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護衛的馬被湧來的人群驚着了,突的一聲嘶鳴,朝左側衝去。護衛大驚,使勁勒住馬。馬的兩隻前蹄高高揚起。
趙二一大早挑菜進城叫賣,今天生意很好,比往日多賣十幾文錢不說,還早一個時辰賣完。興興頭頭挑了空筐出來,想着再去田裏收割一擔下午接着賣,要是一直有這樣的收成,妻子過兩個月生娃,坐月子隔三差五的也能有二兩肉吃了。
看到城門,他加快腳步。家就在市郊,出城再走五里地就到。
出了城聽到背後有人吵架,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站住腳跟着人看熱鬧。這下子好了,出了人命案。
人命案啊,大老爺要是捉拿人證,那豈是玩的?
兩隻空筐被同樣心思,見到血光和屍體,驚慌不已的人們擠得變了形。他也被擠得立不住腳,不由自主朝前跌去。
猛然間,頭頂上兩隻碗口大的馬蹄。那馬足,眼看着就踩在腦袋上的了。
他驚叫一聲,暈了,人也軟軟倒了下去。兩隻空筐瞬間被踩扁。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倒地的一刻,一人一足勾住馬蹬,手臂暴長,快如閃電把他撈了起來。
人群瞧見揚起的馬蹄,同時發一聲喊,四散躲開,不知有多少人在跑的過程中被撞傷踩傷,總之現場一片混亂。
護衛們把馬車圍在核心,馬還是被喊聲驚着,打了一個噴嚏,往前一步。只這一步,嚇得玉露驚叫一聲,緊緊抱住樂思齊的頭。
好在馬車只稍微動了一下,車夫已控制住受驚的馬匹。
樂思齊掙開玉露的懷抱,把住車廂平時用來放茶杯的扶手,掀開車窗望着外面人頭攢動,只覺猶如身在海中,眼前人頭如海浪來去。驚心動魄,忙放下車簾。
段勇的聲音在車外響起:「小姐,您沒受驚吧?」又道:「玉露,護好小姐。」
玉露驚魂未定地道:「我知道。」
不知過了多久。整齊的腳步聲霍霍響起,有人大呼:「官兵來了。」腳步聲更響更亂了。
一個威嚴的聲音喝道:「有亂跑亂動者給我拿下。」
城門口一下子安靜下來。樂思齊掀開車窗,見無數人保持跑路的姿勢不敢稍動。一隊隊的官兵縱橫來去,雖然沒有拿人,但是場面一下子控制下來。
段勇低聲道:「小姐。一時半會恐怕進不了城,您瞧……」
樂思齊道:「原地休息吧。我們趁這個機會把乾糧吃了,進城後再安頓。」
大家在馬上吃飯。還沒醒來的趙二隻覺人中一陣疼痛難耐,睜開雙眼,才發現身在馬上,並沒有赴陰曹地府,不由對段勇沒口子的道謝。
又等了一個多時辰,城門口才放行。一輛輛馬車慢慢地接受檢查,慢慢的進城。
玉露指了指被踩凹一塊的車頂,吐了吐舌頭。
車簾被掀開。一個尖下巴探了進來,朝車裏張望,最後眼睛停在樂思齊主僕臉上,問:「有沒有瞧見人犯的長相?」
玉露瞪着他,心裏犯悚,不敢吭聲。
樂思齊淡淡道:「我們離得遠,還真沒瞧見。官爺不如問問別人。」
那人手裏拿了段勇一碇銀子,掀開車簾也不過例行公事,見樂思齊容色不免多打量兩眼。
旁邊段勇又道:「這是我家小姐,初次到永定府遊玩的。哪裏見過什麼人犯呢。」
那人眼珠子在樂思劉臉上轉了轉,莫名其妙嘻嘻笑了兩聲,才放下車簾。
玉露衝着晃蕩不已的車簾「呸」了一聲。
車子再次動起來,就在堪堪到城門口時。一人「咦」了一聲,攔住段勇的馬頭,道:「且慢。請問貴主貴姓,還請一見。」說話得客氣,語氣冷冷的。
段勇抱拳答道:「我家主人閨質弱女,不方便見外客。還請見諒。官爺有什麼事動問。問在下就好。」
那人便指着馬車頤指氣使地道:「裏面是誰?我們要檢查。」
段勇才來得及叫了一聲:「官爺……」車簾已經被掀開,兩個身着軍士服飾的青年男子出現在樂思齊視線里。
耳邊一前一後兩聲輕呼,高個子軍士回頭稟道:「將軍,是一個女子帶着一個丫頭。」
樂思齊推開緊緊護在身前的玉露,下了車。段勇和護衛們意外之下,全都下了馬。
一個二十幾歲的青年身着盔甲,高坐馬背上,陽光從他身後射來,給他鍍上一層金光。
樂思齊眯了眯眼,別過頭。
城門口一片狼藉,老百姓們被押着蹲在各式物品上面,士兵們手握長槍,一個個臉色端嚴,嚴陣以待。
兇殺現場還留着一灘血跡,幾個僕人模樣的人跪在路邊哭泣,卻沒有見到屍體。
長長的馬鞭從天而降,在落到樂思齊頭頂前被一隻手握住,鞭影落在樂思齊額前。
