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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了摸韓風的額頭,又看了她喝的藥草開水,胡嬤嬤心裏暗暗稱奇。
「少奶奶,你懂得真多!」這也只是一個孩子,而且和少爺一樣需要人照看的,關鍵時刻卻能出主意。
「韓老姑謬讚了,我們鄉下長大的,草草藥藥的都知道一點兒!」說這話時嬌娘自己都感到害臊。上輩子是小鎮上長大的,獨生女一個,嬌生慣養差點五穀不分四體不勤;這輩子好運的穿成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小姐,之所以會點藥草得益於自己的那份工作。
大學畢業後應聘去了一家綠化公園做財務,而種植基地的植物園是自己周末閒暇最愛去的地方。有同事戲稱自己已經將公司當家了,上班時間在公司總部,放假期間就去基層鍛煉。只是好奇而已,哪有這麼高的覺悟!最讓她好奇的是,綠化公園在租賃的幾千畝山地上不僅僅種植綠化植物,還種草藥。
「中草藥商機巨大,你別看這車前草,民間偏方治退燒療效很好!」園藝師指着成片的車前草笑道:「你們城裏人一生病就打針輸液,結果身體越來越差,到最後是次次都必須打針輸液才行,可這鄉下的孩子有個頭痛腦熱的,田邊土角隨手扯上一把草藥熬水煎湯喝了,第二天就生龍活虎滿山跑了!」
最開始自己還不信,夏天去植物園裏最悲劇的莫過於被蚊蟲叮咬,園裏種地的大姐告訴她剝一個大蒜切成片反覆擦幾次就好了。試了幾次果然有效,再後來也親自見過園裏農民工家孩子發燒喝草藥見效的例子,讓她漸漸迷戀上了草藥。甚至萌發了棄財務去做草藥師的念頭。半路出家的人想要做草藥師,真正是不知天高地厚。勤奮也就罷了,居然是瘋狂的迷戀,甚至拿出了神農償百草的勇氣,很不幸,最後一次償一種草藥時好像出事了,再醒來,華麗麗的穿越成了徐家小姐。除了不適應外,更多的其實是賺了。不愁吃穿,年齡減半,這種美妙的感覺挺好的。美中不足的就是嫁了個憨子為夫!
「少奶奶,少奶奶!」感覺到身邊有人捅了自己一下,嬌娘回過神見江鈴一臉感激:「大姑說風兒的病能全愈,全託了您的福,謝謝你,少奶奶!」
「不用謝,不用謝!」嚇,自己還真容易走神,以前呆在徐家還沒有這麼多憂傷,回憶過去已不再擁有,要緊的是過好現在的日子。
韓風生病也只是一個偶然,卻讓嬌娘有了新的想法。
種草藥!
「少奶奶,這草藥種了賣給誰?」韓莊頭聽了個一知半解,少奶奶的意思是莊上屬於王家的,所有的收成都會被王家來人拉走。她要單獨種草藥找點收入,這主意未尚不可,看來,年紀雖然小,少奶奶也明白她們的處境不太美妙。
「么弟,我看這主意倒不錯!」胡嬤嬤點了點頭,林氏越是苛刻自己預感越是不好!最睿智的還是老夫人,臨終前不僅做主給少爺娶了一房媳婦,還能預感到少爺日子的難過。天長日久,想讓少爺不受制於人只能想辦法增加收入,等尋着合適的機會給么弟贖身後安置一下成為少爺他們的退路,只是眼下還真的需要銀子「草藥收了後我倒可以想法去賣掉!」
「既然如此,咱們說干就干!」胡嬤嬤跟着王家一路升遷,雖然出了府,但人際關係應該還不錯,人脈就是財源,有她出面原本還為銷路發愁的嬌娘瞬間開心不少。
田裏的秧子栽完以後,韓家人都憨了一般,正事不做,全都背上小背篼上山挖野草,連泥都一起背回來,就像種莊稼一般種在山溝丘壑里。
「我也不知道,聽說可以賣錢!」大兒媳江鈴也跟着出工了,羅氏更多的時候是帶韓風和煮一家大小的飯菜,當張群英打聽時搖頭表示不清楚。
想錢想瘋了!張群英癟了癟嘴不再說話。四下里卻將謠言傳遍了。
「要不我們也種?」有人試探着問當家人:「反正都是在荒地里種的,真能賣錢王家主子也管不着,那就是裝我們自己的腰包了!」
「我活了七十多年了,燕兒溝的一草一木什麼不認識,就她們折騰那些野草能賣錢?」老人瞪了年輕人一眼「地里刨食就規規矩矩地里刨食,哪能做投機取巧的事兒!」
不管別人怎麼說,韓家兩位老人是絕對支持的,草藥算是正兒八經的種起來了,王淵這人腦子不夠使四肢卻發達,挑抬時,他和韓清就成了主要勞力。嬌娘看着種活了發芽生根的草藥感慨又起,等一兩年長成片賣了就有錢了!別的穿越女長有金手指,一到自己這兒什麼都聽天由命,幸好還學了點這些東西,要不然都不知道該怎麼活了!
