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也很好。」成都王的神色有點古怪,他不是因為騙了衛玠而表情微妙,恰恰相反,正是因為他說的都是真的,才會顯得有些過分的神奇。
不止成都王這麼覺得,其他人也是如此,他們明顯不信。
這怎麼可能呢?他們不是非要盼着誰出事不可,只是依照洛陽城的情況來分析,怎麼看都不可能大家都很好吧?第一批的世家女白死的了嗎?
&面那段日子確實是挺亂的,衛司空重傷,朝中大亂,世家人人自危,大門緊鎖。直至……」
以常山公主為代表的公主集團挺身而出,死死的守住了洛陽皇宮。
在世家的部曲增長的這些年裏,公主們那些因着晉武帝的遺詔而合法化的私人武裝力量也在瘋狂上漲。在世家一個個都頂不住之後,反而是這些之前在朝堂上被朝臣百般看不起的公主們,撐起了洛陽城一半的天,搜救民眾,團結人心,以洛陽皇宮為大本營,和洛陽城內的胡人打起了持久戰。
這也就是那些偷襲洛陽的胡人為什麼不去城外擾民的原因,他們根本無暇他顧,左賢王的兒子甚至被繁昌公主給設套抓住了。
是的,繁昌公主。
就是衛玠那個平時只喜歡研究胭脂水粉和買買買的土豪四叔母。
那日,衛老爺子寶刀未老,和王家親家王渾,帶着衛王家兒郎迎面對上了胡人,為上東門附近的大多數世家和普通百姓逃往洛陽皇宮,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但衛王兩家的男丁卻多有負傷,尤以衛老爺子和衛四郎傷的最重。
繁昌公主坐在倉惶逃跑的馬車裏,只緊緊護着小女兒和大女兒生的一對雙生子,臉色鐵青,一語不發。
常山公主當時還贊了繁昌公主一句「難得」,她竟沒有因為丈夫受傷而發瘋,沒有連累到大家逃跑。
誰曾想……繁昌公主哪裏是隱忍,不發瘋,根本就是已經被逼到了極限,反而達成了一種冷靜到極致的詭異狀態,她全程都在思索着該如何報復膽敢傷了她駙馬的左賢王之子,並在把小女兒和外孫都託付給王氏照看後,瞞着眾人去實施了她的計劃,還成功了。
然後,繁昌公主就用盡了渾身解數,把左賢王之子折騰的只剩下了一口氣。
就這樣了,她還覺得不夠,又用左賢王之子為餌,與陽平公主、常山公主一起合謀,一點點的吊着左賢王的隊伍,今天殺點,明天殺點的,如今據說都快要把對方蠶食殆盡了。
以嵇紹為代表的男性,在聽後都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果然還是孔子說得對啊,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回家以後,一定要對娘子好點,要是不小心哪裏惹到她們了而不自知,她們也這樣不啃不響的干一票大的,後悔都來不及。
&殿下您這是?」拓跋六修挑眉質疑成都王,既然活下來的人都安全的待在洛陽城內,那成都王跑什麼?他又是怎麼跑出來的?
&當時被東海王和老楚王困在王府之內,並沒能跟着逃往皇宮。」成都王回答的滴水不漏,「後來還是我的屬下忠心,想辦法摸到王府聯繫上了我的親衛,這才合夥救下了我和王妃一家,然後突圍而出。很多外面的消息也是他告訴我的,我並不知情。據說老楚王把自己的兒子也給關了起來,很遺憾我沒能把他一併救出。」
&以,一切都是東海王和楚王做的咯?」拓跋六修挑眉,「殿下受到無妄之災,還真是好無辜,逃跑都不忘帶着寵物,佩服。」
&不是我的寵物,而是我的家人。敢問拓跋將軍會丟下自己的家人逃跑嗎?」成都王胸有成竹,與拓跋六修針鋒相對,仿佛拓跋六修的一切都盡在他的掌握,對方說一句,他有十句在等着,「是非曲直,一問樂令便知。」
成都王有人證——他是和樂廣一家一起被東海王囚禁的,他就是這麼無辜,這麼出淤泥而不染!
