會多出很多孩子來,只是那些女子的餌,卻是再也沒機會做給心愛的男人吃了。
墨雲不愛方青孤,她甚至都不知道這個男人的名字叫什麼,可她更不願意出城去京都,她快到年紀了,難得出現這麼一個男人,她不能等了。
端着餐盤,墨雲鼓起勇氣推開門,那男子依舊是盤膝坐在床上,背對着自己,看着碗底那帶着絲紅色的飯粒,將餐盤放在桌上:「吃飯了。」
方青孤頭也沒回,只感覺一股細細的甜膩之香傳來,那是紅餌線特有的味道:「雲姑娘請回吧。」
墨雲臉色有些青,她已經告訴他自己這般做的理由,哪怕以後如陌生人一般相處,只要吃了這碗飯便可,可這人,端着一幅冷漠心腸,當真是不願意助她。
身後又傳來摔門聲,方青孤有些無奈的嘆口氣,從儲物袋中拿出一小塊乾糧,就這墨玉葫蘆中的水,吃了幾口便又放了進去,水中少許的靈力也讓他從內而外的舒爽了幾分。
他還未築基,不曾辟穀,還好當初在坊市補給了不少乾糧放在儲物袋中,不然現在當真是要餓死了,那日墨芳菲被發現後就再也不曾來過,也不知現在如何了。
方青孤只感覺,這裏的人都仿佛瘋了。
墨雲病態的不允許他出房門,所有女人另可出去借種生子也不願意離開江城,當真只是因為外面的人認為江城女是克夫麼?
從床上下來,走到門邊,小心翼翼的用木栓將門拴好,從儲物袋中拿出那柄黑色的長劍,腦海中描繪着招式,然後一絲不苟的開始揮劍,這是他每日必做的事。
北冥劍氣、坐忘經、純陽訣皆被鎖起,可他卻發現那天道劍勢卻依舊是那副模樣,帶着任務的,暗着,卻是不曾上鎖,思考幾番後發覺可能這天道劍勢本就是單純的劍招,不涉及靈力,自然不會被鎖。
方青孤當時只覺心中大喜,只要不被鎖,哪怕要求再難,他都能堅持下去。
只可惜,他被這墨雲救起,竟是一分一毫的時間都不給他練習,看見他下床都會歇斯底里,只有在這吃飯之時,被他氣走,會隔個半個時辰回來,他也只能趁着這時間來練習。
日劈三萬劍略顯艱難,毫無靈力的身體連這把赤霄給的黑色長劍抓在手裏都覺費力,但這一切都阻攔不住方青孤想要練劍的決心,三萬劍不行就三百劍。
老天將他扔到那個力量為尊的世界後又將他扔回這普通人的身邊。
哪有那麼好的事,他豈會如老天所願,隨遇而安,這一次,他的命在他自己手裏,他想如何,便如何。
汗水沿着臉頰從下顎滴落,抓着劍柄的手背上也滲透出汗珠,兩個手臂仿佛掛上了千斤巨擔,無時無刻不在叫囂着疲累。
隨着最後的第三百劍揮下,門外傳來『踢踏』的腳步聲,隨手將黑色長劍往儲物袋中一扔,翻身上床,努力平息着呼吸,很快,便又沉靜下來。
墨雲推開門,疑惑的看了看周圍,卻沒發現什麼可疑的物件,她總覺着,這間屋子裏好像哪裏漏風,每次當她從外面進來之時,總有一股微風拂過她的臉。
走到桌前,看着那又是未動分毫的飯,一巴掌將飯碗摔在地上,白色的米粒混雜着絲絲紅色,滾落在地上。
&就當真寧願餓死也不願吃這碗飯麼?」
這次墨雲的聲音很冷,不想以往那樣帶着控訴與悲戚,那聲音之中沒有絲毫溫度,看着方青孤的眼神里,也不再有期盼:「那你以後也別吃了。」
說完,也不顧方青孤反應,轉身走出房門,連房門也沒關。
方青孤有些疑惑墨雲的反應,卻也不想那麼多,既然這墨雲願意放他走,他自然也不會強留。
