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張傳位詔書。
大華國先帝叫雲政,他有三個兒子。一個是宣皇后也就是現在正宮太后所出的嫡長子云深,一個是死去的寧妃所生的兒子云華,一個是德太妃所生的三皇子云稷。
雲深文武皆備,品貌出眾,身份又最為尊貴,雖然還沒來得及立為太子,但深受先帝的器重,也最受到文武大臣的擁戴。
先帝去世雖然沒有留下詔書,但為了國本着想,還是推舉了雲深當皇帝。雲華為華王,雲稷為稷王,一個鎮壓東南,一個鎮壓遼北。
可在這份詔書里,先皇竟然還有一個兒子!
遒勁有力的黑色筆鋒,一字一句地寫着:吾兒景彥,為嫡為長,於法於禮,立為新帝。
景彥!
大華國威名赫赫的攝政王,功勳世家景家的下一任家主,竟然是先帝的嫡長子!
據說,先帝曾經有一位元後。
據說,先帝的元後難產而死。
那雲景彥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元後的兒子吧?宮中有一位景家出身的景太妃,她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還有——先帝知道了為什麼不公佈出來?元後之子又不是什麼不能見人的身份。難道是,還沒來得及公佈就死了?
那這詔書又是怎麼流落出來的?這宮中到底有多少陰寒多少算計多少謀劃!
仿佛一張大網從天而降,將凌若緊緊裹住,讓她掙不開逃不掉幾乎快要窒息。
可她不怕!
凌若強壓住狂跳的心臟問到:「這東西你還給誰看過?」
小允子怎麼會不明白這東西的重要性?眼底閃着奕奕的光,「除了娘娘,也就只有奴才了。但在青衣手裏的時候,不知道誰看過。」
凌若點頭,指節有些泛白,關好窗戶後,把自己所有的梳妝盒都擺出來,又從箱籠里摸出假雲稷給的銀票,面色清白不定,到最後只從暗匣里摸出一小袋碎銀子,遞到小允子面前。
「查清楚,青衣到底是什麼身份,她最近接觸過什麼人,還有,她從哪兒得到的這東西。」
「銀錢省着花,實在不夠再來找我,無論廢多大力氣都要查到!另外,查的時候不要暴露自己。」
小允子看着那一袋碎銀子,牙有些疼。
自家主子也太節省了吧?就這麼點銀子而已,為什麼要露出一副割肉放血死了親爹的樣子?
凌若卻不知道小允子的心裏想法,交代完小允子後,有些肉疼地看着空了的暗匣,在心裏咬牙道:原身留下的銀子不多,以後要想在後宮過的好,賺錢的事必須提到日程上來。
心神時緊時松,凌若推開窗子準備舒一口氣,卻聽到了窗外怪異的響動。
沙沙沙。
有東西爬行的聲音。
凌若眯眼望過去,卻看見西廂房原本完好的牆角裂了一個縫隙,裏面有黑色的東西在摩挲爬行,來回涌動。
心下微驚,凌若急忙出了屋子,小心的控制距離,待看清楚那裏面的東西時。
臉如黑炭。
「啪!」
猛地推開了青衣房間的門,正中間擺了一個大箱子,裏面臥了密密麻麻的蜈蚣。箱子角上露了一個口,時不時有一兩隻蜈蚣鑽出來,冷煞森森的。
咔嚓!
凌若把門把給掰折了。放這麼多蜈蚣還不是為了害她?
德太妃!你夠狠。
青衣!你死的真不冤!
第十一章反應
凌若立即去了御花園。
在那兒找了半晌後,摸出幾種特殊的藥草,帶回自己的冷月軒烘烤研磨。
一直忙活到深夜,這才攥着手裏的藥粉再次去了青衣的房間。
她一把掀開了廂蓋,把那些藥粉倒進去一點,成功激起那堆蜈蚣的熱切和兇狠,這才在前帶路,沿着偏僻的小道把藥粉一路撒過去,直到鸞鳳殿。
鸞鳳殿今晚暗黑一片,凌若躲避着侍衛查探的視線,輕飄飄鑽進去,在正殿門前留了一大堆,又撬開窗戶往裏面把剩下的倒完。
隔着重重黑暗,看到那「鐵甲軍隊」已經踱步到鸞鳳殿門口後,凌若施施然拍拍手,翻身跳了出去。
鸞鳳殿死了一半的侍衛。
第二天一早,這個消息就驚爆了後宮眾人,鸞鳳殿昨晚竟然爬進了成群的蜈蚣!