人挪活樹挪死,若不聽婆娘的話跑了出來自己在老家就得像過街的老鼠一般過着戰戰兢兢的日子。聽了婆娘的話兩人舍了茅屋出來混,憑着那個差點認她當大姐的女人給的銀子,婆娘想辦法在官道邊支起了一個賣涼茶的攤子,賣了一年多的時間了也能混口飯吃!老賭棍改邪歸正後幫忙打水燒茶招呼過往客商小日子還過得有聲有色了。
「婆娘,今天賣了兩百文錢了!」要在以前,別說兩百文,身上只要有一文錢手都要發癢,現在這毛病卻被治好了。
「沒見過錢!」瞪了老賭棍一眼,這個男人賭起錢來視錢財如糞土有多少揮霍多少,金盆洗手後卻愛錢如命。幾百文錢也叫錢!想想在知府當差一個月好歹還有一兩銀子,如果運氣好,再賺點外快就不是一兩銀子的事了。比如送憨子少爺去莊上,若不是自己一時想岔了,兩人一年的月銀都揣在自己身上想咋用就咋用,那才叫有錢!對了,真正有錢的,還有林氏那個狠女人!人張口一個賞賜足夠平常人家吃喝一年了!她哪來那麼多錢啊?知府老爺的俸祿一年有多少?鋪子的收益又是多少?
「兩位差爺,喝茶!」化身為賣茶大嬸的皮嬤嬤正在想入非非,聽得老賭棍招呼,連忙看了過去。
「來兩碗涼茶!」話音剛落「啪」的一聲將手中的長長的物件拍在了桌子上。
「大熱的天讓兄弟們跑路,頭兒也是被逼急了!」端了涼茶牛飲水般的一口乾了「再來一碗!」
「能不急嗎?」旁邊這位也是一飲而盡「皇上這金口一開,多少人烏紗不保!」
「活該,這些貪官污吏早該治了,狠狠的治!」指了指桌上的物件「老哥,你說這上面寫的都是真的嗎?」
「公告還有假?」用手抹了一下嘴角「黎民百姓舉報一個貪官賞銀一千兩,在職官員舉報一個官升一級!我告訴你,聽說正因為有這樣的公告,八股巡按大人這一路上收穫頗豐,攔轎喊冤告狀訴苦的不少呢!」
「這誘惑太大,就算拼了一條老命也值,千兒八百兩銀子供一家老少吃喝一輩子了!」丟了兩文錢在桌上,兩個官差抓了桌上的物件轉身就往大道上打馬跑了。
「哎,我說,婆娘,又是兩文錢到手!」一隻手丟着錢嘴裏嬉笑着上前,喊了半晌見皮氏盯着遠去的馬兒發呆納悶了「婆娘,你的魂兒被勾走了?證明我晚上還不夠賣力?」老賭棍推了推坐着的女人。
「去,去,去!」皮氏一直在想着剛才兩個官差的話「你說,他們倆去哪兒?」
「能去哪兒,離這兒八十里遠的永安縣嘍,這條大道只通此縣!」老賭棍都不知道皮氏為什麼會選擇在這條官道上賣茶,好在不是永安縣境內,聽說那兒的苛捐雜稅多如牛毛。
永安縣,貪官,舉報有賞,千兒八百!
