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立果是在車庫裏遇到護士長的。
他走進車庫時,便看到一個身着長裙的女人站在他的車旁邊,頭髮披散在腦後,背對着出口。
陳立果看到如此詭異的一幕,立馬想起了鬼片裏的片段,他的皮膚上瞬間起了一層白毛汗,顫聲道:「系統,前面的是人是鬼?」
系統冷漠道:「我是那種會讓你穿進靈異世界的系統麼?」
然後他這話一說完,他和陳立果的腦袋裏同時冒出了一句回答:是的,我是/是的,你是。
事實證明,在一起久了,系統和人也是會同化的。
陳立果小心翼翼的靠近了自己的車,在看到地上的確有影子,那女人不是個什麼奇怪的髒東西後,他才鬆了口氣。
「蘇醫生。」幽幽的女聲傳來,那女人聽到了陳立果的腳步聲,緩緩扭頭。
陳立果這才發現這女人居然是護士長,只是之前護士長一直把頭髮紮起來,外表從來都是非常的幹練,他一時間居然也沒認出。
護士長扭頭後,陳立果看見她的臉上畫着濃妝。
鮮紅的口紅,濃重的眼影,若不是面容一樣,恐怕陳立果都會覺得自己是看錯了,他遲疑道:「雲姐……你怎麼來了?」
護士長不答,只是轉過身,定定的看着陳立果,她薄唇動了動,道了一句:「她死了。」
陳立果聽的雲裏霧裏,好一會兒才隱隱約約的猜出了那個答案:「是、是……?」他還是沒能說出名字。
「她死了。」護士長一邊說着,眼角一邊流出了淚水,暈開了妝容,她說:「她還那么小,什麼都沒見過,什麼都不知道。」
陳立果本該說出節哀二字,但面對這個模樣的護士長,他的話卻卡在喉嚨里,怎麼都吐不出來。
護士長細語呢喃着,她低低道:「她走的時候還在叫爸爸,說媽媽我好疼,我同她說爸爸有事回不來,她說爸爸答應給她買兔子娃娃,好想爸爸……」
陳立果的心沉了下去,他說:「抱歉。」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同護士長道歉,只是面對一個悲傷的母親,他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知道她是因為什麼走的麼?」護士長問道。
陳立果搖搖頭。
護士長衝着他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容,朝着陳立果便走了過來,她走的越來越近,眼見還差幾步便到了陳立果的面前,陳立果的腦海里再次響起了系統的預警,他道:「不對勁,陳立果,她帶了刀!」
陳立果聞言條件反射的後退了幾步。
陳立果的後退,似乎嚴重刺激了護士長已經瀕臨爆發的情緒,她面容瞬間變得扭曲起來,她說:」騙子,都是一群騙子——你是,他們也是!噁心!噁心!」
話語落下,她從背着的包里便掏出了一把匕首,朝着陳立果狂奔了過來。
陳立果面露驚悚之色,拔腿就跑。
萬幸的是護士長穿的是高跟鞋,陳立果完全沒有被她追上的危險,陳立果一邊跑,一邊有點難過:「為什麼這些人都要捅我啊。」
系統說:「因為你討厭啊。」
陳立果:「……」感覺精神上也被系統無情的捅了一刀。
護士長不要命一樣跟在陳立果的身後,陳立果跑出了車庫,她還跟在後面。
這時候有保安上前查看情況,她見到保安大吼一聲:「誰靠近我,我就捅死誰!」
那保安聞言瞬間僵住了。
陳立果咬牙道:「幫我報警!」
保安這才如夢初醒,趕緊打了110。
陳立果還在繼續自己的長跑比賽,這要是被追上了,他估計也就交代在這兒了。
好在晚上醫院的人不多,兩人從車庫追到了住院部都沒看見幾個人。
護士長到底是女人,體力有些跟不上,她站在樓底,目光怨毒的看着陳立果,她說:「蘇醫生,你為什麼要和他們同流合污。」
陳立果咬牙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護士長一邊哭一邊笑,她說:「你是最乾淨的啊,你是最乾淨的啊——你是我發現的,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陳立果聽的懵懂,但也隱約察覺出了護士口中的含義,他遲疑道:「你……和程行歌是什麼關係?」
護士長一臉木然,對這個名字全然沒有反應。
她說:「我沒有得病,我女兒卻得了,她做錯了什麼……」
陳立果抿唇,他道:「你……和電視上那些殺人組織有關?」
護士長的眸子垂了下來,她低低道:「不是殺人組織,一開始並不是的。」
陳立果感覺自己總算握住了線索的脈絡,他試探着說:「是有人把你們的組織帶入了歧途?」
護士長聲冷如冰,她道:「歧途?什麼是歧途?你又如何知道,現在我們走的這條路,是不對的?」
陳立果道:「你……」
護士長說:「蘇醫生,你明明那麼乾淨,為什麼要走上這麼一條路?」
陳立果全程懵逼臉,他幹什麼就不乾淨了。
護士長冷漠道:「為什麼要沉溺於骯髒的*關係……你明明是不同的!」