「嗬,好功夫。」那名年輕將軍冷如寒冰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樂思齊對段勇道:「鬆開。」仰着頭同樣冷冷看向他:「難道捉不到罪犯便指良為盜?」
將軍用馬鞭指了指馬車上的腳印,冷冷道:「難道這不是證據。」
「哈哈哈,」樂思齊很沒有風度地大笑:「拜託,你看到的是賊人逃跑時落下來的腳印,可不是賊人。他們要跑,我一介平民百姓,手無縛雞之力,難道有能力攔下他們?就算有能力,在不明白髮生什麼事之前,也斷無出手之理。」
一前二後三人跳上馬車頂時,護衛們卒不及防之下,只有段勇出手,卻因為遲了一步,沒有把他們攔下來。本來只是在看在熱鬧的看客,沒想到熱鬧到了面前,也是太平日子過慣了的緣故,反應確實比以前慢了很多。
段勇暗暗自責。
那將軍手在馬鞍上一按,飛身上了車頂,仔細研究起那凹下的腳印。
一個少女隨身帶着六七個護衛出行並不顯眼。官宦人家出行前呼後擁,侍衛扈從婢女丫頭,隊伍長得着呢。若非要說人家與罪犯有什麼勾結也沒有道理,得手之後不趕緊逃跑還進城幹什麼?出了這樣的事,城中肯定查得嚴,到時候能不能出來還兩說呢。
樂思齊倒背雙手,悠閒地看着街景。
那將軍突然飛身而下,落在樂思齊面前,直直盯着樂思齊看了一息,傲慢地揮了揮手。
圍住馬車的士兵們立即散開。
段勇握緊拳頭,想上前同他理論。樂思齊輕輕搖了搖頭,在玉露的扶持下上了馬車。
進了城,只覺街上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到處是軍士。樂思齊卷了車窗,看着街兩邊的鋪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玉露再沒有剛才的心情,緊緊依在樂思齊身邊,眼睛隨着她的視線而動。
永定府確實是一座繁華的城市,雖然剛剛戒嚴,街上看不到閒逛的百姓,但迎風飄揚的酒幡,高大的門樓,一塊塊有年頭的牌匾,還是看出它原有的熱鬧。
馬車走了半個時辰,在一座掛着「悅來客棧」牌匾的三層建築門前停下。
掌柜手托下巴,無聊地望着大門口,一見有客進來,來了精神,忙迎上前來,哈着腰道:「客官有所不知,剛剛里正來過,說道今天住客的客人,都得持有路引,若無路引……」
話沒說完,一份蓋了鮮紅大印的路引在他面前晃了晃。他忙伸手接住,仔細查看,確認無誤之後才道:「客官是住店還是用餐?」
在悅來客棧住過的人都知道,這不僅是百年老店,做的包子還特別出名。有些人特地為了吃包子,大老遠地跑來。
但來的這一行人顯然不屬於此類人,段勇道:「住客。四間上房。」
小姐住一間,身為護衛的他們,自然得圍繞在小姐身邊,住在小姐旁邊的屋子。
掌柜爽快地答應一聲,喊小二:「帶客官們上樓。」
安頓下來,時候也不早了,今天這個時間段,發生這些事,外出已經不是好選擇。樂思齊把段勇叫進來,吩咐他派人去打聽城門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才讓玉露打水,美美的洗了個熱水澡。
派去打探的護衛天將黑時才回來,稟道:「刺史的小公子前幾天強搶民女,把人逼死了。那民女有個表哥是會家子的,自小與民女青梅竹馬,本來說好年底完婚,已經下聘了。沒想到臨了,卻出了這樣的事。
「這個表哥接到表妹的死訊,大哭一場,發誓為表妹報仇。所以,就出現了今天早上我們看到那一幕。」
樂思齊問:「小公子死了?」
護衛道:「有說中了一刀,有說中了五六刀,總之死得不能再死了。」
難道先跳上她車頂的是表哥,那後邊兩個又是誰呢?這個,護衛自然無法回答。
既然想不通,那就不想。看看天色已黑,樂思齊喊了段勇幾人:「一起去吃飯。」
那出去打探消息的護衛卻道:「因為出了今天這事,街上宵禁,任何人不得外出。」
樂思齊只好道:「那就在悅來客棧吃飯吧。」
小小的飯廳里坐滿了人,幾人一進去,連站的地方都沒有。
小二瞧她們這陣勢,曉得這是本店的貴客,迎了上來,道:「待小的把飯菜送上客官的房間,可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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