起身下床走出房門,看着門外翠竹盈盈,微風拂面,心情也跟着上揚了幾分,沿着石板路往下走,出了院門才發現,原來他是住在寨子中最高的一處屋子。
居高臨下的看着寨子中熱火朝天的景象,眯了眯眼睛,果然,這寨子裏只有女人,沒有男人。
突然翠竹林外傳來腳步聲,方青孤連忙斂去身形,躍上竹枝,靜靜蹲着。
&娘你就別哭啦,女兒大了,總有出嫁的一天,這城主來提親可是大大的好事,哪像我家墨梅,再過兩年也得去京都的。」翠竹林外傳來一個婦人勸慰的聲音,只是說道最後自己也不自禁的哭泣了起來。
那位叫芳娘的帶着鼻音的聲音緊隨着響起:「城主好人,我自然是尊敬城主大人的,若不是城主,哪有我們現在的好日子過,可,可城主他……已經剋死了六位妻子了,我的墨雲豈不是就是那第七個。」
&娘莫多言,城主慈愛,墨雲也是有福氣的,定能和城主大人和和美美,生出小主子來。」
&那死丫頭打定了主意,我也只能這樣想了,但願梵老爺看在我們替他守了這麼多年陵的份上,在地下可要保佑我的墨雲能長命百歲。」
話語聲漸行漸遠,方青孤這才飄然落下,只是那眉眼之中閃過瞭然。
怨不得這墨雲今日這般輕易的放他走,原來竟然是已經決定和城主成親了。
只是,這城主已然剋死六位妻子,當真這城主的命這般的硬,連着六個妻子都沒壓得住?
不過這些都不是他該關心的,他現在唯一的要做的就是出這江城,然後去尋找鏡梵音,然後找到回去的方法,鏡梵音在同一處消失,他懷疑鏡梵音也是來到了這裏。
這裏不是他的世界,哪怕他的力量再弱小,也充分感受到了。
他已經無法回到普通的世界了,力量為尊不知何時,已經深入了他的骨髓,那個世界再不好,但卻是他的世界。
避開人群,偷偷的往外走。
雖說他對這裏一無所知,卻將一點牢牢的記在了心裏,那便是他是這城裏唯二的男人,看看墨雲的態度便知道其他人的態度,他不能再被禁錮第二次了。
所以,還是避開人群比較好。
今天的墨家寨很是熱鬧,那些個婦人抱着一群孩子站在寨子門口,一些年輕的姑娘正穿着與寨子裏姑娘不同的打扮,拎着包袱,好似就要遠行,好些個年紀較大的好似在哭泣,依依不捨的拉着姑娘的手。
方青孤有些呆愕,仔細想想,此時正是一月,是有一批姑娘往京都而去的。
突然,從婦人身後鑽出一個紅衣姑娘來,方青孤認識,是墨雲,還穿着寨子裏的衣服,往那些姑娘手中一人塞了一個荷包,臉上有些不舍。
是了,墨雲是要嫁給城主的,不需要去京都。
看來她不去京都的願望終究是達成了,方青孤暗嘆。
看着那群姑娘一個接着一個的上了馬車,方青孤眼中一暗,跟隨馬車身後出了寨子後,便一個躬身鑽進了馬車車底,宛如一隻壁虎一般,吸附在了馬車底座上。
江城的城門特別大,就連站崗的都是女兵或者老翁。
馬車被細細的盤查了一遍後,帶着那些女人的祝福聲,出了城門。
方青孤手一松,背脊着地,馬車從身上走過,爬起來遙遙的看向江城的城門,高高大大的城門宛如一個巨籠,關住了那些女人。
轉身快速追上馬車,一個扶搖,躡雲逐月,穩穩的落在馬車車頂。
身邊微風拂過,舒適的眯了眯眼睛,枕着手臂躺在馬車頂,聽着下面姑娘們的聊天聲。
自由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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