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可長安 第十四章 江南

    人人盡說江南好，遊人只合江南老。

    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

    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

    歷來江南風景如畫，不少文人墨客都會寫些詩詞歌賦來歌頌江南的風景舊曾諳。

    江南人傑地靈，如墨般暈染開的美人兒更是多不勝數。

    藍未書在接到聖旨後就輕車從簡，已於幾日前抵達江南，現在正閒庭散步於江南的尋常巷陌。身邊陪同着的是江南的一個芝麻小官兒，藍未書來的這幾日一直在跟前獻殷勤，藍未書對此很不屑，但是面上卻依舊沒什麼表情。

    目前藍未書待在的地方離水患嚴重的瀾滄江還有很大一段距離，是以雖然江南水患，但這裏的百姓生活目前暫時並沒有受到什麼大的影響。

    雕樑畫棟，歌舞昇平，煙雨朦朧的江南更是有另一番韻味。

    街角巷陌到處都是纖腰不盈一握的溫潤美人兒，白衣墨發，撐着油紙傘，信步於喧鬧而又寂靜的青石板上，一派安靜平和。

    「莫大人，這江南果然是個好地方啊，到處都是綠柳成蔭，花團錦簇的。生活在這種地方，日子應該特別瀟灑愜意吧，未書真是羨慕得緊啊。」

    「特使說笑了，這江南的確風景秀麗，可是繁華卻遠不及京都的三千分之一啊。下官倒是很想去京都見識見識京都的風情呢，可惜這輩子怕是沒機會了。」語氣中儘是嘆惋。

    藍未書哪裏聽不出來這是在暗示他，讓他幫忙在京都尋個好差事，好能舉家遷往京都，在京都縱賞繁華。

    這幾日經常可以聽見此種暗示，他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來了。

    藍未書笑着打着太極，裝作聽不明白語中暗含之意。

    「莫大人真是謙虛，依我看這江南繁華影視比之京都有過之而無不及，大黎誰人不知江南是魚米之鄉，每年朝廷大部分稅收都來自江南，江南富甲商賈更是多不勝數，更有甚者堪稱富可敵國。咱們京都除了位於天子腳下之外，其他地方可是比不上江南的。」

    「呵呵，特使真是會說笑。」莫問尷尬的笑了笑，真不知道這特使是不是腦子不好使，這幾日好吃好喝供着他，就想着他回京可以給他覓個好差事，好讓他早點兒離開這個鬼地方。

    這麼嚴重的水患，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治下來，萬一又加重了災情，恐怕他頭頂這頂烏紗早晚都得丟，還不如趕緊抓住機會調離江南。

    藍未書仔細打量着莫問，很快便知道了莫問心中所想。

    話說莫問剛被調來江南的時候還是很滿意的，如藍未書所說，江南的確繁華，這些年在江南當差，哪怕只是一個小小、小小的芝麻官，都撈了不少好處。

    若不是江南今年水患嚴重，上頭又下令必須要整治好水患，而莫問當初這個小官都是花錢走關係買來的，肚子裏一點墨水都沒有。

    聽見要讓他也要參與治水患，生怕暴露自己胸無點墨，所以就想趕緊離開這裏，若果不是因為這茬，恐怕莫問也不會想要離開吧。

    這裏天高皇帝遠，又這麼富庶，離開這裏，估計他也在其他地方撈不到什麼油水。

    「算盤都打到我這裏來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藍未書心下冷笑，卻語鋒一轉，「莫大人，我來這江南可都好幾天了，是時候該去看看水患的情況了，不然皇上知道了，你我二人可都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但下官看今日天色已晚，不如特使先休息一晚，明日一大早下官就帶特使去瀾滄江看一看，順便商討一下這水患整治的問題。」

    「那就先這樣吧。」藍未書懶洋洋的回答道。

    ……

    入夜，藍未書在下榻的地方收到了十七傳來的飛鴿傳書。

    展信一看，藍未書唇邊竟是舒緩的笑意。

    翌日一大早，莫問果然早早就來了藍未書的地方，說是一切準備妥當，還請藍未書準備好了即刻出發。

    藍未書倒也不擺架子，片刻收拾停當之後，就踏出了大門。

    在見到路上等候着的馬車的時候，嘴邊的笑意斂了幾分。

    「莫大人這是何意？如今江南水患如此嚴重，百姓因之喪命的不知幾何，莫大人竟然還要本使優哉游哉的坐着馬車前去視察災情嗎？」

    莫問聞言趕緊跪下告罪，「特使息怒，下官只是擔心特使不會騎馬，故而安排的馬車，若是特使會騎馬，下官這就命人準備幾匹上等的好馬，保證不出兩個時辰，我們就會抵達瀾滄江。」