陳立果一開始還以為護士長是歧視同性戀,後來才察覺護士長歧視的根本不是同性戀,而是每一個與其他人發生性關係的人。
陳立果道:「雲姐,你到底怎麼了?」
護士長說:「你還記得我那個死掉的老公麼?」
陳立果自然記得。
護士長說:「他——婚後出軌,染了愛滋。」
陳立果愣了。
護士長繼續道:「但是等到他發現這件事的時候,卻已經晚了。」
陳立果猜到了接下來的劇情。護士長恢復了體力,一邊說,一邊朝着陳立果走了過來,她的手裏提着刀,披散着頭髮,再陪着那張因為淚水被模糊了妝容的臉,真真的像個索命厲鬼。
陳立果不得已,只能再次奔跑起來。
護士長這次走的不快,她道:「但是為什麼被感染的不是我,是我那可憐的女兒?她那么小,還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見過……」
這話護士長已經說了不止一遍,她不斷的低喃着,精神狀態顯然已經非常糟糕了。
陳立果沒忍住,道了句:「你為什麼要來殺我?我做錯了什麼?」
護士長冷漠道:「你這個欺世盜名的騙子,你根本就不乾淨,你若是乾淨,怎麼會同男人做那種事情?」
陳立果咬牙道:「我做了哪種事情?!」
護士長表情扭曲,從包中掏出了一大疊照片,直接朝着陳立果的方向撒了過去。
陳立果撿起,臉色瞬間煞白,照片中的他雖然被被子蓋的嚴嚴實實,可臉上神態表情只要是個成年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
看場景這照片的主人只可能有一個——程行歌。
陳立果:「……」程行歌這王八蛋果然不靠譜,這才幾天呢啊?!照片怎麼就傳到護士長手上了。
護士長見陳立果久久不語,心中僅剩的希望也破滅了,她慘笑道:「蘇醫生,你就沒有什麼想要說的麼?」
陳立果咬牙道:「你想要我說什麼?」
護士長失魂落魄,她說:「解釋呀,解釋這只是個誤會……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是我最後的希望了,最後的乾淨,最後……」
陳立果垂了眸子,他說:「我不乾淨了。」
護士長聞言,發出一聲悽厲的慘叫,她哭着說:「為什麼,為什麼啊——」
陳立果見她情緒這麼激動,以為她要追過來,沒料到她居然轉過身,雙手扶着走廊的欄杆上,眼見就要往下跳。
陳立果見狀大驚,也沒多想就跑到了護士長身後,死死的抱住了她:「別衝動!!」
護士長哭叫道:「放開我——讓我去死!」
陳立果咬牙道:「你冷靜些!!你死了,只會傷害愛你的人!恨你的人卻會更開心!」
護士長瘋了似得掙扎,根本聽不進去陳立果的勸說。
陳立果正欲繼續勸下去,卻忽的感到小腹一疼,他低頭下去,才發現就在護士長不斷掙扎之時,她手中的那柄匕首就這麼插入了他的小腹。
鮮血頓時湧出,陳立果的腳也軟了下去。
手上黏膩的觸感,讓護士長回了神,她呆呆的看着陳立果,又呆呆的看了自己滿手鮮血,似乎終於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麼,她慘叫道:「蘇醫生——」
陳立果:「……送我去急診。」別哭了,再哭我就真死了。
好在護士長好歹是干護士這行的,迅速幫陳立果做了應急措施,然後打電話叫了人。
陳立果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警察姍姍來遲,一起來的還有本醫院的擔架。
陳立果被抱上擔架的時候,護士長在旁邊低低的哭泣。
警察問怎麼回事,陳立果白着臉色無奈道:「沒事,我不小心捅了自己。」
警察說:「你逗我呢?這都能捅到自己?」
陳立果說:「警察同志,你就不能關心一下病患麼。」
警察這才看了他一眼,不說話了。
這次陳立果運氣好,那刀不寬,護士長的力氣也不算大,插入腹部後,並沒有傷到要害部位。
不過給陳立果看診的那個醫生認識陳立果,幫他縫合了之後還和他開玩笑,說:「蘇醫生,這再往下一點,就要捅到腎了啊。」
陳立果:「……」大哥,你能別一臉興奮麼。
護士長見陳立果沒了大礙,身上的力氣都好似北卸掉了,她呆坐在陳立果身邊,直到警察把她叫出去談話,她才說了一句:「蘇醫生,對不起。」
陳立果苦笑:「沒事。」
護士長低低道:「我、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看到那照片,我的腦子……一片空白。」
陳立果急忙問道:「那照片是誰給你的?」
「我不知道呀。」護士長搖着頭,緩緩道,「那照片,是快遞寄來的。」
陳立果道:「嗯,我知道了,你去吧。」
護士長這才起身走了,看她的臉色,精神情況依舊不太妙。
陳立果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對系統說:「我差點就被捅壞一個。」
系統:「……」重點是這個麼?
