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佛爺搖搖頭,臉上的五官緊緊的繃在一起,猶豫了良久後,他聲音很小的嘟囔:「你說肥波和拐子有沒有可能沒死?」
瞅他那副模樣,是老實話我挺不忍心回答的,不忍心再打擊他,兩人的屍體他都親眼見過了,到底死沒死,他其實比誰都清楚,我知道他們兄弟情深,可能到現在小佛爺都沒法接受這個事實。
我遲疑幾秒鐘後搖搖頭道:「佛哥,你認為他們沒死,他們就沒死,只是暫時去了遠方,說不準某年某天突然又在什麼地方碰上了,給自己留個念想挺好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先前那兩具屍體很有可能不是拐子和肥波的,至少拐子的屍體沒有在。」小佛爺把車停到路邊,一眼不眨的盯着我:「我能完全相信你麼?」
我自上而下的盯着小佛爺的沒來打量,陽光透過車窗斜照在他臉上,稍稍有些刺眼,只能看清楚他的半張臉頰,小佛爺乾裂的嘴唇蠕動,重複問道:「我可以完全相信你嗎?」
「可以!」我重重點了兩下腦袋。
小佛爺足足沉默了四五秒鐘,兩手哆嗦的點燃一根煙,陽光透過我,看向我身後的窗外道:「拐子是個跛子,這事你知道吧?」
我點了點腦袋,從腦海中回憶拐子的模樣,輕聲道:「他好像是右腿有殘疾吧。」
小佛爺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猛嘬兩口煙後,聲音顫抖的說:「不是殘疾,他壓根沒有右小腿,當年他老婆被昆西手下幾個軍官給玷污了,拐子去找他們拼命,結果被人把小腿砍掉了,這些年一直都是用仿真假肢在行走,假肢燒焦以後會露出裏面的合金棍,而那具屍體裏卻是骨骼,這個秘密只有我和拐子知道,我們每年都會到泰國去更換一次假肢。」
我有些結巴的說:「屍體不是拐子哥的,也就是說...」
小佛爺輕輕點頭:「兩種可能,要麼是拐子沒死,要麼就是他的屍體被人掉包,可拐子身無長處,別人掉包他屍體能幹啥?所以我覺得很有可能他和肥波都沒死,只是被人藏起來了,還記得監控錄像被膠袋擋住了幾秒鐘嗎?我覺得像是人為的,有人利用那幾秒鐘的時間做了什麼。」
「你的意思是羅權把拐子他們藏起來了?」我舔了舔嘴皮。
小佛爺沉寂幾秒鐘後搖頭:「最開始我的第一反應也是這樣,可後來我觀察了羅權很久,現他確實不知情,一個人再會演戲,一些內心的東西是改變不了的,比如見到你掉眼淚,他會心疼,這個絕對不是偽裝出來的。」
「既然不是羅權做的,你剛剛為啥不讓羅權幫着咱們一起尋找拐子和肥波?他在緬點的勢力比咱們可大的多。」我心頭一陣竊喜,只要這次事情跟我的兄弟沒有關係,那就沒啥可忌諱的了。
小佛爺搓了搓臉壓低聲音道:「所以我之前會問你羅權的家族勢力是不是很龐大,可以幫助他一個外鄉人短短時間內坐穩藍旗軍的龍頭可見一斑。」
「嗯,強大到令人指!」我點點頭:「既然跟羅權沒關係,咱們為啥不讓羅權幫着找人呢?他在緬點的實力人脈可比咱們強的多。」
小佛爺將煙蒂丟出窗外,笑了笑說:「萬一這件事情羅權並不知情,而是他背後的家族做的怎麼辦?你們到金三角的目的是為了換掉昆西,我看的出來絕對勢在必行,至於是誰的授意,我不妄加猜測,總之不管是誰幹的,他的最終目的無非是想逼迫我跟昆西翻臉,只要我按照對方的計劃走,拐子和肥波的性命應該無憂。」
「佛哥..」我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我平常總是自詡算個聰明人,但是跟真正的智者比起來,我天真的好像個弱智,誰都想不到小佛爺粗獷的外表下竟然包裹着一顆玲瓏心。
小佛爺重新續上一支煙笑道:「不論是不是羅權的家族做的,我知道對方的實力一定深不見底,心思細密的程度也絕非常人,能在兩伙亡命徒夾擊咱們的情況下,從容的把拐子和肥波帶走,這伙勢力,我碰不起,除了認命,沒有別的法子,只希望我按照對方佈置好的軌跡走,他們可以講點道義,讓拐子和肥波過的舒適一點。」
