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出了房門,心裏的一塊大石頭總算是放下來,本來想直接回冷月軒,卻又半道繞去了御花園。
還有三天時間,她完全可以做些其他的準備。
卻不知道,她的身形全落在了一個綠裙子宮女的眼裏。
穎兒。
鸞鳳殿的大宮女,德太妃的貼身之人。
她有一個妹妹在欽天監當差,聽說生病了,最近鸞鳳殿忙的很,她好不容易抽空來一趟,卻被她撞到凌太妃和黃大人密探?
難道是因為殉葬的事?
穎兒的眼騰的亮了,眼底射過怨毒的光。
她喜歡三皇子五年了,一直得不到後者半點青眼,可這凌太妃倒好,一邊備受先帝寵愛,一邊勾走了三皇子的魂,她比德太妃更巴望這狐狸精死!
太后下旨要這凌太妃殉葬,她還沒高興多大會兒呢,這凌太妃就扒上了黃大人的門?看她出去那自在樣子!絕對已經說動了黃大人!
這不要臉的賤人!
想到這兒,也不再進去看望自家妹妹了,直接拐道回了鸞鳳殿。
這事兒一定要告訴太妃娘娘!
鸞鳳殿。
屋內暗黑如晝,宮女太監個個如喪考批,面帶枯澀。
濃稠的藥味兒從正屋溢出來,整個院子悶沉恐怖。尤其是躺在床上的德太妃,看着自己那毫無知覺的右腿,三角眼裏全是壓抑不住的怨毒。
「凌氏,我要你不得好死。」
一字一句,如血如泣,像來自深淵惡鬼的呢喃,落在人耳畔,渾身發寒。
給她捏腿的小宮女聞言身子抖了抖,幾不可聞,卻被德太妃察覺到,一個耳光甩過來,嘴角瞬間咳出一口鮮血。
看着那白綢錦被上殷紅的血,德太妃怒意蓬生,左腿踹開那宮女,陰惻惻地低吼,「杖斃!拉出去杖斃!」
周圍服侍的太監急忙把那宮女拖出去,怕她叫喚,還手疾眼快地用錦帕塞住她的嘴,拖着掙扎不停的小宮女出了門,眼底閃過不忍。
哎,第五個了。
兩天,已經杖斃了五個宮女了,鸞鳳殿上下一個個戰戰兢兢,唯恐下一個輪到自己。
這樣驚恐的日子什麼時候才算是個頭?
也許等到那凌太妃殉葬之後?
那夜的蜈蚣沒有任何痕跡證明是凌太妃下的手,可自家主子偏偏認定就是那凌太妃,一天要罵上十來遍,一次比一次狠毒,哪裏還有往日溫柔賢淑的太妃模樣?
不過,身有殘疾的宮妃不能掌宮不能葬入皇陵,對自家主子來說,確實是天塌了的大事。
哎!這事不是他這種人能操心的。
他唯一能祈禱的,就是那凌太妃早點去死吧,這樣他們也能稍微喘口氣。
一道清脆的少女嗓音突然漫了進來,穎兒神色匆匆,眼底卻飽含興奮,一進鸞鳳殿便叫道:「娘娘在哪兒?快帶我去見娘娘!關於凌太妃的事兒!」
凌太妃。
屋內的德太妃再次扳斷了一根指甲,陰翳地雙眼從窗戶望出去,聲音嘶啞。
「讓她進來。」
哼!她倒要看看,凌氏那賤人死到臨頭了還能跳出什麼水花!
三天轉眼就到了。
這幾天冷月軒極為安靜,沒有一個不長眼的找事。
凌若也樂得清靜,親自下廚做了粥和小菜,悠悠閒閒地就着吃了,換了一身水紅色長裙,黑髮如瀑,青絲散垂,說不盡的絕麗美艷。
小允子雖然蹙着眉,卻知道有些事他不該插手,安靜地伺候在一旁。
屋外響起了嘈雜聲。
凌若望過去發現,德太妃竟然帶着宮女守在了門口,烏拉拉一堆人,擋住了半條巷子。
示威來了?
德太妃今天穿了一身繡金鳳的黑色長裙,頭上插了十二把金鑲玉簪子,額前墜着湖藍色寶石抹額,身材高挑,端莊又威儀。
她身後站了一溜的太監宮女,氣勢凜凜。
看見凌若清清冷冷地只帶了一個宮女出來,輕笑一聲,擺出端莊的架子。
「想當初凌太妃宮裏大大小小伺候的有上百人,現在就剩這麼一個小太監了?太后娘娘也真是的,怎麼能這麼冷落妹妹呢。本宮宮裏人多,要不,給你撥兩個過來?」
「好。」
凌若干脆的點頭,有苦力不用,她傻啊?
德太妃被噎在那兒。
這凌氏向來不是心高氣傲的很嗎?自己現在施捨一般地給她塞人,她竟然會同意?
凌若才不在乎那老女人在想什麼,直剌剌地盯着她那條廢了的右腿,眯眼道:「就是不知德太妃什麼時候給送過來了。」
她向來不嗇於向敵人釋放自己最大的惡意。
德太妃攥緊了拳頭,這個賤人!
強撐着臉,僵笑一聲,聲音里卻含着三分狠毒,「等凌太妃上路了,本宮會送她們陪你一起。」
凌若聞言,伸出了手。
十指纖細白嫩,如青蔥一般誘人。
這是什麼意思?德太妃蹙起了眉。
凌若笑得像朵花兒,「賣身契啊,不是要給我宮女嗎?沒賣身契哪裏能說明您的誠意。」
德太妃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
「怎麼?不願意給?難不成剛才您說的話就是放屁?不對,屁還有臭味,或者說,您的話連狗屁都不如?」
每說一句,德太妃的臉就陰了一寸,最後黑如鍋底,隨手指了一邊站在的小宮女,又沖身邊的穎兒道:「把這兩人的賣身契拿過來!」
她忍。
反正那黃大人早就被她綁了塞進京郊宅子裏三日了!
死到臨頭還要囂張!
看你待會兒怎麼笑出來!
這麼好說話?凌若詫異地望她一眼,待看見德太妃眼底的閃爍後,心裏一突。
這德太妃不可能是來遛門送東西的。
黃鼠狼拜年,沒安好心。凌若心裏含了三分警惕,面上卻不顯,讓小允子搬了個椅子放在太陽底下,一邊等那兩張賣身契,一邊等太后那邊來人,還喝了一碗清茶,神態悠然。
德太妃差點把牙給咬掉。
太后的人終於來了。
是慈喜宮的掌事太監康祿海。今年有五十多歲了,一張老臉飽經風霜,脊背弓着,看到德太妃後,眼底精光一閃,行了禮後,對凌若躬身道:「凌太妃,太后讓小的接您到承明殿。」
承明殿是皇帝處理政事的宮殿,此刻朝廷重臣都已經在那裏候着了,只能事情的主角到來,就一起啟程去皇宮南苑。
凌若沖那康祿海擺擺手,繼續給德妃拉仇恨,「德妃娘娘還有事,你先去告訴太后讓她和新帝等一等。」
嘩。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盯着凌若,她竟然敢讓太后和新帝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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