陳立果說:「早知道就先把手機換了!」
系統:「……」
陳立果在床上坐了一會兒,覺得有點無聊,然後忽的想到什麼,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餵。」程行歌溫柔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陳立果冷冷道:「程行歌,你要我死麼?」
程行歌一愣,沒想到陳立果開口第一句居然是這個。他還以為陳立果又想要他幫忙了呢,
陳立果語氣有些羞恥,但到底是將想說的話說了出來,他道:「那天——你拍的那些照片,你都給了誰?」
程行歌聞言,語氣立馬變得嚴肅起來,他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陳立果說:「我為什麼會在別人手裏看到那照片??」
程行歌一聽,扭頭便低聲吩咐自己手下去查,然後在電話里詢問陳立果到底怎麼了。
陳立果說有人襲擊他,但含糊了護士長的身份。
「你怎麼樣?嚴不嚴重?現在在哪裏?」程行歌第一次如此緊張,他此時正在國外準備一個重要會議,但聽到陳立果這麼說,便立刻決定回國。
陳立果說:「在醫院,沒有大礙。」
程行歌道:「抱歉,這件事上,的確是我的疏忽。」
陳立果你敏銳的察覺了這句話的含義,他說:「我的照片真的是你放出去的?」
程行歌居然承認了。
陳立果心中一涼,語氣更加冰冷,他說:「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程行歌安靜了一會兒,有些懊惱道:「抱歉。」他實在無法向陳立果解釋,他只是想炫耀一番,卻沒想到讓陳立果置於這般危險的境地。
陳立果見他不想解釋,也不願再聽下去,直接掛了電話。
陳立果掛了電話之後就開始放空自己。
系統見他半晌不說話,好心提醒道:「命運之女的完成度又漲了。」
陳立果沒精打采道:「好吧。」
系統說:「你怎麼了?」
陳立果道:「我在想這是第幾集了。」
系統:「……不超過二十集?」
陳立果泣不成聲:「我還以為我會死在十五集結束的片尾里。」
系統:「……」為什麼胡說八道也能這麼認真啊。
陳立果其實很不喜歡住院,因為住院就得看各種亂七八的細菌。醫院裏的細菌種類又特別的多樣,鮮艷的色彩簡直要晃瞎陳立果的狗眼。
陳立果被刺的第二天,護士長就被逮捕了。
雖然陳立果說是自己不小心,但冷靜下來的護士長卻認為無法原諒自己的這種行為,最終選擇了自首。
這件事發生在醫院裏,大家自然都抱着濃厚的好奇心,臥病在床的陳立果成功的成為了國寶級的人物,被他們科室的圍觀了一圈不夠,還被旁邊的科室也圍觀了。
其實大家都很好奇陳立果為什麼會被捅,但又覺得就這麼問當事人不禮貌,於是小道消息在整個醫院亂傳。
什麼蘇雲止玩弄護士長的感情啊,什麼護士長暗戀蘇雲止求愛未遂啊,最離譜的一個版本是說陳立果和護士長是地下情關係,只是後來發現二人是有血緣關係的姐弟……
一個實習生來和陳立果聊八卦的時候,津津有味的把這些都給陳立果說了。
陳立果:「……看來大家都太閒了。」
實習生說:「哈哈哈,哪有嘛,大家都很忙的,只是蘇醫生人氣太高了,大家都好奇到底是怎麼回事。」
陳立果對此表示嚴重的懷疑。
程行歌這個罪魁禍首在陳立果生病的第二天下午就回了國。回國之後直奔醫院,身邊帶着的幾個保鏢把正在給陳立果換藥的護士嚇了一跳。
「雲止。」程行歌在陳立果身邊坐定,他身上還穿着不合時宜的風衣,看得出一下飛機就往醫院趕過來,都沒來得及回去換。
陳立果不太想理他。
程行歌說:「雲止,你別不理我啊。」他長得好看,故意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樣,讓陳立果這種顏控狗心肝一顫。
