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哥仨就跟三個沒見過市面的鄉巴佬似的匍在桌上甩開膀子往嘴裏塞,那幫大佬剛剛只顧着跟我師父對話,實際上沒幾個人動筷子,眼瞅着一桌子山珍海味扔了怪可惜的。
看起來我們像是在饕餮吞食,實際上我們幾個都在狂咽自己心底的憤怒。
當初到青市,是因為和尚使計坑朱厭,朱厭沒辦法把我們給抬出來,在青市鏖斗這麼久。和尚先前答應過的支援沒有,說好的方便之門沒有,應允的與眾不同同樣沒有。
王者能有今天,全靠我們自己拿命搏、拿拳頭爭,用刀槍拼,王者的一磚一瓦里都摻雜着太多人的心血,為了應付上面的追捕,我拋棄了所有灰色產業,像個鵪鶉一樣龜縮着生活,可是上面沒有發過我們,鄭家沒有放過我,大日集團倒下,冒出來個龍門,龍門讓我整散架,又蹦出來個鴻門,草特麼的!我就算是個泥人也得被搓出來火氣。
幾分鐘後,皇甫俠打了個飽嗝出聲道:「我吃飽了,先去熱車!」
孟召樂抿了抿嘴上的油漬道:「我也飽了,打電話聯繫點傢伙式。」我沒吱聲,仍舊大口咀嚼大口喝酒。腦子裏迅速琢磨着接下來的棋應該怎麼下,相信有師父的關係,省廳的人應該會解除對我的抓捕,但上面肯定不會鬆口,他們具體什麼時候動手,誰也不清楚,也就是說留給我的時間並不好確定。
我舔了舔嘴皮,自言自語的呢喃:「干賀鵬舉還是干鄭家?」
鄭家倒台,也就意味着他背後那個勢力絕對不會傻逼呼呼再青市往過派遣任何勢力,打了這麼多次交道,老鄭背後那個勢力絕對清楚王者的戰鬥力,失去官方的庇護。王者戰犯吊打一切同級別選手,壞處是也意味着我的生命開始陷入倒計時,老鄭即使再不作為,國家也絕對不會允許一個亡命徒拿走「公僕」的小命。
碾壓掉賀鵬舉,漕運商會一定大亂,剩下個賀鵬飛不是罪的對手,但我接下來就得自己唱獨角戲,漕運商會的存在,可以適當的替我吸引一部分上面領導的注意力。
一杯白酒下肚,我的小腹像是有團烈火燃燒,點燃我渾身的熱血,同樣點燃我的虎脾氣,我咬牙低吼:「先干鄭波,再干老鄭!」
之前一直不願意碰鄭波是因為我想活着,可是當我決定背水一戰的時候,他的身份再也不能威脅到我。
半個小時後,我們仨人驅車回程,一路上我都悶着腦袋沒有吭聲,午夜十二點多抵擋青市的時候,我猛不丁看向皇甫俠和孟召樂道:「把我送回到青市。你倆就回去吧。」
皇甫俠推了推鼻樑上的墨鏡框,很隨意的問我:「回哪啊?」
我伸了個懶腰說:「你回京城,樂樂回內蒙,哪來的還回哪去。」
兩人好像早就意識到我會說出這樣的話,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撥動,孟召樂很無所謂的吧唧兩下嘴巴耍無賴:「我家裏沒人了,除了你以外,我沒親人!你如果讓我滾蛋,我不會埋怨,但肯定會因為生活犯罪,比如殺人、搶劫啥的。」
我低聲說:「我會給你一筆錢。」
「我喜歡和自己在意的人一塊花錢。」孟召樂側頭看向窗外,直不楞登的懟了我一句。
皇甫俠搖晃兩下腦袋,踩足油門微笑:「別瞅我哈,我跟我爹斷絕關係了,我爹現在也抱上孫子了,我活着與否。我爸根本不關心,而且當初我立刻京城的時候,跟我那幫狐朋狗友吹過牛逼,混不好。不回去,灰溜溜的滾蛋,不是我的脾氣。」
我表情真摯的說:「我不想帶你們下水。」
皇甫俠念念有詞的眨巴眼睛:「我屬魚的,天生就活在水裏。」
「對,對,我也是!」語言相對貧瘠的孟召樂昂着腦袋幫腔。
我沒好氣的扇了他一巴掌臭罵:「你是你奶奶個逼,看見個騎驢的就撇腿,你還沒有點自我了?」
面對他倆,我是真一點招都沒有。
二十多分鐘後,我們回到青市市北區,對面就是王者酒店,我皺了皺眉頭問:「咋特麼把車開這兒了?」