腦海里一直迴響着這幾句話。
「老賭棍!」皮嬤嬤突然激動的抓住男人的手「想不想發財?」
「廢話!」做夢都想升官發財,當然,也真正只是在夢裏「不想發財我會去賭?」賭博賭博,越賭越薄,輸掉了祖上的宅子,輸掉了爹娘留下的產業,甚至輸掉了自己的人生。幸好老天開眼讓自己贏了一次,一次就好,足夠買了這個婆娘,從此才像是真正過上了人過的日子。
「這次,咱們賭個大的,你敢不敢?」這種事兒,還是得拉上男人去做!皮嬤嬤想着,縱然是不為那賞銀,能給林氏添堵自己也樂意去試一下。只是,就不知道效果如果了?
「說來聽聽!」雖然戒賭了,但一聽賭,而且是婆娘讓賭的,興趣一下就來了,一腳踩在木凳上一隻手搭在皮氏的肩膀上「你儘管說,老子來做!」就不知道賭什麼了。
皮氏湊上前小聲的如此這般說了幾句,盯着男人道:「怎麼樣,敢不敢?」
「你確定?」就說面前的女人不簡單,果然不一般!不賭就不賭,一賭果然是大的。接還是不接?想了想,又看了看皮氏,搖頭。
「怎麼了,你?」原來是個笨的,有發財的路都不走。
「你以為老子是傻的,告朝廷命官,弄不好就得身首異處,到時候,你就帶着錢財另嫁了,那我不虧死了!」越想越覺得是這個理:「不干,老子不干虧本買賣!」
「你?」就知道是個孬種,卻不想還算這筆帳,皮氏哭笑不得:「我什麼時候做過虧本的買賣了?你傻呀,咱們不想個萬全之策就猛打猛衝?」
「那你說,什麼是萬全之策?」不得不承認,買了這個婆娘回來後自己運氣一直不錯,若這把大的賭贏了,從此以後也就能過上富人的重活了!到時候買個大宅院,過上使奴喚婢的生活!
歷時一年半,徐家新的宅院已落成。
「太太,老爺這房子修給誰住?」已當了娘的梅兒還是直腸子,心裏想什麼就說什麼,一邊給季氏梳着頭一邊道「少爺離成親還有幾年呢,這麼大的一個新宅院修好了,難不成全家都搬進去住,那這老屋呢?」
「新房修在山腳下,離這兒還有兩里路呢,住慣了這兒不想搬家!」給誰住?以馮長春那張揚的個性,如果知道這房子是為徐涯修的八成全家上下都叫嚷開了。這般悄聲匿跡的,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徐富貴變卦了。
能不變卦嗎?
想着馮長春和他的兒子,季氏多了一番感慨!爭什麼爭,老天爺自有公道。
一歲半的徐涯別說走路,連話都還說不來。這孩子不正常!不是身子,而是腦子,一般三個月會抬頭微笑,這孩子半歲多了脖子還硬不起來。林苑小居的丫頭們一直誇讚小少爺很乖,從不哭鬧!孩子就該有孩子的樣子,餓了哭拉了哭,高興就笑不高興就哭,不哭不鬧的孩子太不正常了。周嬤嬤老早就告訴自己了,徐涯估計是有病!