陳立果對系統說:「我不能那麼輕易的原諒他,上次給內衣,這次給照片,說不定下次就把我的腎給出去了。」
系統冷漠道:「你的腎有多金貴啊。」
陳立果臉紅道:「你不懂,男人補腎女人補血……」
系統:「……」並不想懂。
程行歌見陳立果半晌不說話,又開口說軟話。他身份不一般,倒也放得下身段,什麼好話都說盡了,聽的陳立果心裏其實是很舒服的。
但就算是心裏爽了,陳立果臉上還是一副冷漠之色,他說:「我不想聽你解釋。」
程行歌皺眉。
陳立果說:「上次的襪子,這次的照片,程行歌,這些我都不想和你追究,我只求你放我一條生路。」他說的疲憊,平日裏粉色的唇因為失血過多變得有些灰白,連帶着整個人都在透出一種頹敗之色。
若是一般人變成這樣,或許會讓人感覺沒精神,可陳立果多了份病中的較弱後,配着眼角的淚痣和他那冷淡的氣質,竟是更勾人了。
程行歌知道,眼前的人是他的,是屬於他一個人的,所以多謝耐心也無妨,況且這件事上的確是他理虧。
他本想選了一張什麼都不露的照片去炫耀自己的所有權,哪知竟是被人利用,出了這事。
程行歌說:「雲止。」
陳立果阻止了他接下來的話,他說:「你走吧,我想休息。」
程行歌抿了抿唇,竟是什麼都沒說痛快的走了。
陳立果:「……」唉,莫名有點失望怎麼辦。
陳立果被捅刀子這件事,不知怎麼的傳到了命運女徐曉荼那裏。
陳立果到底是幫了她不少忙,她在百忙之中抽出了一點時間來看陳立果。
到陳立果的病房後,徐曉荼找凳子坐下,道:「傷不嚴重吧?」
陳立果說還好,沒傷到內臟。
徐曉荼道:「唉,撐過這段時間就好了……」
陳立果說:「那案子有什麼線索了?」
徐曉荼道:「算不得什麼線索,只是新發現了東西。」
陳立果在從程行歌里知道,徐曉荼的男朋友和那個組織有牽連之後,就一直在考慮怎麼委婉的告訴她,但苦於找不到機會,今天徐曉荼特意過來,倒也是個不錯的時機。
而且看徐曉荼雖然有些疲憊,但精神頭卻很好,顯然是在案件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她頭上的完成度,已經到達了九十之多。
陳立果思量片刻,道:「曉荼,有件事,我想和你說一下。」
徐曉荼見陳立果表情艱澀,似有難言之隱,她道:「怎麼了?」
陳立果咬了咬牙,他道:「我得到消息……說你的男朋友,好像有點問題。」
徐曉荼一愣。
陳立果繼續道:「和那個組織有些牽連。」
徐曉荼直直的看着陳立果,好久都沒有緩過勁兒來。
陳立果見她如此深受打擊,苦笑道:「抱歉……若是弄錯了……」
他話說了一半,卻見徐曉荼低低嘆氣:「我早該知道的。」
陳立果不明所以。
徐曉荼道:「我的消息總是被人傳出去……我一直以為是局子裏有內奸。」
陳立果安慰道:「三條腿的□□不好找,兩條腿的人到處都是嘛。」
徐曉荼聞言一笑,道:「蘇醫生,你看我怎樣?」
陳立果完全沒反應過來,愣在當場。
「哈哈哈哈。」徐曉荼見陳立果這表情,笑道,「我只是同你開一個玩笑,你怎麼反應那麼大。」
陳立果無奈道:「不好笑。」
徐曉荼臉上的笑意也淡了下來,她說:「是啊,不好笑……蘇醫生,你這樣的男人,也不知道什麼樣的女人配得上。」這話要是別人來說,聽着倒像是諷刺,只是徐曉荼神色誠懇,語氣之中有些落寞。
陳立果很理智的沒有搭話。
「你好好養病,我破了案子再來找你。」徐曉荼又坐了一會兒,就告辭了,她現在實在是忙的焦頭爛額,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花在別處。
「去吧。」陳立果神色淡淡,和他平日裏沒什麼差別。
徐曉荼看着陳立果,咬牙說了句:「蘇醫生,謝謝你。」
