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可長安 第一章 初遇

    皇宮鑼鼓喧天，到處張燈結綵，宮人們魚貫穿梭在各個門庭，一時好不熱鬧。

    「手腳都給我放麻利點兒，趕緊佈置，哎，你那個花盞掛錯地方了。我不是說了麼，要掛在這個位置，你看看給我掛哪兒去了，趕緊給我取下來重新掛！」

    「還有你，怎麼回事啊，說了這裏要擺放常青，殿下最不喜歡在屋子裏看見瑤台玉鳳了，我都快忙死了，你還成心給我添堵不是？」畫意雙手叉腰，一副市井潑婦罵街的樣子，額頭上的汗珠沁了出來，卻也顧不得擦拭。

    「畫意，今兒個可是好日子，你可別再說什麼死不死的，小心娘娘聽見了，仔細你的皮。」詩情看見畫意這個模樣，不由得出聲提醒她。

    詩情和畫意是雙生姐妹，一同侍奉在皇后身邊，地位不是一般宮人可以比擬的。詩情性子溫婉，舉止進退有度，待人謙和有禮，與你說話時總是笑盈盈的望着你的眼睛，給人的感覺就是如沐春風。相反，畫意的性子就是咋咋呼呼的，做事毛毛躁躁，什麼情緒都寫在臉上，要知道在皇宮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兒，若不是詩情全力維護，估計劃意早就不知道死了幾百次了。

    畫意聞言朝自己姐姐吐了吐舌頭，模樣俏皮可愛。三兩步跳到詩情身邊，縴手抓住了詩情的手臂，「姐姐，殿下最不喜歡這般喧鬧的場景了，以往的生辰雖說都有大肆舉辦過，但哪一年都沒今日這般隆重啊？殿下今日要是看到這副場景，估計更是連面都不會露了。」

    說完似是想起了什麼，掩袖輕笑。詩情看見妹妹這個樣子，也想到了殿下五歲生辰的時候，也不禁笑出了聲。

    黎國皇室子嗣甚是單薄，當今皇上膝下也僅有盛纖塵這一個公主，再加上又是皇后所出，對這個女兒可謂是寵到了天上去。要知道公主殿下一聲啼哭，整個皇宮都要為之一顫。

    記得殿下五歲的時候，皇上早早吩咐宮人要好生籌備寶貝女兒的生辰，朝中大臣們更是紛紛挖空心思的去找尋各種稀罕物件兒，想討公主殿下歡心。生辰當天，畫意聽皇后娘娘的吩咐，去揮墨殿把小公主帶過來，可誰知小公主一看到這麼多生人，竟然直接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這可了不得，頓時皇宮一團亂，皇上最後心疼得沒法了，金口一開，說：「纖塵啊，你要是不哭了，父皇就把你一直想要的那個攬月山莊送給你好不好啊？」

    咱們小公主一聽攬月山莊，立時就止住了哭聲。兩滴淚珠兒掛在腮幫子上，甚是惹人憐愛，皇上把纖塵從地上抱起來，問剛才為什麼哭，纖塵指了指其中一位官員，說道：「父皇，他長得一點也不好看……」

    皇上聞言大笑，那位官員是戶部尚書，模樣的確在盛產美人兒的黎國，咳咳，怎麼說呢，確實有點欠佳，但怎麼說也不至於到把人嚇哭的地步。

    戶部尚書一聽是自己的這副容貌把皇上的心肝寶貝兒嚇哭的，頓時惶恐不已，忙跪下磕頭請罪。

    「行了，行了，愛卿，今日之事朕還望愛卿切莫見怪，纖塵被朕寵壞了。」皇上笑容滿面的說道。

    「臣不敢。」戶部尚書戰戰兢兢的回話道。

    隨後，皇上立時找來貼身總管德公公，草擬了一份聖旨，大意就是說什麼纖塵公主蕙質蘭心，深得朕心，特賜攬月山莊云云。

    於是，我們的纖塵一場哭鬧，就擁有了全京都最瑰麗的山莊。

    「詩情姑姑，這個是禮部尚書命人送來的九彩丹青，不知要歸置到什麼地方去？」

    一個怯怯懦懦的嗓音打斷了詩情的回憶，詩情回過神來上下打量了一下來人，溫柔開口道：「你是新來的吧？這個放到那邊的潑墨閣去就行了。」

    小丫頭聞言行了個禮，便忙不迭的下去了。

    「姐姐，你怎麼對人還是這麼溫柔啊？」畫意撅着嘴，甚是不滿的抱怨道。

    「畫意，你看剛剛那個丫頭像不像剛進宮的我們，我剛一看見她，還以為時光逆轉了……」詩情喃喃自語，隨後便沒了聲響。

    畫意突然想起了什麼，啊了一聲，瞬間就跑沒影兒了。

    「姐姐，我先走了，娘娘讓我早點去攬月山莊把殿下帶過來，我差點給忘了！」

    遠處傳來畫意的聲音，詩情不由得掩面輕笑，無奈的搖了搖頭。

    攬月山莊，陌桑亭。

    纖塵一襲紅色勁裝，端坐在馬背上，輕抬手腕，從背後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羽箭。腳下輕夾馬腹，馬兒立時撒歡般在場地上轉着圈狂跑起來，纖塵瞅準時機，將羽箭搭在弓弦上，力注手臂，將弓弦拉到最大。

