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灑滿庭院,樂思齊睜開眼一骨碌爬起來。外面冬兒聽到輕微響聲,趿着鞋過來。
樂思齊摸了摸她的頭,道:「也睡不沉吧?」
冬兒扁了扁嘴,道:「餓都餓醒了。」
來時帶的乾糧放了兩個月早不新鮮,又一心以為到了京城就能吃好睡好,期望值不免過高,昨晚上乾糧就涼水,主婢便吃不下去。
門外響起灑掃的沙沙聲和說話聲,卻是韓先安排幾個侍衛打掃庭院。看來,葉夫人是真不待見自己。樂思齊苦笑一下,披衣走了出來。
草草洗漱,再細看這個庭院,倒是有個小廚房,只是冷鍋冷灶,既沒有米菜,也沒有柴草。院子裏幾株楓樹,一口井,余此,便是金黃的陽光,姿意灑在樹上廊下。
重新細細整理了衣裳,樂思齊帶了冬兒走出院子。她是路痴,昨晚上又黑燈瞎火的,哪裏認得去上房的路,只好站在路口東張西望。
等了半天,才有一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頭經過,樂思齊忙叫住,陪了笑臉,問:「能不能麻煩姐姐帶我去上房?」又想着芮老夫人是婆婆,理應先去請安,於是改口道:「去老夫人住的院子。」
小丫頭上下打量她兩眼,指了方向,道:「你自己去吧。我沒空。」說着不等樂思齊答應,自顧自走了。
冬兒氣道:「還國公府呢,真沒禮貌。」
樂思齊笑了,道:「少說兩句吧,咱們現在人在屋檐下呢。」
徐國公府亭台樓閣,曲徑通幽,沒拐兩個彎,樂思齊已不辯東南西北。擦着額頭的汗在一棵三四人合抱粗的樹根上坐了,喘着氣道:「現在怎麼辦?」
到底自己那個院子有多偏僻?怎麼一路走來人影沒有?徐國公府又有多大?走來走去的,總是走不到頭,眼前所見都是陌生地方。
陽光下樹的影子直直的。竟是正午了。樂思齊早餓得沒有感覺,冬兒卻哭道:「小姐,我走不動了。」
樂思齊安慰她道:「堅持一會兒,很快就到了。」心裏卻把蘇瑋罵了個狗血淋頭。請自己來的是這混蛋,丟下自己不管的也是這混蛋,真是豈有此理。
冬兒抹淚點頭道:「我腿上沒有力氣了。」
日頭偏西時,又遇到一個丫頭,道:「哎呀。你走錯方向啦。翠竹居在西邊,你怎麼走到北邊來了。中間離得好遠呢。」
樂思齊一聽,只覺眼前發黑,忙塞了塊碎銀子給這丫頭,道:「麻煩姐姐帶路。」
那丫頭卻不收她的銀子,只道:「我是粗使丫頭,哪有資格到上房去?小姐快莫取笑我。」
原來如此。樂思齊只好勉力帶着冬兒又朝她指的方向走,心想這叫什麼事呢?
眼看天邊只余絢麗的彩霞,卻不知哪幢院子是翠竹居,看了很多院子。每一座都各有特色,美倫美奐的,只是依然看不到人,地上卻乾乾淨淨,一片落葉也無。
冬兒道:「小姐,我怕。」
難道晚上只能在空地睡了?樂思齊拉着冬兒在一個院子門口的台階上坐了,道:「別怕。」其餘的話再也說不出來了,曬了一天,走了一天,滴水未進。嗓子早冒火了。
最後一抹陽光隱入黑暗時,樂思齊只覺得絕望,雙手抱膝,頭倚在膝上。不知不覺打起了盹。冬兒倚在她身側,小臉慘白慘白的。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聲音在頭頂又氣又笑地道:「真是笨死了,就不會老實在楓葉軒呆着,等我來嗎?」
樂思齊一時恍惚,以為在夢中。緊了緊抱膝的雙手,不願睜開眼睛。
「喂,醒醒,夜裏涼,你這麼睡會着涼的。」一隻手輕輕搡了搡她的肩頭。那感覺是如此的真實。樂思齊慢慢抬起頭,眼前燈火通明,照得她睜不開眼睛。
還是那個聲音,道:「把燈籠挪開。」
樂思齊側過頭,看到一雙亮如星辰的眼睛,眼睛裏清晰地映着自己鬆散的發鬈,還有滿滿的嘲笑。
樂思齊定了定神,火直往上冒,用力拍掉他的手,氣道:「一整天都死到哪裏去啦?你要是請我過來住只是客氣話,我趁早搬出去的好。」
蘇瑋見她眼眶都紅了,斂了嘲笑,道:「我奉旨進京,昨天到得晚了,今早總得上朝見駕吧?皇上拉着我說了大半天話,又去向太后和皇后請安,她們又拉着我說話。回府天都快黑了,這一天可把我累得夠嗆。我顧不上別的,馬上去看你,哪裏知道楓葉軒早亂成一團,他們都說你不見了。這麼大的府坻,你以為找個人容易啊?」