陳立果道:「謝我?」
徐曉荼似乎有些說不下去,她說:「……那些消息。」
陳立果啞然,隨即淡笑道:「沒事,去吧,別想那麼多。」
徐曉荼怎麼可能不想那麼多,那些消息絕不是輕易能得到的,她根本不敢去想,眼前這神色平靜的醫生,到底是用什麼換來的。
越想越慌,徐曉荼不敢多待,告辭離去。雖然她盡力掩蓋了,但陳立果還是注意到,她走的時候眼角含了點淚水。
陳立果心說姑娘別啊,你這麼哭我是要心疼的。但到底是沒說出什麼安慰的話來——以蘇雲止的身份去安慰徐曉荼,太奇怪了。
陳立果在醫院住的這幾天,程行歌天天往醫院跑。
一開始護士們還有些害怕他,到後來都開始向陳立果打聽程行歌的事了。程行歌雖然低調,但也在媒體上面露過臉,難免有偶然看見的人認出他的身份。
陳立果還是油鹽不進的態度,拒絕和程行歌說話,更拒絕和他有身體上的接觸。
程行歌也不急,反正這人他早就吃到嘴裏了,也不怕跑掉。
陳立果身體好,傷口也恢復的快,二十多天後就準備出院。
再也不用在這花花綠綠的世界裏洗眼睛,陳立果真是高興的不得了,程行歌說要送陳立果出院,陳立果也沒同意。
陳立果道:「我自己有手有腳,不用你送。」
程行歌道:「雲止,你身上還有傷——」
陳立果厭惡的看了他一眼,道:「程行歌,說到底若我沒有認識你,也不會受這個傷。」
程行歌脾氣再好,聽到這話也忍不了,他臉上的笑意淡了許多,道:「蘇雲止,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陳立果抿唇不語,一瘸一拐的就要出去打車。
程行歌站在陳立果身後,涼涼道:「你要是自己打車回去,今天回家我就把你操了你信不信?」
以為陳立果背對着程行歌,程行歌也看不見他的表情,所以他說出這話後,看見陳立果的身體微僵,還以為他是怕了。
如果程行歌此時能看見陳立果的表情,他會發現陳立果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種迷之微笑。
陳立果:「還有點小期待呢。」
系統:「……」他為什麼不讓護士長直接把這貨捅死算了。
程行歌走到陳立果身後,扶着他的肩膀,道:「你乖乖的,不要惹我生氣,雲止,我是真的喜歡你。」
陳立果聞言,眉宇間透出一點淡淡的哀色,沒錯,在程行歌的面前,他的掙扎不過是一點情趣,根本無法讓程行歌動搖。
陳立果低低道:「你到底要我怎麼樣?」
程行歌說:「我要你和我在一起。」
「不可能——」陳立果本該妥協,可在聽到程行歌的要求後,他卻還是咬着牙說出了拒絕的話,他說:「程行歌,你知道我有潔癖麼?」
程行歌自然知道的,他皺起眉頭。
「所以。」陳立果自嘲的笑了笑,一把將程行歌扶在他肩膀上的手打了下去,他說:「即便是這樣的碰觸,也讓我感到噁心,更不用說更深一步的了。」
程行歌面無表情的看着眼前拒絕他的人。
「如果你真的喜歡我,就放過我吧。」陳立果語氣疲憊至極,他說:「我真的沒辦法和你在一起……準確的說我沒辦法和任何人在一起,你明白麼?」
程行歌道:「不明白。」
陳立果啞然失笑,他早該知道,程行歌這般自負的人,怎麼可能容忍他人的拒絕。
程行歌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和陳立果多做糾纏,他懶懶道:「走吧。」態度完全不容拒絕。
陳立果還是坐進了程行歌的車裏。
在醫院門口和人拉扯,實在是陳立果不想見到的場景,他也不想讓其他人看到這一幕,然後來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車上,兩人無言。