一個有病的兒子,當然不值得徐富貴一片大宅院的重託。而林苑小居的馮長春,幾乎快被徐富貴遺忘了,因為,伺侯他的茵兒上個月宣佈有孕了。
由來只有新人笑,有誰聽到舊人哭,季氏冷哼一聲,在徐富貴的眼中,女人,無論是結髮妻子還是妾室通房,統統沒有他的利益重要。
「太太,老爺來了!」杏兒挑起帘子朝梅兒使着眼色,兩人隨後退下了。
「新宅子落成了,你不去看看?」之所以還來季氏這兒應個卯,主要原因還是因為她肚子爭氣生了三個好女兒。大女婿雖然沒能中武狀元,卻被京都的貴人看中做了一全貼身侍衛,元娘再回娘家時底氣十足。自己更是任由她發落馮氏半點都不吭聲。看在女兒的面子上再給季氏幾分薄面。
「不了,既然說是給徐涯的,你將宅院地契寫在他的名字給他就成!」季氏連應付的心都沒有了,現在的自己,時常召見一下幾個店鋪的掌柜,問問各院的管事,傍晚去晴軒居陪兒子用餐,最後進佛堂念經到戌時。其他的一概不管!
「又去了五福院了?」林苑小居,徐家最偏的院子,馮長春聽了丫頭的回稟咬牙切齒「那個老太婆有這麼大魅力嗎?表嬸,你說咱們怎麼辦?」
「姨娘,據我說知,老爺雖然天天去五福院,但從來沒有過夜!」范嬤嬤對馮長春是恨鐵不成鋼「姨娘,你要早聽了我的話咱們今天就不用這麼焦慮了!」
「涯兒又不是你生的,你當然不心疼!」馮長春嘟着嘴:「你是知道的,我又不能再生養了,就這麼一個兒子還讓我記在她名下由她撫養,平白送一個兒子給他還不美死她了!」
美什麼呀美!這個笨女人!范嬤嬤在心裏哀嚎不已。出了月子,自己天天教她找合適的機會在老爺面前賣賣乖討個好,想辦法將小少爺記在季氏名下,然後送到五福院去養。結果,無論她怎麼說這女人都不應。現在好了,兒子雖然在身邊,但是,男人不來啊!關鍵一點兒是,曹穩婆說的事兒果真應驗——徐涯有病,那是在娘胎里呆久了出生後長久沒有呼吸造成的病,一看面相就有點呆傻。如果當初給季氏養了,長成今天這個樣子完全可以將屎尿盆子往她頭上扣,到時候輕易的就拉她下馬了。機會稍縱即逝,如今是兩頭落空。
「我的姨娘,你怎麼就不為小少爺着想呢!」范嬤嬤恨鐵不成鋼,真正是不怕狼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小少爺你養,他頭上永遠有一個庶字;而寄在她名下養,那就是徐家的嫡少爺,真正佔便宜的是咱們好不好!」
「這樣啊!」看着一旁醒着卻口水長流的兒子,馮長春有些傻眼了「那現在怎麼辦?去求老爺?」
再求也沒用啊!范嬤嬤有些力不從心了!自己這個賭注一直是下在馮長春身上的,沒想到生了孩子後就被老爺棄了,歸結原因,還是順風順水慣了沒防着暗招,別的不說,誰都可以惹就不該去惹大小姐!
「老爺現在有茵兒伺侯,姨娘,我們現在唯有將林苑小居的院門關好過日子的日子就成!」誰都靠不住,范嬤嬤分析了一下,覺得最好的出路就是在徐家平安渡日,有吃有喝還有點月銀,總強過回老家下地種田的好!
「茵兒那個賤蹄子!」不提還好,一提她馮長春火冒三丈,在她的眼中,那就是一個趁虛而入的小人,原本一直寵愛自己的老爺居然被她哄騙了去「總有一天,我要讓她好看!」
「姨娘?」范嬤嬤嚇了一跳,怎麼讓茵兒好看?馮長春也有腦子了?「姨娘,現在咱們別的都不要去管,重要的是先把老爺拉攏過來才是真的!」
「他和我拉過勾的,只疼我一人的!」說起老爺,馮長春淚眼婆娑委屈萬分,隨後恨恨說道:「都是茵兒那個賤人勾引了老爺!才讓他忘記了我!」
你太嫩了拉勾管個屁用!范嬤嬤在心裏嘆息一聲,別說疼你寵你,連你的命他都放棄過!這女人笨也有笨的好處,自少活得糊裏糊塗的,不用那麼勞累!