樂廣之前在京中受了嚴刑逼供,一路用百年人參和其他昂貴的中藥材吊着命,這才堅持被送到了北邙,如今已經被帶下去由晉江疾醫去救治了。
所有被帶到晉惠帝面前給成都王當人證的,是樂廣的兒女。
曾經對衛玠有意的小師妹如今已經嫁作他人婦,這小姑娘的身子比衛玠還弱,但性格卻很果斷,既然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她便也沒有借着身份糾纏衛玠,沒有為難了自己也為難了所有人,只大大方方的認命,嫁了其他的世家子,並一直在努力經營着自己的婚姻,在洛陽之劫前,小日子過的也算是蒸蒸日上。
如今與衛玠重逢,已是物是人非,她看了一眼衛玠,似有千言萬語,欲語還休。但也就只看了那一眼而已,看完就低下了頭,衛玠還是那個丰神俊朗的衛三郎,她卻已經不是樂家小娘子了。
小師妹很滿意於自己現在的生活狀態,覺得實在是不該再給自己和衛師兄增添不必要的麻煩與誤會。
在樂家幾個兒女走到御前,如實說了他們在洛陽城內的所見所聞,與成都王所言並無太多出入,一些小細節上的不同反而增加了話語的真實性。嵇紹等人也只能暫時相信了成都王的無辜。即便拓跋六修還是覺得這裏面不簡單,也只能先作罷,他們現在是特殊時期,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
知道洛陽城內實則外強中乾後,北邙準備的速度就更快了,那並不是一塊難啃的骨頭,再有洛陽皇宮內的公主們策應,拿下洛陽指日可待。
衛玠在去看老師樂廣的時候,再次與小師妹在小佛堂前偶遇。
遠遠的,師妹就帶着身後的幾個婢子停下了腳步,與衛玠保持着一個足夠避嫌的距離,並十分客氣的行了禮。
衛玠也恪守本分的回了禮,對於這個歷史上衛玠的正妻,他其實一直都不知道該如何對待她,尺度太難拿捏,近了不行,遠了更不行。他想拿她當妹妹疼,盡到一個師兄的責任,彌補他不能按照歷史娶他的愧疚,但是又怕她誤會了他的舉動,給她平添註定要落空的希望。
兩人隔着佛像遙遙相望,就像是站在苦海的兩端,佛氣死不能渡人,唯有自己想明白了,方才能回頭是岸。
最終還是小師妹主動開口,打破了兩者之間的尷尬;「師兄一切可好?」
&福。」衛玠點頭,掛起一個淡淡的笑容,面部輪廓是儘可能的柔和,「師妹呢?」
&也都好。」小師妹微微低着頭,不敢去看衛玠的臉,仿佛她從裙角露出的一雙雪練輕絲履上的花紋有多麼值得研究。唯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臉上有着彎彎的笑顏,想着師兄還關心着我,真好。
二人便這樣不尷不尬的寒暄了一二,然後就準備各自告辭離開了。
就在這個時候,小師妹卻猶豫了,她踟躕在原地,暗暗鼓起勇氣,揮退了幾個婢子,說有幾句話要私下對衛玠講。
衛玠心中一跳。
剛巧來找衛玠的拓跋六修,也站在不遠處的半月門後心中一跳,既不想離開,也不想現身。那麼多喜歡衛玠的人里,他只忌憚過兩個,其一便是衛玠眼前這個溫和無害的小師妹。她越是什麼都不求,拓跋六修反而越害怕衛玠心軟。
小師妹還那麼年輕,哪怕是從京中逃出,也不見絲毫的狼狽,反而因是新婦,臉頰上還帶着幾絲嬌媚。她仰着頭,祈求的看着衛玠:「可以嗎,師兄?就兩句。」
衛玠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不是因為他被師妹打動了,而是因為這不像是他記憶里的小師妹一貫會有的行事作風。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等下人都撤下去之後,小師妹立刻換了一副凝重的表情,全然沒有剛剛那副小兒女的姿態:「有些事情,我覺得無論如何都該告訴師兄知道。在我們被囚禁的時候,我們每天夜裏都會睡的很沉。唯有一次,我因為犯病,沒能吃下多少飯,迷迷糊糊在半夜的時候醒了。也不知道是我在做夢,還是……我依稀感覺我看到姊夫其實是能夠在府中的庭院裏自由活動的,並無絲毫被囚的跡象。」
「!!!」衛玠警覺,低聲問師妹,「除了我,這話你可曾還對誰說過?」
小師妹搖搖頭,她也知道事關重大,小聲道:「不曾,連阿姊也不曾。」
在王府的這些日子裏,雖然她與長姐等女眷被囚禁在一處,也算是患難見真情了,但死她卻總覺得她長姐冷靜的有點過分,不是強裝的鎮定,而是眼裏真的沒有絲毫害怕,仿佛她並沒有把眼前的一切看在眼裏。
&就好,這事兒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日後再也不要提起了。」
&會的。」小師妹沒有問衛玠打算怎麼做,也不會問,她盲目的相信着衛玠,告訴了他此事,心愿已了,便行禮離開了。
只在走遠後,小師妹又偷偷從拐彎處回身,最後看了一眼衛玠。
那曾是裝點了她整個閨閣時期的一個瑰麗的夢,她見過,經歷過,便足矣了。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23s 3.894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