    「叮！」正中紅心。纖塵從馬上下來，接過侍女遞來的汗巾，擦拭了額頭的汗珠。旁邊立時就有下人過來替纖塵取下背上的箭筒，接過纖塵手上的弓箭，躬身退了下去。

    「啪啪啪，殿下箭術越來越厲害了呢！」良言邊拍掌邊開心道。

    「那可不是，殿下剛剛那個動作簡直迷煞我了，若殿下是個男子，我定要嫁殿下為妻！」寫意也激動的說，「殿下的箭術就是那個什麼穿什麼的。」

    「是百步穿楊，寫意，你跟在我身邊這麼久了，怎麼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纖塵笑盈盈說着，「再沒長進，我可不要你了啊，我有良言就夠了。」

    「殿下~你怎麼能這樣，我傷心了。」寫意聞言跺了跺腳，從懷中掏出一塊帕子，假意抹起了眼淚。

    纖塵和良言相視一笑，不顧寫意還在那兒裝模作樣的哭泣，轉身離開了陌桑亭。

    「良言，替我準備一套男子的衣衫，我要去集市上逛逛。」纖塵邊走邊對跟在身後的良言吩咐道。

    「殿下，今日可是你的生辰，娘娘一早就派人吩咐了奴婢，要將你好生裝扮裝扮，還特意吩咐奴婢不能……不能……」良言說到最後徹底沒了聲音。

    「不能什麼？」纖塵聽不清良言最後說的什麼，只好停下腳步，良言只顧着跟着走，一不留神差點撞到纖塵的後背。

    「良言是說娘娘一早就千叮嚀萬囑咐要將殿下您好生打扮，在生辰宴結束之前千萬不能讓您溜出攬月山莊，去那些魚龍混雜的地方。」剛跟上來的寫意喘着粗氣接上良言的話茬。

    「什麼？！母后還說了什麼？」纖塵不敢置信，話語中不自覺帶上了一股子凌厲。

    良言寫意頓時跪下去，「殿下息怒，娘娘說了，殿下已經三年沒有出席過自己的生辰宴了，這次無論如何都得去。殿下還是趕緊回陌茴樓讓奴婢們幫着梳洗打扮，午時快到了，不出意外，畫意姑姑應該快要到山莊外面了。」良言嗓音顫抖着回道。

    公主殿下雖然不似平常王孫公子那樣擺架子，平日裏對她們這些下人也是以禮相待，許是公主殿下天生的皇室威儀，就算公主殿下平日裏待她們再好，只要公主殿下這麼說話，良言寫意就會止不住害怕。

    纖塵似是發現了良言寫意的恐懼，暗自懊惱自己怎麼又嚇着她們了，忙柔了嗓音，扶着良言寫意起來。

    「對不起，我一時沒控制住自己的脾氣，我不是在怪罪你們，只是有些煩悶母后今日為何不肯讓我出門。我以前生辰沒去，母后不也什麼都沒說嗎？今年是怎麼了，竟然責令我不許出山莊。」纖塵溫柔解釋着，也為剛剛那一瞬間自己的失態道着歉。

    良言寫意搖了搖頭，忙說着沒事沒事。

    她們上輩子不知道是做了什麼好事，這輩子才得以遇上殿下這麼一個好主子。畢竟像她們這種丫鬟的命根本就不值錢，就算主子生氣，將她們活活打死，怕是也沒人會說什麼。更何況殿下貴為公主之尊，不過是大聲問責了一句話而已，還給她們道歉，真是讓良言寫意感動。

    不過良言寫意卻依然不敢多說什麼。

    纖塵見狀只好開口催促：「不是說要替我梳洗打扮麼，還不快走，待會兒畫意來了，怎麼好交差啊？」

    說完也不看着兩人，大步流星向陌茴樓的方向走去。

    良言寫意趕緊跟上去。

    片刻之後，將纖塵收拾妥當，下人便前來通報說畫意到了。

    ……

    「臣等恭祝公主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滿朝文武及其家眷甫一看到纖塵一襲明黃色衣衫出場，立時跪下去說着祝詞。

    「眾位愛卿免禮，今日就當是尋常筵席，愛卿們及各位夫人不必拘禮，儘管放開了吃喝。」皇上笑着道。

    「謝皇上。」

    「小德子，傳朕旨意，開宴。」

    「開宴~~」隨着德公公的話音落下，早已準備多時的宮人們魚貫而入，歌姬們在簾幕後面彈奏着明快的曲子，舞姬們隨着音樂聲蹁躚起舞，柔軟的腰肢，雪白的手臂，一時頗有紙醉金迷之勢。

    朝中官員們聽着曲子，看着舞蹈，紛紛舉杯，共祝天下太平，黎國繁榮昌盛。誇讚着皇上治國有方，睿智賢明云云，有說公主殿下儀態端莊，不愧是一國公主等等可有可無的溢美之詞。

    纖塵看着席中百官們假意的笑臉，與事實相差甚遠的面不改色誇讚着，只覺得心中煩悶非常，找了個藉口便離開了席間。

    出得未央宮，尋一處僻靜的地方換了一身尋常男裝，沿着寂靜的迴廊，來到一處宮牆邊，未驚動任何守衛，越牆而出。

    晚間的集市已經沒有什麼人了，只有媚香樓這等風月場所此時是燈火通明，女子的嬌儂軟語從遠處傳來，纖塵漫無目的的四處遊走着。

    「快，打死他這個小怪物，本公子見了他整個人都不舒坦了，快給我打死他。」旋即傳來拳打腳踢的聲音，還有死命壓抑也抑制不住的悶哼聲。

    「全都給我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