陳立果腹部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精神狀態也看起來不太好。
程行歌似乎在思考什麼,全程也都沒說話。
到了陳立果的住所,他先下了車,程行歌跟在他後面,看着緩步往前,也沒有要伸手攙扶的意思——陳立果說噁心,到底是有些傷了他。
但若是陳立果沒了潔癖,那程行歌還會對這個醫生產生興趣麼?他當初知道陳立果,還是託了那個護士長的福。
一見傾心,大概便是這個意思。
程行歌挖來了蘇雲止的所有資料,他像是尋寶一般,一點點,一點點的靠近自己的寶藏,直到時機成熟,才將之挖掘了出來。
只不過他卻從未想過,這份寶藏願不願意被他挖掘。
如果有人問陳立果願意被程行歌挖掘麼?那他大概會害羞的回答:挖,可勁兒挖,最好開挖掘機來。
但是他現在是蘇雲止,嘖嘖嘖,一個有潔癖的醫生,一鏟子下去還沒碰到估計自己就炸了。
陳立果:「……」唉,命運真是淒涼又無常啊。
程行歌跟着陳立果一起進了門。
陳立果本以為自己幾十天不回來,屋裏會鋪上灰塵,卻沒想到進來之後,卻發現整間屋子一層不染。
陳立果皺眉:「你讓其他人進來打掃了?」
程行歌無奈道:「我哪裏敢,都是我親手做的。」他知道陳立果有潔癖,若是讓一般的清潔工進來,這人恐怕會受不了。
果不其然,陳立果聞言眉頭鬆了松,他道:「謝了。」
程行歌也不客氣,直接走到陳立果那從來不給人坐的沙發上坐下,道:「雲止,你知道什麼叫脫敏療法麼?」
陳立果聞言心一沉:「……」他還真他娘的不知道。
於是又到了萬能系統科普時間,系統:「脫敏是將不能避免的並經皮膚試驗或其他方法證實或懷疑的主要抗原性物質,製成一定濃度的浸出液,以逐漸遞增劑量及濃度的方法進行注射、含服、經皮滲透,通過反覆給病人輸入特異性抗原,促使體內產生相應的抗體,從而達到免疫耐受。」
陳立果:「……」很好,完全聽不懂,但是他還是做出一副深沉的模樣,道:「你想做什麼?」
程行歌道:「你說,潔癖能不能也這麼治?」
陳立果咬牙道:「潔癖不是病。」
程行歌道:「過度潔癖卻是。」
陳立果說:「我很好,不需要改變——」
程行歌表情平靜的看着陳立果,他說:「如果你接受我,你就不需要改變,如果你的潔癖成了你拒絕我的理由,就必須得改。」這人長期身居上位,說出這麼一番完全沒有道理的話來也是氣勢十足。
陳立果不由的為他的神邏輯鼓起了掌:「這兄弟臉皮和我有的一拼啊。」
系統:「……」有自知之明是有點嗎?
但陳立果面上卻露出憤然之色,他說:「程行歌,你這是強盜邏輯!」
程行歌說:「對啊,就是強盜邏輯,你能如何?」
陳立果咬牙道:「你就不能講點道理麼?」
程行歌居然恬不知恥的攤了攤手,故作無奈:「我和你講道理,你就不要我了。」
他倒也清楚,如果按照常規的追求手段蘇雲止,就是他跑斷了腿,這輩子也別想把蘇雲止追到手。
陳立果瞪着他,程行歌也毫不怯場的回瞪。
陳立果的傷口又開始扯着疼,他道:「我今天不想和你鬧。」
程行歌道:「我也不想。」
「你走吧。」陳立果低低道,「我想休息了。」
程行歌說:「你去休息,不用管我。」
陳立果說:「你在這裏我睡不着!」
程行歌卻是笑了笑,他道:「這你總得習慣的。」
陳立果一開始還沒明白程行歌這句自信滿滿的話是什麼意思,待他走到了自己衣櫃,準備拿衣服洗澡時,才發現自己的衣櫃裏居然裝滿了程行歌的衣服!
天啊!!自己的衣櫃裏裝滿了別人的衣服!!這對重度潔癖蘇雲止來說簡直就是晴天霹靂,整個人眩暈的差點沒直接倒在地上。
陳立果怒吼道:「程行歌!!你都幹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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