自從一番閒聊後,范嬤嬤發現馮長春還真的長腦子了。之前只在林苑小居摔東西發牢騷,現在隨時都往外走。她收拾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在通往五福院的廊下有意無意的逗留。總算是多了一個心眼了,如果能重新獲得徐富貴的寵愛范嬤嬤相信也能拉回他的心,畢竟,季氏那兒不過夜,茵兒有孕在身,這也算是馮長春的一個機會!范嬤嬤將一切看在眼裏也就寬慰不少,由着她帶着丫頭去做那個美麗的邂逅,自己則在林苑小居看着小少爺。她真希望這個孩子能早點站起來,早點喊一聲爹爹,這樣獲勝的籌碼也多一點。
「杏兒姐姐,你說老爺的新宅院到底是幹什麼用的?」當差最閒的莫過於五福院,一旦太太進了佛堂那就是半天,杏兒梅兒這半天時間就無事可做,哪怕是睡上半天的覺也沒人管她們。當然,兩人都當了娘,深知當娘的人再苦再累委屈也為孩子撐着忍着。兩人坐在外院外的小亭子裏閒聊。
「誰知道呢!」杏花輕笑一聲「這新宅院是馮姨娘生了小少爺後動工修建的,我還以為是老爺為小少爺修的。如今已落成了,小少爺也一歲半了,新宅院卻是一把鎖給鎖上了!」
「真的嗎?你的意思是說老爺原本是要給小少爺的,現在改變主意了?」梅兒驚訝的說:「會不會是為茵兒肚子裏的孩子準備的呢?畢竟,現在最受老爺待見的就是她了?」
「不會吧,畢竟茵兒還沒有名份呢,她的孩子也只有兩個月,胎都沒有坐穩!」杏兒想了想道:「她一上來倒是分走了馮姨娘的寵愛!」
「名分算什麼,等她一生下孩子,太太心善,一定會看在孩子的份上給她一個姨娘的名分」一拍大腿「喲,這茵兒可比馮姨娘會討人喜歡呢!」
「馮姨娘長得也不賴,又有兒子傍身,只是她腦子不夠用,太太再怎麼也是當家主母,不圍着太太轉不討好太太卻和太太唱對台戲,懷個孩子還要搬到五福院,在太太面前可勁的折騰。現在好了,得罪了大小姐也不得太太的眼,遭了老爺的厭,這輩子怕是都不得翻身了!」杏兒一一分析道:「反正這大宅院裏女人多了,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那新宅院不是給馮姨娘的小少爺就是給茵兒肚子裏的小少爺,咱們大少爺是不會要的,畢竟他是嫡子,要傳承這老宅的!」
「對啊!」梅兒點點頭「你看我這腦子,之前還問過太太是不是徐家合家搬去新宅院,絲毫沒想到祠堂都在這兒怎麼可能搬過去,我真是太笨了!」
我才是真的笨死了!
梅兒杏兒回了五福院,美人蕉花叢背後的馮長春臉上一陣白一陣綠,手上將一根美人蕉葉子撕扯得稀爛。遙想生孩子前,老爺曾許諾等生下兒子後有賞,一等二等沒有黃金白銀,卻原來是動工為兒子修宅院!那麼大一片宅院修成了,居然沒自己什麼事了!原來是茵兒那個賤蹄子搗的鬼!
