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霜拎着酒罈邁入西城的時候,已是漫天的大雨,行到西城內姚府轄地,雨反倒是小了些許。
淋成落湯雞本無大礙,奈何手上的酒罈着實礙事。
料想聖上不喜曹旻親近綏王,如霜果斷的繞道到一側的墳頭,對着墳側的竹木倒盡了一壇酒。
涓涓的酒,濃重的酒香。
看得出曹旻為綏王廢了不少心思。
可惜那是綏王,是聖上一直要除掉的綏王。如霜的手緊了緊,她不明白為什麼二皇女為什麼願意為綏王置身於險境,終成一抔黃土。
黃土阿黃土。
如霜抬手把酒罈剩餘的酒朝着自己口中倒了。
成為三姓家奴着實是她此生一大敗筆,是她此生都洗不掉的恥辱。雖然明面上沒有人嚼舌根,可她自己卻清楚這其中有多少圈圈繞繞——先是二皇女的暗衛,又淪落到隨侍綏王的左右,最後成了追隨女帝的將軍,她能依仗的不過是三方勢力中兩方的機密罷了。
&雲殿下,你泉下有知定不會想到如霜今日能做將軍吧!」如霜一面飲酒,一面把朝着墳頭說着胡話。她素來不善飲酒。
竹林里沙沙作響。
&過是個將軍罷了。」
&過是個將軍?」如霜聞聲隨即笑着回了神,半醉半醒道,「是呀……不過是個將軍,扶雲殿下定然是不在意的。可是,可是如霜在意呀。跟着扶雲殿下十幾載,不過是個侍奉穿衣的粗婢,追隨扶風殿下……嗯……扶風殿下倒是個善主,願把綏王府交給如霜打點,可打點來打點去,不過做些暗殺之類不入流的小事兒,扶風殿下也心無大志……」
&嗎?那麼你怎麼敢來此處呢?」
陰冷的風帶着詭異的笑聲讓如霜的酒醒了一半,她記得自己倒酒之時四下無人。
可她剛剛又明明聽到了說話聲。如霜不敢遲疑,連忙轉眸一望,卻看到身後不遠處立了一個身着宮裝的女子。
那女子站在雨中,青絲黏在臉側,衣角沾滿了泥星,異常狼狽。
&是?」辨不出女子的身形,如霜暗覺驚懼,她正在墳頭,卻偶遇生人,而那人又似乎與自己甚熟……
拿不定來人的身份,如霜不敢高呼,只得等着那女子一步步的靠近。可那人越靠近,如霜的心愈發不安。
三步,兩步……那愈來愈近的宮裝,那越來越精細的輪廓,晃蕩地讓如霜的眼前開始泛薄霧。
&王殿下……綏王……二……二皇女……」
識別着越來越近的人影,如霜手中的酒罈徹底拿不穩了。
&霜,你是做了什麼虧心事麼?」
那隱着些薄怒的聲音讓如霜的腿開始止不住的顫抖,二皇女之死……是她告的密。
&着本殿屍體往上爬的滋味如何?」陸扶雲站在雨地中看着昔日的舊屬微微地顫抖,唇角不禁勾起了一個嘲諷地弧度,「既是敢要她性命,如何不敢見本殿?」
&皇女,二皇女,您……」如霜看着手持劍刃,神情蕭然,酷似索命怨魂的陸扶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殿如何了?」
&下,殿下洪福齊天……」如霜勉強穩住心神,打量了片刻,確認眼前的女子穿着綏王殿下的衣袍,卻是扶雲殿下十幾歲時的臉後,後背滿是涼意。
待想通許是二皇女怨魂索命,隨即『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哭喊道,「二皇女饒命!饒命!」
&是已經知道該死,如何還有饒命……本殿以為你是知道的……」見如霜跪在地上求饒,而自己詐死之後,卻宮內傳出密信是如霜倒戈,陸扶雲忍不住伸手捏住如霜的脖子,「本殿詐死之時,你應過本殿會忠於綏王!背信棄義者,如何有顏面存於世上?」
&下……殿下實在似乎錯怪小的了……小的,小的只是遵從殿下的意思,幫着綏王殿下脫險……」如霜迎着陸扶雲的視線,感受到徹骨的寒意,心裏卻泛着嘀咕,鬼的手怎麼會有溫度。
&險需要告訴陸扶桑本殿還活着?」陸扶風冷笑着瞥了一眼一側的酒罈,「需要告訴聖上,本殿已頂替了伶雲?」
&下說笑了!殿下是姚伶雲在暗衛中不是人盡皆知的秘密麼?為何要為難於如霜。」被陸扶雲近距離壓制着,如霜反而覺得沒什麼好怕的了,二皇女是命她侍奉綏王不錯,可綏王殿下不是臨死之前也命她要忠於女帝陸扶桑麼?她依主子意思行事何曾有錯?
思及陸扶風在勻江戰前已命她將所知之事盡數告知於陸扶桑,如霜的面上忽有了幾分正氣,「且,殿下也該知道,扶風殿下早已死了。」
&陸扶雲聽着昔日的下屬和她說着她剛剛猜出來的因果,便覺得心仿佛被什麼東西給攥住了,可面對着這麼個敢叛主的奴才,她何必要告訴如霜,自己已經已經知道了呢?…
想到這世上知曉扶風已死的人,許只有她與如霜兩個,陸扶雲的面色忽地通紅,「綏王不是還好好的活着,正在殿內拜祭姚家長女麼,如何能說她是個死人?」
&呵呵。拜祭姚家長女?綏王殿下傻!沒想到二皇女您也好不到哪裏去!呆瓜陪榆木,哈哈哈!絕配!絕配!」聽着陸扶雲反駁自己扶風還活着,如霜忽地大笑了幾聲,眼中暗含着幾分癲狂,「怪不得殿下你總是求而不得,求而不得,你根本不懂扶風殿下,你不懂!」
&在胡說些什麼?」陸扶雲的手忽地換到了如霜的脖子上,她剛剛想殺人的衝動似乎又起來了。她容不得別人詆毀扶風,更容不得別人詆毀她對扶風的感情。
&是扶風殿下未死,如霜如何敢投今上呀?二皇女。」如霜的臉在雨中顯得脆弱,「您在綏王府門口帶着綏王越戶,沒反覺半分綏王殿下的變故麼?綏王殿下那是需要金銀開道的人?她出門,那次不是親兵開道,何須銀錢?」
&者,蒼天無眼!滿城已盡傳殿下被妖物上身,能枯木逢春,殿下難道沒有半分耳聞?想想今日有人行刺,而綏王殿下卻只是以言告之,未大開殺戒,以儆效尤,您真的未發覺半分異樣?」
&以?」陸扶雲鬆開卡在如霜的脖子上的手,慢慢地朝着竹林走了幾步。她從未想過一柄傘骨上的竹結可以化作一株竹,一片竹林。那縱橫的枝葉甚至擋住了細碎的雨珠,把她藏匿到了其中。不過也恰好如是,讓她遇到了如霜這麼個賤奴!
&下,殺了她!殺了她為綏王殿下報仇呀殿下!不殺了她,如何震寰宇!如何保我大陳的太平呀!」見扶雲準備離開,如霜忽得起身拉住了陸扶雲的袖口。
……
看着揪在自己袖上的手,陸扶雲正欲拔劍,卻聽耳邊傳來一聲嬌喝,「二殿下莫要聽這廝胡言!這廝賣主求榮,本該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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