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斷出喊出『余姐姐』的生命體是個男子後,陸扶風的步子頓了頓。雖然捨身取義這種事兒在那個時空都不稀罕,但這卻是這個世界第二個因她而死的人。
陸扶風拿着鑰匙站在鎖前,半晌未動,她想起《星年詞條》中關於人類這種低端生命體的描述:『人類』是低端生命體中最複雜的類,它是崇高與卑鄙,偉大與渺小,正義與邪惡,善良與惡毒,理想與現實等,一切對立詞的雜交體。它們中的絕大多數都在善與惡兩個極端之間的鋼絲上行走。走到前者盡頭的人,成為它們的典範與榮耀,走到後者盡頭的人,成為它們的警示與恥辱。
姓余的女子是死於信念的破滅麼?陸扶風抬頭望了望已經泛黃的天,想着若是自己沒有來到這個時空,綏王死於戰火,或許姚伶雲便不需要去死……那個女子也不需要。
她的『復活』沾染了很多低端生命體的血跡?聽着耳邊嘈雜地聲響,陸扶風的眼眶裏不覺又蓄了淚水。
她不覺得悲傷,也不覺得難以承受,她只是有些說不清的惆悵。她以前不這樣的,陸扶風看着自己的影子,回想着她還是ai時她過得何其簡單,何其理性,神色不禁又黯了黯。
以前是按着周密詳盡的計劃精準做事,現在卻要就隨遇而安,簡單粗暴地與這個世界產生着各種聯繫。這實在太荒唐了。
發覺陸扶風的步子停了,還在原地站了良久,二丫連忙踏到陸扶風身後環住她的手臂,「殿下怎麼不開門?小的都等不及了。」
&二丫的動作打斷了沉浸在情緒中的陸扶風。
&就開!」發覺二丫湊到了自己的身側,陸扶風一面斂住情緒,笑着轉頭,一面拿着鑰匙就要去開鎖。她忘了身後還有個自己撿來的使喚丫頭。
陸扶風笑着的原因是怕那丫頭被自己的眼淚給嚇到,可令陸扶風沒想到是,她一轉頭淚水就順着側臉滾了下來。
&殿下……」二丫被陸扶風的眼淚震得不弄動彈,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她原想着扶風是不會在意一個賤民的命的,卻不想她竟是對那麼個蔑視皇權的賤民傷了心。
自然地抬手撫上陸扶風的面龐,幫她拂去淚痕,頂着一臉血污,二丫輕語道,「不過是個賤民,殿下不必在意。」
&民?」眼前浮過一些綏王與將士圍着篝火喝酒的圖景,陸扶風發覺視線模糊地更加嚴重。
&只是一群賤民罷了。」凝視着手背被眼淚暈開的血跡,二丫輕笑着走到階下,從陸扶風手中拿過鑰匙,「開門是下人的事。」
而後趁着眾人簇擁在那賤民身側,二丫雙臂環住陸扶風的脖頸,踮腳在其頰上落下一個吻,「二丫的爹爹說,難過的時候和二丫親近親近就好了。」
&嗎?」陸扶風低頭看着一臉血污面相不明的女子,半晌不語。爹爹?陸扶風靜靜地想着這個代號——二丫有爹爹,女帝有爹爹,綏王也有爹爹……似乎……連那院中的桃木也有爹爹。可ai就是沒有。
感受着從未感受過的孤獨,陸扶風發覺自己要被情緒吞沒了。她如同一葉小船,漂泊在空無一人的海面上,而那海面上正雷雨大作。
沒有情緒是為了幫它們ai擺脫機械時代的孤獨麼?想着『0』和『1』,陸扶風的淚又開始往下淌。她的分析儀上不請自來地出現了兩行字,『繞樹三匝,何枝可依?』。
……
溫熱的淚在冰冷的面龐上傳遞着真實,直到蕭瑟的秋風吹得二丫的髮絲凌亂地飛到陸扶風臉上,陸扶風才笑着伸手撩開二丫散落在額間的碎發,「扶風的爹爹亦說過,難過的時候抱抱扶風便好。」
話罷,陸扶風迅速雙手閉眼把整個身子都埋到二丫的懷中,雙臂也自然而然環住了二丫的腰。分析儀有檢索出信息:『擁抱有助於減低消極情緒』。