「真好,拐子和肥波還活着,哈哈..真他媽好!」我語無倫次的笑出聲來,不知道是被小佛爺的人情味感動到了,還是因為聽到拐子和肥波沒死覺得亢奮,總之我這會兒腦子有點跟不上嘴。
「好嘞,不說這些了!既然開弓,那就再沒有回頭箭!假如我真的可以推倒昆西,也算是給一百多萬金三角的貧民做貢獻。」小佛爺擺擺手爽朗的笑了。
我神經兮兮的翹起大拇指:「正式跟昆西開磕麼?」
小佛爺嘆了口氣道:「磕!人這一輩子總得為某個兄弟或者女人衝動一回,啥是社會?社會就是活着,跟在乎的人一塊痛痛快快的活着,所以我總勸你,好好的跟兄弟處,感情這玩意兒有今生沒來世。」說罷話,他又重新動着汽車,朝着街角駛去。
汽車繼續前進,我卻陷入了沉思,什麼是社會?什麼又是兄弟?社會由人組成,而人這一輩子就好比是場電影,總得或主動或被動的接收着出現在你生命中的每一個角色。
有的人只是龍套,匆匆而過,卻又不知不覺的消失在你的視線里,就像讀書時候的同學、工作以後的同事,社會上認識的朋友,可能很多年以後我們回憶起來,有的人一顰一笑都印在腦海,有的人已經記不起模樣,有的人只剩下一個名字。
而在這個過程中,總有那麼幾個虎犢子會從一而終的陪伴你到老,他們可能會跟你因為某個姑娘吵得面紅耳赤,可能會因為一些瑣事和你拍桌子揮拳頭的瞪眼罵娘,但始終不會離開,不會因為時間的沉澱改變。
這種人,就是兄弟!一輩子難以割捨的關係。
一瞬間倫哥、胖子、王興、雷少強、林昆、胡金、劉雲飛、唐貴、蔡亮、蔡鷹、陳花椒、羅權和朱厭這幫傻籃子的模樣一個不落的出現在我腦海當中,我輕咬着嘴皮喃呢:「活着,跟在乎的人一起痛痛快快的活着!」
「佛哥,我現你其實是個哲學家。」我朝小佛爺咧嘴笑着打趣。
小佛爺摸了摸腦袋上的戒疤,沒好氣的罵了句:「哲學個**,有時間你多翻翻《大乘起信論》或者《楞嚴經》,比睡姑娘更有意思,心生則種種法生,心滅則種種法滅,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我茫然的盯着小佛爺打量,這傢伙太神了,時而寶相莊嚴、時而凶神惡煞,簡直就跟寺廟裏供奉的那些怒目金剛一個樣,突然間我想起來另外一個不正經的出家人,第九處的和尚,也不知道那傢伙現在怎麼樣了?這兩人簡直如出一轍,不同的是和尚更加沉穩,更加睿智。
「對了佛哥,你是什麼時候出的家?」我好奇的問他。
小佛爺打開車窗吐了口唾沫笑罵:「出個毛家,二十歲之前我就沒離開過金三角,十三四歲那年跟着我媽在莊園裏種罌粟,碰上一個禿驢,被他一陣忽悠,結果就拜了師,剃了度,結果那禿驢是個江湖騙子,除了偷偷塞給我點錢,教過我一點拳腳功夫,就消失不見了,不過話又說回來,要不是禿驢給我的那點錢,那年我和我媽可能就餓死了。」
小佛爺頂多比我大四五歲,想想他,再看看自己,我愈覺得自己的生活簡直比蜜甜。
十多分鐘後,我們到達吃飯的地方,是一間很高檔的泰國餐館,門前一尊白石象雕塑給人種異域的美感,大廳口兩個長相漂亮,身着泰國特有的「絆尾幔」服裝的妖嬈女子,雙手合十,聲音甜美的朝我們鞠躬問好:「薩瓦迪卡。」
小佛爺還以一禮,微微點頭朝裏面走,本來我也尋思跟人家客氣客氣的,哪知道嘴巴一撇,跑偏了,雙手合十鞠躬蹦了句:「阿彌陀佛!」
小佛爺老臉一紅,攬住我的肩膀就硬拉進了房間裏,朝着我低聲警告:「待會吃飯的時候,你給我老老實實閉嘴,否則我今晚上就幫你和江琴圓房,拍下來視頻寄給你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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