「表嬸,你知道嗎?」兒子能走路又如何,本該屬於他的東西都被人奪走了,拉着范嬤嬤馮長春好一通抱怨「不行,表嬸,我不能讓她得逞了!」
「姨娘!」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你都聽誰說的,是真的嗎?」為什麼修好的宅院寧願上鎖也不給徐涯,那就只能說老爺已經不看好小少爺了。而恰恰在茵兒傳出喜訊時馮長春得到了這個信息,背後的人用心險惡。
「你不管是誰,反正這事兒我不能就這樣算了!」老虎嘴裏都能搶食,自己快到手的東西卻被搶了,任誰都怨不下這口氣。
「是不是太太告訴你的?」范嬤嬤腦子轉得飛快,覺得季氏根本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無害「姨娘,你可得清醒一點,千萬別被人擋槍使了,到時候你連徐家立足都不行的!聽表嬸一句話,咱們現在什麼也不爭不搶,安安靜靜的帶好小少爺,過好小日子!」
「聽你的?」從進徐家門那一刻起就是聽你的,你說什麼自己做什麼,今天聽了梅兒杏兒的話幡然省悟,自己傻不拉嘰的幹了些什麼蠢事啊,和季氏對着幹有什麼好處?以前不會有,以後更沒有,誰讓她肚子爭氣生了三個好女兒呢。
「嗯,聽我的!」范嬤嬤說這話時抬頭突然看見了馮長春冷着一張臉,心裏一驚,這是什麼情況,出去一趟就如換了一個人一般!不管怎麼樣,她就是一個頭腦簡單的,只希望別把自己的話當耳邊風了。
「呀,小心,別摔倒了!」正說話間,見徐涯站起來邁了一步,突然間就往前傾,嚇得范嬤嬤連老命都不要了直直的躺下去墊在了地上「哎喲喲,我的小祖宗,你這樣橫衝直撞的走路真是太危險了!撞了磕了碰了就慘了!」
「嬤嬤,他才學走路,哪有不撞的!都一歲多了才站穩走一步」家裏的弟弟妹妹們誰不是一歲就滿地兒跑了,這孩子肯定不是貼了自己,一定是像徐家老爺那般又懶又笨。才一步路而已,又不是滿地跑,值得高興成這樣嗎?爹娘都說表嬸腦子靈光口才利落,自己現在落在這樣的地步都是她出的餿主意。馮長春連自己都不知道,無形之中她將范嬤嬤埋怨上了。
「老爺,讓奴婢陪你過去吧!」茵兒在盛德院伺侯進水樓台先得月,不僅得了老爺的寵愛還懷了孕。現在的自己雖然說是奴婢,老爺卻已不讓做差事了,還拔了一個叫蓮兒的丫頭供自己使喚。見徐富貴要去五福院,茵兒也想去,倒不是羨耀,只想去誠摯的交好季氏,自己好歹是太太指給老爺的,也算是和她站在一方的人。
「你不嫌累的話出去走走也行!」比起季氏的端莊馮長春的妖媚茵兒顯得小家碧玉溫婉可人,女人千千萬,各有各的味道,此話果然不假。徐富貴近兩年過得越來越有滋味,都說貴人語遲,但一歲半的徐涯現在還未發聲讓一心想要培養的徐富貴有些心急了。茵兒又懷上了,證明自己寶刀未老,徐家後繼有人,更是喜不自禁。
夏日的清晨,涼風習習,徐富貴走在這條熟悉的廊道上有時候都覺得有些無聊。最早是夫妻恩愛情義深,自馮長春納進來後一度成為陌路。現在能維持表面的平靜還得益於自己能屈能伸。
「奴婢茵兒見過太太,太太萬福!」跟在徐富貴後面的茵兒一見季氏,規矩禮儀半點兒也挑不出錯,屈膝見禮。
「免了,你也是有身子的人了,自己注意着點,那些規矩都是給人看的,只要心裏有我這個太太就成了!」不知道為什麼,第一次聽說馮長春懷孕時心裏那是天人交戰半天,如今聽說茵兒懷孕卻波瀾不驚,看來,經歷得越多越有長進。既然阻止不了那還不如坦然面對的好。
「謝太太!」茵兒起身,禮儀上依舊挑不出半點不恭,連一旁的徐富貴看了都在心裏默默點頭。
同樣是女人,季氏既然能容下茵兒,那為何容不下馮長春呢?歸結一點,那就是馮長春太囂張氣焰過勝才讓季氏生了厭,也讓影響了自己夫妻情份。一想到此,徐富貴對馮長春更是喜歡不起來。
「好好養着,為徐家添丁進口,等你生下孩子就升為姨娘!」看了一眼進退有度的茵兒,季氏覺得自己眼光不錯!