「……殿下……」二丫從訝然到坦然,而後悄悄地伸着有些僵硬的雙臂把陸扶風斂到自己懷中,唇間浮笑。
可惜琉璃易碎浮雲散,溫玉暖懷持續不了多久。二丫看着眼前揪着帕子的宮人,臉色忽地冷下來。
&奴!你在做什麼!」宮人沒有辜負二丫的變臉,她的嗓子瞬間喚起了躲在二丫懷中的綏王。
&殿只是累了……」發覺二丫鬆開了環住自己的手,陸扶風笑着從二丫手間捏過鑰匙,抬腳邁上最後一個台階。
淡定地起鑰匙開鎖,陸扶風笑盈盈地抬掌把大門推開一條縫,而後衝着身後的二丫道,「進去吧。」
二丫定定地站在離陸扶風幾步的地方與陸扶風對視。她不知道自己想看什麼,縱使陸扶風眉間含笑,她的心卻是止不住地疼,「殿下……」
&陸扶風瞧見二丫站在門口不動,眼睛眨了眨,她不知道為什麼二丫會露出那樣的神色,「你因為本殿哭,所以不願意跟着本殿了?」
瞧出了陸扶風眼中的擔憂,二丫隨即笑着點點頭。
吸氣抬腳朝着綏王府的門檻邁,二丫暗覺足重千金。扶風何其委屈?韶華盡用來守陳國疆土,護國主江山,到頭來卻還要造着陳國人的非難……
&下,您……」二丫走着神,卻發覺眼前有了黑影。她被扶風阻住了?
&進了這道門,你的命就屬於綏王府,屬於本殿了。」站在門口的扶風,與倒在二丫懷中的扶風判若兩人。
&二丫抬眸與陸扶風對視,不明她為何講出這般話。
&要想清楚。」陸扶風看了看手中的鑰匙,又回頭瞥了一眼被方賢攬着的女子,低聲道,「跟着本殿,就不能死得那般容易了。」
進了綏王府,二丫就是屬於她陸扶風的二丫了。她也是屬於二丫的陸扶風。
她需要忠誠的陪伴。她不想孤獨。
不容易死?二丫看着陸扶風認真的模樣,低聲問道,「如果二丫選不跟着殿下的話……」
&跟的話……」陸扶風抿抿唇,含笑抬袖指了指院內的桃木,「那你就會成為那株樹苗的肥料。」
&二丫順着陸扶風的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已經鬱鬱蔥蔥的樹苗,眉頭皺了皺。傳言是真的?綏王真的能讓枯木逢春?
&皺眉……救命之恩不是該……」陸扶風看着二丫皺起的眉頭,確信自己的哭相嚇到了撿來的女子,畢竟桃木苗那麼可愛。
&不必害怕……」 陸扶風想想還是覺得再挽留一下二丫比較好,雖然她不能殺掉二丫,但她可以把二丫裝進麻袋裏,埋到桃木苗旁邊。
&二丫見陸扶風在沉思,擔心她變卦,隨即打斷陸扶風,笑道,「小的聽殿下的,不怕,笑道也會忠於殿下,小的……」
二丫的話未說完,便發覺一個熟悉的男子抱住了陸扶風的腿,「殿下,求求您救救余姐姐!」
&公子,白醫女不就在眼前麼?」瞥了方賢一眼,二丫意有所指地望了望站在屍體旁的白泙。
那姓白的似乎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
&余姐姐已經……死了……」方賢的眼睛已經紅透了。
&姐姐與余姐姐,你要救哪一個?」陸扶風忽然好奇這個問題。
&一個……可以兩個麼?」方賢睜着眼睛,眸間滿是掙扎。
&貪婪……」聽到方賢的請求,陸扶風隨即笑着掰開方賢落在她腿上的手指,叮囑道,「記住,本殿不會醫術。」
&嗎?那敢問綏王殿下,宋公子的心疾……」 白泙問聲,拄着拐棍朝着陸扶風挪了挪。
&沒有心疾。」陸扶風回眸看了白泙一眼。
宋允在裝病。
否則,她之前不會掐宋允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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