原來有正事,不是丟下自己不管。樂思齊低頭不語。
蘇瑋見她雖然嘟着嘴,卻再沒有氣勢洶洶,陪笑道:「 快起來吧,我送你回去。」
見駕是不假,卻沒有在皇宮裏逗留一整天,午後就回來了。只是一回府,便被母親派來的丫頭請去,說是母親等自己一起吃飯呢。表妹自然也陪着母親的。這一下午,陪着一大一小兩個女人,可真把他累得夠嗆。
蘇瑋有些愧疚地想,自己確實考慮不周,昨晚上早該派兩個人過來服侍的,唉,母親也不知怎麼了,拉着他直說到三更天,幾次三番地就是不放他走,要不是他得上朝見駕,怕是會拉他說到天亮吧?母親太寂寞了。他心底里嘆息一聲。
着人抬了軟椅來,扶兩人坐上,蘇瑋似笑非笑地道:「你倒會擺譜,還得我給你當長隨,說出去誰信呢。」
樂思齊沒好氣地道:「害得我差點連小命都沒了,我沒找你算賬,你還有那麼多話說。」
小廝們個個低了頭,掩飾震驚的神色。這女子到底是誰,敢這麼跟國公爺說話?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樂思齊迷迷糊糊又睡過去時,軟椅放下,韓先和段勇他們都圍了過來,韓先道:「謝天謝地,可算找到了。」
一直等到下午,樂思齊還沒回來,他們就着急了,照理,兩位夫人要是留小姐作陪,肯定會着人知會一聲的,這不聲不響的不見蹤影,又是初到這樣的人家,莫不是出了什麼事?
他們也不是沒有使出高來高去的功夫,只是一來擔心引起府中高手的誤會,到時候說不清楚,反而不妙,有十分力不免只使出三分。再一個,樂思齊只在樹下花下行走,他們沒發現,兩下里錯過了。
一雙雙關切的眼睛看着自己,樂思齊心裏一暖,這才是自己人嘛。她想站起來,手腳卻沒有勁,蘇瑋伸出手臂,按在他手臂上,才勉強能站起。
冬兒是不成了,直嚷嚷:「你們快來扶我。」
徐國公府的人都露出詫異的神色。蘇瑋笑道:「你的丫頭比你還嬌貴呢。」
樂思齊氣道:「你試試讓你的丫頭餓了一天一晚,再走一整天,估計比她也好不了多少。」
蘇瑋道:「就算餓三天,我的丫頭也不敢這麼無禮。明擺着就是你平時把她縱壞了嘛。」
樂思齊翻了翻白眼,無力跟他爭辯。
還沒進廳,飯菜的香味飄進鼻孔,樂思齊精神一振,不用借蘇瑋的手臂支撐,大步跨進門檻。蘇瑋不失時機地嘲笑道:「果然是餓得狠了。」
案几上四個菜一沙鍋湯冒着熱氣,想必找到她之後蘇瑋才讓廚房做的,也不知他什麼時候吩咐人傳的話。
樂思齊只覺心情大暢,笑靨如花道:「可真多謝你了。你先別走,我吃完飯還有事麻煩你。」
蘇瑋只覺眼前一亮,好象有一束光,照得屋子裏亮堂堂的,其它的人,是那麼的不起眼。他在椅上坐了,對在身邊侍候的若塵笑道:「我什麼時候說要走了嗎?」
若塵含笑躬了躬身。
樂思齊顧不得屋子裏那麼多人,一屁股坐到案邊。蘇瑋卻揮了揮手,道:「下去侍候吧。」
連着喝了兩口湯,樂思齊才招手道:「冬兒過來,一塊兒吃吧。」
蘇瑋嘆道:「還說不是被你縱壞?哪家的丫頭能與小姐同桌吃飯?有這心思,早亂棍打死了。」
雀躍上前的冬兒耷拉着頭不敢坐。
樂思齊道:「你別聽他的,去拿筷子。」
冬兒偷偷拿眼看蘇瑋,就是不敢動腿。
蘇瑋道:「賞你兩盤菜,自個拿去廚房吃吧。」
冬兒忙行禮道謝,歡歡喜喜地端了兩盤菜走了。
樂思齊拿眼看蘇瑋,道:「奇怪,我的丫鬟怎麼用得着你管?」
蘇瑋正色道:「你平日裏不在乎禮教,沒有上下尊卑觀念,率性而為,這是我高看你的地方。可是在這兒卻不行,徐國公府規矩甚嚴,你這樣對這丫頭,只是害她。」
樂思齊想了想,知道他說的在理,嘴上卻不肯服輸道:「難道我們也要遵你府里的規矩行事嗎?」
蘇瑋反問:「你說呢。」見樂思齊不語,放緩語氣道:「快吃飯吧。」
蘇瑋翹起二郎腿看她毫無風度風捲殘雲把兩菜一湯吃個精光,不由搖頭笑道:「真會吃。就你這飯量,以後誰娶了你,怕是會被你吃窮呢。」
又不是沒有一起吃過飯,樂思齊拭了拭嘴,揚了揚下巴,道:「放心,嫁給誰也不會嫁給你。」
蘇瑋哈哈大笑,道:「我可不敢娶。」(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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