「誰說太太善妒,之前馮姨娘不是平安生下了小少爺?而且,茵兒也會有出頭之日,太太親口承諾,等她生下了孩子就升姨娘呢!」梅兒喳喳的像個麻雀五福院外的廊下聲音洪亮「杏兒,你說這樣會不會助長歪風,那些心思不純的人都往老爺身邊靠呢?」
「就你杞人憂天替主子操心!」杏兒拍了梅兒的手臂一下「往老爺身邊靠又如何,最後還不是太太點頭,要是連敬茶的資格都沒有,一輩子頂多也就是通房,照我說,聰明的人都應該討好太太!」
「茵兒是個聰明的!」梅兒點頭附和「得了老爺的寵愛,又得了太太的眼緣,以後孩子生下來還可能記在太太名下,再拔了新宅院給她,這一輩子的榮華富貴享不盡了!」
那是我的!那是我的!
馮長春將美人蕉的葉子生生的折斷一根,咬牙切齒,茵兒能得到的一切都該是自己得到!最近這段時間,她都不想出林苑小居了,但是又忍不住要出來。每一次,都能聽到事關茵兒和新宅院的事,每聽一次就讓她咬牙切齒一次,仇恨加深,甚至都弄不清楚自己頻繁出來的目的了。
「一步,兩步,三步、、、、」功夫不負有心人,林苑小居范嬤嬤經過一個月的悉心教導,徐涯搖搖晃晃的終於可以走十歲之遠了「太好了,姨娘,咱們家少爺會走路了,老爺知道了一定很高興!」
「是啊,該讓老爺知道的!」馮長春從來不知道寂莫如此難捱,以前聽娘說過皇帝的妃子不得寵就會被打入冷宮,這一年多自己也算是冷宮了吧。除了每天一日三餐按時送來外,幾乎沒人會記得林苑小居還住着她們母子倆。
清晨,算準了時間,馮長春將兒子收拾打扮得很乖巧帶着范嬤嬤去了老地方。
「來,小少爺,咱們走起來!」五福院外的長廊范嬤嬤其實都有點心虛過來了,雖然目的不在於季氏,但她感覺得到,不顯山露水的季氏也是一個很有算計的人。想想為了往後的日子,這次來偶遇一下老爺應該也無妨。
小小的孩子果然一步一步搖擺起來,胖胖的身軀雖然有些笨重,到底能走了!
「咦,涯兒,你看,誰來了?」遠遠的,馮長春見徐富貴帶着茵兒走過來了連忙跑到兒子面前蹲下抱住她,並指着走近的徐富貴道「來,涯兒,叫爹爹,跟着姨娘學,叫爹—爹、、、」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馮長春對這個兒子終於有點耐心了!范嬤嬤想着這女人也是入了迷着了魔沒有男人在面前連兒子都懶得應付。
「少爺,叫爹爹!」戲得兩個人唱才行,范嬤嬤見狀連忙上前幫忙。
小小的孩子聽不懂,但看着面前朝他笑的徐富貴憑空生出了幾分信賴,張着手就要他抱。
「涯兒,你的小鞋子已經弄髒了,娘可不抱你,要不你自己走去讓爹爹抱吧!」馮長春鬆開了手,也示意范嬤嬤鬆手。
小小的孩子掙脫了束縛,果然往徐富貴的方向搖搖擺擺的走了過去。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小少爺都會走路了!」徐富貴身旁已經顯懷的茵兒微笑着感慨。
「是呢,挺快的!」如果按自己預定的想法,一歲就該給他啟蒙了,可是這孩子還沒發聲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行「來,涯兒,到爹爹這邊來!」好歹能走路了,徐富貴心下放寬不少,伸長了手臂向小孩微笑着示意。
到底是親生的爺倆,長久沒見面,見面還想要他抱,可見真正是血濃於水,對徐涯這次的努力范嬤嬤很是欣慰,看來馮長春重獲老爺的恩寵也快了。畢竟,茵兒月份大了,與季氏感情沒了,那只能找馮長春!
