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人之旅 第二百四十五章 舊聞

    夜色如墨，狼屍橫陳。

    冷風挾帶着濃郁的血腥，催人慾吐。

    兩道人影在相聚不過十尺之處對峙。

    「我該叫你傑克，還是變形怪先生？」

    羅丹完全沒想到，少年皮囊之下居然隱藏着截然不同的面容，震驚之後是恍然。

    他清楚記得，在魔物手記中，唯一能徹底變換面容身體，並且長達十數年不露出破綻的只有一種——變形怪。

    變形怪，擁有類人的外貌，性格變化多端，通常成群居住於荒野之中，也有極少數離群索居，隱姓埋名在人類城市生活。

    顧名思義，它們天生擁有幻化萬千的能力，無論是動物、人類、亦或是魔物，只要是被他們記住了氣息，都將成為幻化對象。

    並且，它們的幻化並非止於表面，而是連帶着血肉內臟統統化作與目標一致。

    微小差別便在靈魂，以及實力。

    就像傑克，能夠幻化成羅丹，卻僅具備力者之下的實力。

    令人詫異的是，這隻變形怪，為何要將自己偽裝成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類少年，更是長達十年。

    面對羅丹的質問，變形怪西皮爾面容苦澀，「老師，您還是叫我傑克，不管您信不信，我並不是有意隱瞞身份。」

    」現在露易絲受傷太重，堅持不了多久，能不能先把她送去治療？」

    「她了？也是變形怪？」

    西皮爾沉吟了片刻，決定不再掩飾。

    「露易絲和我是一個族群的成員。具體事宜，明天我回到聖加侖，會徹底交代。」

    「你不跟我一起回去？」

    凌晨的光景，距離天明尚有不短的時間，而西皮爾滿身血污，難保不會引來比狼群更恐怖的捕食者。

    「老師，我一定會通過您的考驗，成為您的正式弟子。如果您還願意收我！」

    西皮爾自肺腑的話語讓人動容，羅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如你所願，老師會等着你歸來，記得到時候換回傑克的身體。」

    語畢，羅丹一把接過重傷昏迷的露易絲，喚出薔薇盔甲銀色雙翼，拔地而起，向着聖加侖的方向飛馳電掣。

    而西皮爾，望向兩人消失的背影，眼神堅毅、明亮，宛如璀璨的星辰。

    ……

    翌日清晨，羅丹在聖加侖城門口接到了西皮爾，或者說傑克。

    少年衣衫破爛，沾滿碎肉和血污，宛如遭受暴徒毆打，加之一夜未眠，稚嫩的面龐寫滿了倦意。

    跟隨羅丹來到一處安靜無人的所在後，對方便迫不及待地詢問露易絲的情況，聽到她安然無恙的消息，才如釋重負地放鬆下來。

    「羅丹老師，現在我終於可以這樣光明正大地稱呼您了吧？」

    他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頓時感覺到肩膀上多了一隻溫暖的手掌。

    「傑克，既然你完美無缺地通過了我的三次考驗，今天，我羅丹，正式收你為學生，從今往後，我會竭盡所能，讓你成長起來。」

    「那個……老師，冒昧地問一句，我們的派系如何稱呼？」

    「派系？」少年見老師挑了挑眉，極為謙虛滴回應道，「以老師現在青銅力者的水平，尚不足以開宗立派，自然沒有所謂的派系之稱。但遲早有一天，我們會擁有一個響徹御恩的名頭！」

    傑克似乎依然是那個熱血堅韌的少年，被這一番話說的心潮澎湃、面色漲紅，眼神崇拜。

    「現在，老師有個不情之請。」

    「您儘管吩咐！」

    「傑克吾徒，將十年前你化身傑克的前因後果，盡數道來！」

    傑克目光迷離地凝望天空，開始緩緩講述過往的回憶。

    「我們變形怪索雷達爾氏族世代居住於聖加侖郊外，遵循古老的守則，與世無爭。生活雖然自在，但同樣乏味至極。」

    「只有每月前往聖加侖城採購物資的那一天，最為精彩。」

    「五花八門的事物，各種好玩的東西，讓我流連忘返。」

    「於是十年前的某一個採購日，淘氣的西皮爾與達芙妮變成白貓擺脫了同行的長輩，偷偷溜到了榕樹街，在那裏邂逅了兩個善良的孩子，傑克與露易絲。」

    西皮爾在回憶中，情不自禁露出笑意。

    「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記憶，我和達芙妮陪着兩個孩子在樹洞中捉迷藏，偎依在他們懷中盪鞦韆，聽他們抱怨起早貪黑忙於工作幾乎把他們遺忘的父母，以及聖加侖陌生而有趣的見聞。」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半個月，我和達芙妮一直保持着貓的形態，在榕樹洞裏安家，順便躲避長輩的搜索，傑克、露易絲每天悄悄給我們帶來最愛的牛奶。互相陪伴，結下深厚的友誼。」

    「變化生在那個燥熱的下午，我和達芙妮像往常一樣蹲在樹梢靜靜等待傑克、露易絲。」

    「然而當他們抵達榕樹街、興奮揮手的時候，我倆清楚地看到一名渾身籠罩在黑袍中、面目難辨的怪人突然從身後捂住他們的嘴巴，強行拽走。」

    「黑袍的傢伙，人販子？」

    羅丹插可一句。

    西皮爾搖頭，「那個人氣息極為恐怖、強大，我們未曾看清他的面容。但牢牢記住了他的氣息，如果再度遭遇，一定能認出他！」

    西皮爾咬牙切齒。

    「我和達芙妮躍下樹梢，拼命阻擋那個男人，卻被他狠狠踹了一腳。」

    「由於當時年幼，又處於弱小的白貓形態，我倆直接被踹昏迷過去，醒來後，卻再也找不到他們的影子，越想越是害怕。」

    「傷心、難過、絕望、無助……都無法形容我那時的心情！」

    西皮爾合上了眼眸，臉部肌肉輕輕顫動，神情極為痛苦。

    「我和達芙妮疲倦地拖着受傷的身體回到樹洞修養。他們的影像、氣息在腦海中不停閃現，揮之不去。」

    「一天過後，身體響應心靈的感召，我和達芙妮分別幻化成了傑克和露易絲的模樣。」

    「之後的事情展出乎意料，爸爸、還有媽媽，不……吉倫哈爾夫妻找到了我們，並且將我們當做那兩個孩子，領回了家。」

    西皮爾低下頭，面色複雜。

    「索雷達爾氏族所有成員都是一個大家庭，不會劃分父母、親人，沒有小家庭。」

    「吉倫哈爾夫妻帶給了我們無法拒絕的細緻、溫情，我們沉迷了，鳩佔鵲巢，真正融入傑克、露易絲的身份。」

    「這就是您要的前因後果。」

    羅丹默然半晌，「我沒記錯的話，你的記憶剛甦醒？」

    「沒錯，不管您信不信，變形怪在情緒方面比人類更加敏感，因此會生這樣的情景。」

    「有部分變形怪經年累月偽裝成一個身份，太過於沉迷，以至於忘記了從前種種，完全融入那個身份之中！」

    「這就是所謂的迷失。除非遭遇極端的刺激否則迷失者無法再找回真實的自己。」

    「如今，達芙妮依然迷失於露易絲的身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