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是稀疏的樹木,腳下雜草叢生。
沈聰折下一段樹枝,放在手裏觀察,這是一棵不知名的樹木,並非舊世界的有機生命,也不是被污染的金屬生命,而是地共體改造後的元素生命。
「部分金屬,部分碳、矽等元素,新的生命形式,同時具備金屬生命的活性,又有有機生命的變異可能……這是一個很不錯的改造,當然,兼具兩種生命的優點,也會隨之而來缺點。」
元素生命的缺點,就是活性比不上金屬生命,可塑性比不上有機生命。
扔掉手中的樹枝,沈聰快步走向草叢深處,那裏有一座佔地很小的墓園,是他百多年前離開地球時,親手蓋的沈氏衣冠冢。墳墓裏面藏有一張他和父母的合影照片,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有人來修葺過。」看着衣冠冢周圍拉起的圍牆,以及裏面平鋪的石磚,沈聰不禁思考,誰會來這裏。
答案大概沒有什麼難度。
要麼是政府派人過來時常修葺,要麼就是早年跟他比較熟悉的那幾個人。
是誰並不重要,沈聰早已經將自己的人類過往斬斷,這個衣冠冢埋葬的是一副合影,也是身為普通人沈聰的過去。
他雖然努力保持情感、人性的正常,但絕對不會被束縛,他是恆星級宇宙火種,超越人類層次太多、太多。
人類所在意的親情、愛情、友情,早與他無關。
彈彈手指,將磚縫冒出的小草粉碎,沈聰抬頭看了看天邊。天邊兩架直升機轟鳴而來,須臾時間,降落在墓園不遠處的樹林中。
接着。
趙偉亮和安三順結伴走到了墓園這裏。
歲月過去很久,他們的人類形象,依然保持着一百多年前的相貌。區別只是,高了,有氣質了。
「哈哈,boss,好久不見!」安三順大笑着走進墓園。
笑聲中有濃濃的熱情,只是不見了當年的恭敬。那個時候,他見到沈聰,從骨子裏就會敬畏,現在,神態、心態上都是平等的。甚至隱約透露出一股長時間位居高位的上位者威嚴,如今他是金屬至尊。
趙偉亮也哈哈笑道:「沒想到真有一天,我們還能再見面。」
沈聰轉過身。
分身的臉上根本沒有表情這個選項,因為就是簡陋的機械人外表,語氣平淡:「安三順、趙偉亮,是你們。」
「闊別一百多年,老友重逢,人生一大喜事!真想好好跟沈聰你痛快一醉!可惜成為宇宙火種後,吃喝功能已經徹底成為擺設,想要像普通人那樣肆意是做不到了。」趙偉亮走過來,用力拍了拍沈聰的肩膀。
他感覺不出沈聰現在的進化程度,面前好像就是一具普通的機械人。
但是土衛六發來的報告上,明確提到沈聰的威壓還是那麼可怕,那些科研人員根本毫無抵抗力。
看了看還搭在自己肩膀的手,沈聰伸手將之彈開。
趙偉亮略帶一點尷尬,哈哈笑過,將手收回去。
「沈聰,你怎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感覺很奇怪,這也是你的核心身體嗎?」安三順在一旁詢問。
他們現在的身體,都是承載核心火種的身體,真正的載具身體是停在樹林中的巨大直升機。
沈聰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他不會告訴他們自己是恆星級宇宙火種。
地球已經發展一百多年,人心早已經背離,他需要採取釣魚執法的手段,找出值得培養的人來代替自己穩定地球文明。
地球文明只有在他手中牢牢掌控,才能徹底貫徹他的意志,幫助自己研究宇宙奧妙。
他只是問道:「聽說地共體有反對派,曾經的首領是小李杜?」
「啊哈哈,不是什麼反對派,就是一群無理取鬧的小人,因為地共體無法滿足他們索取無度的要求,所以就發動了一些恐怖襲擊。」趙偉亮輕描淡寫的說。
沈聰追問:「是因為趙侃的資源,沒有按照遺囑,用於元素生命補助,而是被地共體取走,準備重新扶持一位新的行星級宇宙火種?」
機械眼球閃爍着幽光。
他從土衛六的科研人員口中,知道的這個消息。趙侃因為沒有進化到行星級,因此屬於他的資源,被他立遺囑用於改善元素生命中肢體有缺陷的個體。但這份遺囑未能得到執行,被金屬家族以地共體的名義划走了。
小李杜是趙侃看着長大的,同時也是致力於改善地共體腐敗體制的派系一員。
因為這個原因,導致他走上地共體高層的對立面,致力於推翻金屬家族,建立更加平等的政治制度。
成為地共體的反對派,遭受政府打擊。
趙侃在科學界的名望很大,小李杜所走的路線在普通民眾中又很受推崇,這才讓反對派在金屬家族的打擊下,始終清剿不乾淨。
延續至今。
見沈聰糾結反對派以及那份資源。
趙偉亮和安三順顧左右而言他,只是說些與沈聰有關的人或事。譬如黎愛萍的後人一直都生活在合肥城,這個墓園就是她的後人經常過來打理。黎愛萍活着的時候親自過來,死後交代後人過來。
「黎愛萍……」沈聰想起了那個長得不咋樣的女人,那時候她的一隻手變成骨掌。
如今她也故去很多年了。
「除了黎愛萍,你認識的不少人,都在北京城居住,不過大部分都去世了,他們還是擺脫不了壽命的限制。」
聊了聊故人、往事,趙偉亮又開始熱情邀請沈聰去北京城做客,讓他們盡地主之誼。
沈聰便不再廢話。
點點頭:「也好,我這一次回地球,準備梳理一遍地球的發展問題。你們先跟地共體高層聯繫,讓他們準備好,到了北京城,我們先開一次碰頭會議。」
他依然是一百多年前的作風,那個時候他是地球中心,他的想法是地共體高層必須執行的。
趙偉亮忙道:「我們先回北京城,古書記和劉總理已經在那邊準備好消遣活動,百多年未見,先聊聊情懷,正事以後再說,不急。」
安三順附和道:「是啊,沈聰,地球大變樣了,你就是遊覽一年半載,也看不完這全新世界的偉大發展。」
對此。
沈聰不再言語。
氣氛有些微妙起來,沒有什麼久別重逢的激動,只有言語之間的試探。
「沈聰,我們先回北京城吧,你這一走百多年,在星際旅行中到底經歷了什麼,我們可是很好奇,得好好說個三天三夜。對了,你的載具本體呢,怎麼沒有看見?依靠你這副核心身體,能不能長途飛行,不行的話,就跟着我們一起?」
趙偉亮問道。
沈聰簡單漂浮起來,平靜的說:「走吧。」
心中卻在思考:「趙偉亮看不出我的生命層次,他們恐怕只當我得到狂暴碎星者的某些傳承,才有了星際旅行的技術。並不了解我這一百多年時間,已經進化到恆星級……現在是在試探我的實力嗎?」
有點想笑。
螻蟻如何能明白大象的龐大,這不是螞蟻伸腿要把大象絆倒的搞笑段子。
「我的本體如果降落地球上,以我現在對時空的扭曲程度,恐怕地球將面臨毀滅性的災難……就算是我現在的分身,也足以抹殺地球任何生命的存在,恆星級,站在井底的人如何能明白井外天空的廣闊。」
漂浮升空,沒有扭曲時空來飛行,而是選擇最原始的推進技術,雙腳噴射粒子流。沈聰就這樣化作一道光,高空飛掠。
趙偉亮和安三順不經意對視一眼,意味深長。
隨即各自回到載具本體,駕馭直升機跟上沈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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