一步兩步三四步,搖搖晃晃,搖搖晃晃,總算離徐富貴還有三四步遠了,突然小傢伙就往前撲了過去。
「小少爺!」
「涯兒!」
兩聲驚呼,兩個身影同時撲了過去。
「啊!」站立不穩,茵兒後退幾步一屁股跌倒在了地上。
「涯兒,你嚇死娘了!」一把摟過孩子馮長春眼淚長流。
「茵兒,你沒事吧!」徐富貴被突然間的變故弄得措手不及,孩子要跌倒了,孩子娘過來抓住了她。可是,誰知道原本站在身邊的茵兒卻突然間後退跌倒在地了,她面前的地上還倒着馮長春的貼身嬤嬤。
「老爺,奴婢肚子疼,奴婢、、、」抱着肚子,茵兒一臉痛苦「老爺,范嬤嬤的頭撞了奴婢肚子,肚子好痛、、、」語無倫次斷斷續續。
「啊,血!」范嬤嬤頭也痛,不,是頭昏!剛才明明是看見小少爺要摔倒了自己衝上去抱他,誰知道卻不偏不倚的撞上了茵兒的肚子,坐在地上看見茵兒下身流出來的血,她不假思索的叫出了聲。叫出來時,後知後覺的發現這事鬧大了,雙手緊緊的將嘴捂住。
「你這個狗奴才!」徐富貴也算是過來人了,一看茵兒身下流出來的血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來人,將這個狗奴才給我拉出去!」
「老爺饒命,老爺饒命,老奴沒有要害茵兒的意思,沒有,只是意外!」人證物證俱在,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這是謀害徐家子翤的罪名得自己背了,饒是長了八張嘴也無法說清,范嬤嬤一時之間慌忙自辨。
意外!誰都可以有意外,但是,茵兒就不能有!冷冷的看了一眼范氏,對聞訊趕來的護院揮了揮手。
「老爺饒命啊,老爺饒命啊!」范氏被兩個護院拉着往外拖,一邊悽慘無比的求饒。
「怎麼回事!」五福院聞訊而來的季氏帶着梅兒杏兒看着地上的人:「茵兒怎麼跌倒了,快,快派人去請大夫!」
「對,請大夫,快請大夫!」突然的變故讓馮長春好半天才回過神,看着茵兒喃喃自語「請了大夫,或許還能保住孩子!」
當初馮長春生產的偏院,茵兒絕望的盯着屋頂,聽着常大夫對周嬤嬤說話。
「這些藥吃下去讓胎落得乾淨些,以免傷了她的身子!」徐家這兩年請自己來得有些頻繁了,不同的是每一次女主角都不同,看來鬧騰得厲害「可惜了這個孩子,都成形了,是個男胎,不過好在人還年輕,好好的養個一年半載,孩子以後還是會有的!」
「多謝常大夫,老奴送你出去吧!」周嬤嬤點點頭伸手做請姿勢。
「太太,孩子沒了,人年輕,沒傷着根本!」迴轉身的周嬤嬤在五福院回稟道。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雖然徐富貴傷了自己的心,但是,對孩子常氏還是下不起狠手,多一個徐涯不算多,再來幾個又何妨。
「依老奴看,應該是馮姨娘算計了茵兒!」周嬤嬤想了想道:「不過,這手段不太高明,明顯的折損了范嬤嬤!」
「那范氏不是腦子夠使嗎,怎麼會做下這等蠢事,難道真的只是一個意外?」常氏想了想搖頭否認。
「呀,忘記了,太太,那范嬤嬤是馮姨娘的表嬸,因為沾親帶故跟着進的徐家,卻並沒有簽身契!」周嬤嬤一拍腦門:「太太,這事看起來還真是她們高明的,沒有賣身契的人咱可不能隨便處置!」
「快,讓人去稟告老爺,別將人打死了,到時候還得惹上人命官司!」一聽周嬤嬤這麼說,季氏嚇得站了起來,連忙讓人去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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