德太妃的大宮女為了保護德太妃也歿了。德太妃的一條腿也被咬了,要不是靠着太后賜的肉靈芝吊着,以後就不能再走路了。
凌若聽到消息後,沒有任何心裏負擔。她慢悠悠地挑出碗裏焦黑的米粒,翠色的鏤空水鐲打在碗側,發出叮叮的脆響,應和着窗外展喉的黃鸝,無比和諧。
這就像參加一場軍事演習,敵人打了一顆子彈,對準了她。她卻扔了一枚炸彈,轟了敵營。誰又能說清楚對錯呢?
而此時,太后宮中。
太后今年四十了,可因為多年包養得當,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皺紋,五官柔和,面容端莊,讓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此時是午時過三刻,每到這個時候,宣太后都會抄寫幾頁佛經,修身養性,明德惠心,祈求整個大華國國泰民安。
可今天,明明提了上好的雪域狼豪筆,明明蘸了天下罕有的西塞烏冬墨,卻怎麼都落不下筆。
寫費了好幾張宣紙後,把筆遞給身邊伺候的宮女,陰着臉去了佛堂。
佛堂裏面有一個嬤嬤在清掃,見宣太后過來,忙扶着她去了旁邊的座椅上坐着。
「一個一個的,都不省心!」
太后拍了拍桌子,眉頭緊擰。
這嬤嬤是她從小到大的奶娘徐嬤嬤,感情深厚,在外面輕易不能表露的情緒在她這兒卻能表現出來。
要不是為了救自己毀了容,她也不會把她打發在佛堂。
徐嬤嬤半跪在地上,輕輕地揉捏着太后的雙腿,「蜈蚣時德太妃自己買的,害的也是她宮裏的人,有什麼可怨的,只怪她手段不夠,竟然栽在冷月軒手上。」
說到冷月軒,徐嬤嬤眼神一閃。
那位冷月軒的凌太妃,說起來,曾經跟她見過的一個人長的很像……據說,那凌太妃是孤兒?
「哎,她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徐嬤嬤冷笑,「咽不下什麼氣,過兩天凌太妃就殉葬了,這後宮除了太后您,就是她最大了,還有什麼可爭的?」
宣太后聽到這兒,怨毒地睜開眼睛,「可爭的?還不是覺得她家兒子戰功赫赫想爭爭那個位置?」
「哼,她若安安分分的,哀家還能容她,可她若起了什麼不該有的心思,哀家絕不放過他!」
徐嬤嬤恭謹地應下,眼底卻划過嘲諷。
當初德太妃自願退步,和太后一起扶持新帝登基,這才壓下了野心勃勃的二皇子,現在先帝的棺淳還沒有入土,這合作就起了懷疑之心?
佛像巍然不動的坐在佛堂上,金光閃閃威武不凡。
宣太后翻了幾頁金剛經後,突然說:「你說先帝臨去前一直召凌太妃侍寢,那東西會不會在她那兒?」
「如果有,她必然會在這幾日來找太后娘娘。」
「不用等她找,哀家今晚去她那兒一趟。」
徐嬤嬤終於抬頭了。
窗外的陽光刺進來,全戳在她的臉上,反射出上面縱橫交錯密密麻麻的傷疤,駭人之極。
太后被嚇了一跳,心裏有些不喜,把金剛經合上,幾步就行到門邊,交代一句話後便馬上離開了佛堂。
「最近幾個月,你就別出來了。」
徐嬤嬤應聲,再次低頭,掩住眼底的冰涼和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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