    「倒是本使誤會莫大人了，本使還以為莫大人是故意在耽擱本使的時間，好安排什麼其他的事情呢，真是對不住了。」藍未書旋即綻放出一抹笑意，可這笑意卻並未達到眼底。

    莫問聽藍未書此言，心裏一陣哆嗦，莫不是這位特使大人知道什麼？

    不，應該不可能，他也就是一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花花公子而已，來這麼幾天，還不是每天讓我帶着他四處遊玩，哪裏有擔心百姓之意？

    如今這個樣子，只怕是在怪罪我抹了他的面子吧，也是，讓皇上知道他來江南每天都是吃喝玩樂，定會惹得皇上龍顏大怒。

    想到這裏，莫問瞬間就鎮定了下來。

    快速吩咐人去準備幾匹上等的好馬，然後藍未書等人翻身上馬，只餘一陣塵土飛揚。

    來到瀾滄江的時候，午時剛過，幾人隨意找了間客棧，用了點飯，就去瀾滄江的堤岸上關單情況去了，江南父母官這時才知道朝廷派的賑災大臣已經到了，慌忙出來迎接。

    一些例常的問話之後，藍未書等人就離開了瀾滄江，住進了高錦柏的府邸，莫問見沒自己什麼事，也樂得清閒，趕緊找了個由頭溜走了。

    高府。

    高府的裝飾和平常人家沒有什麼不同，只是佔地面積稍許大了些，剛進門就是一個前廳，專門用來招待客人的地方，往後是一個小型花園，倒是沒種各種花卉，反而種了些狗尾巴草，這個時節翠綠得可愛。

    藍未書在高錦柏的帶領下，參觀了一下高府，整個高府佈置得很溫馨，在進入後院，也就是女眷住的地方的長長的迴廊上，兩邊各種植了一些湘妃竹，給人一種漂亮清雋的感覺。

    都說看一個人的人品可以先看府中的裝飾品和種植的樹木花卉，便可從中看出一個人的性格以及品性。

    藍未書覺得高錦柏這個人應當是一個為官清廉、剛正不阿之人，淡泊名利，一心為百姓謀福祉。

    對這位高大人的好感度頓時又上升了一個檔次，這種好感在看到高大人書房懸掛的書法時達到了頂點。

    沒辦法，藍未書是個字控，喜歡一切寫字寫得好看的人，他認為字如其人，透着一股精氣神兒。

    起承轉合，都是有各中風骨的。正如歌詞所說：

    狂放而有致說的是寫草書的韻味兒

    蠶之頭燕之尾蘊含着隸書的身段兒

    行書要一氣呵成不能亂了規矩兒

    「高大人這書法當真是好啊，未書佩服至極，不過未書有個不情之請，希望高大人能夠成全。」

    「特使真是多禮了，不知有何事，錦柏一定竭盡所能相幫。」

    「這個說來實在是有點難為情，不瞞高大人，未書自小就欽佩書法好的人，一直以來就喜歡收藏各位名家的書法，今日在府中見到這幅筆墨，心裏實在難耐，所以還請高大人忍痛割愛，把這幅筆墨贈與我可好？」

    「下官還以為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兒呢，實不相瞞，這是我夫人所書，既然特使喜歡，下官這就命人取下來贈予特使便是。」

    高錦柏隨即就讓府中的下人將掛在牆上的筆墨取了下來，仔細卷好以後，才遞給藍未書。

    「原來是夫人的墨寶，看來夫人也是一個高風亮節的巾幗之人啊，這鐵畫銀鈎，當真是多一分則肥，少一分則瘦，一點都不帶尋常女子身上的陰柔。敢問高夫人如今身在何處，可否出來一見？未書見得這筆墨，實在是很難想像這竟然是出自一女子之手，未書自知這個要求可能有些無禮，但確實是想見一下高夫人。」

    高錦柏這人正如藍未書所判斷的那樣，為人確實正直而且很豪爽，聽得藍未書此言，並未苛責他的無禮，反而笑盈盈的讓下人去後院將夫人和小姐一起帶過來，就說有客到訪。

    高夫人也是一個行事爽利的女子，不多時人就已經出現在了前廳。

    一襲水藍色常服，袖口被改成了小腳的樣式，緊貼在手腕上，行走間並沒有江南女子固有的溫柔與嬌媚，小腳的袖口增添了一份英姿颯爽。

    跟在她身邊的女子穿的是一件淺綠色的衣衫，衣衫上並沒有繁複華美的花紋，只在衣角的右下擺處繡了幾枝湘妃竹，婷婷而立，嬌俏動人。

    只是還隔得有點遠，藍未書只覺得此人的看起來異常熟悉，並未認出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