「回來跟罪道個別。王者五虎將,你當跟你鬧着玩呢?」皇甫俠很是牛逼的撇撇嘴嘟囔:「小三子,抓緊時間打聽一下鄭波那個傻缺在哪,待會我倆陪你殺狗。」
「好嘞。瞎哥!」我一腳踹在他屁股上臭罵:「你個逼養的真是混大了,是不是現在都開始迷茫誰是哥哥誰是弟兒啊?上樓可以,但不許瞎嗶嗶,更不許說我在車裏。我告訴他們,我去阿國了。」
「穩妥!」哥倆樂呵呵的比劃了個ok的手勢。
目送他倆上酒店,我撫摸着下巴頦咧嘴笑了,人在孤獨的時候最無助。可是這個時候如果有兩個傻狍子義無反顧的站在你身後說,你去哪我去哪,那會兒你會發現無論多少坎坷,不過是抬抬腿的事兒,我很慶幸的是自己在艱難的時候,不是孤軍奮戰。
我正胡亂遐想的時候,手機響了,看了眼是蘇菲的號碼。我心情複雜的盯着手機屏幕沒有接,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跟這個一直在等我的女人說抱歉。
手機連續響了幾次後,蘇菲給我發過來一條短訊,內容很簡單。只有三個字「我想你」,一剎那間,我的鼻子有些酸楚,使勁抽了口氣,扭頭看向窗外。
良久之後,我拿起手機編輯了一條長長的短訊,可是想了想後又覺得不合適,刪掉重新編輯。來來回回編輯了半天,我發現都沒有一句話能夠詮釋出我心底此刻的感受,最終什麼都沒法,閉上眼睛長長的嘆息一口。
我拍了拍自己臉頰。自言自語的呢喃:「其實,你真的可以一走了之的,走了就可以帶着菲菲去看看她期盼已久的江南,就可以老婆孩子熱炕頭。還可以無拘無束的過一生。」
幾秒鐘後,我又精神病似的嘆了口氣嘟囔:「可是走了的話,你必將抱憾終身!很多人會因為你的消失,顛沛流離。」
我不知道。人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從天堂般的幸福感中掙脫出來,但是當做出留下來去面對這個決定的時候,我心真跟刀割一般的疼,林昆說的對,既然是個組織,每個人就應該恪守每個人的職責,和人情無關!
我享受王者為我帶來的一切榮耀的同時,就必須得扛起來榮耀背後的後果。
在我嘀咕的時候,蘇菲再次給我發來一條短訊「你也許不知道,你是我的全世界,請答應我,保護好我的全世界,不要讓它崩坍,不然我會瘋。」
我張了張嘴巴,喉嚨很乾澀,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麼。
半個多小時後,孟召樂和皇甫俠眼睛紅通通的拽開車門爬上來,我看到罪和魚陽就站在酒店的門口一眼不眨的注視着我們。
「走吧。」我深呼吸一口,低下腦袋出聲。
孟召樂情緒低落的出聲:「大哥,魚哥剛剛一直在重複一句話,他說兄弟是幹什麼用的,就是在危難時能想到你的人才叫兄弟。」
我搖了搖腦袋咧嘴笑道:「這個雞八文盲居然還有這麼文藝的時候。」
孟召樂咽了口唾沫道:「剛剛他哭了,哭的特別傷心。」
我伸了個懶腰裝作很無所謂的樣子說:「眼淚這玩意兒不能攢,沒事兒擠兩滴,有利於身心健康,話題打住哈,我累了,不想解釋,也不想跟你們講什麼人情禮往。」
皇甫俠摘掉臉上的墨鏡,鼓着一隻玻璃球假眼珠看向我問:「現在動手嗎?你問出來鄭波那個王八犢子擱哪不?」
我搖了搖腦袋道:「今天休息,明天我要鄭波明天在眾目睽睽之下跪下,當我決定披上狼皮的時候,他的身份在我這兒就是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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