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飯館 101|100.8.13丨

    「你喜不喜歡吃青椒？」

    「不喜歡。」

    「哦，這麼巧，我也不喜歡吃。」

    「要是我說喜歡呢？」

    「呀，你好厲害，竟然喜歡吃青椒。」

    能說話總是好的，至少還能跟外界交流，若是不言不語，什麼都不說，便只能讓人看做是活死人，溝通不得。這就跟現代醫學中的自閉症似的，人家玩自己的，就是不跟你溝通，你能奈何的了人家嗎？心理醫生都束手無策，只能藉助藥物治療，何況是區區普通人呢？

    年輕的國王出了意外死了，這讓李清明很疑惑，這樣沒有雙王存在了，這個世界還能正常嗎？於是他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控制着老頭留了下來，不過他沒有住在華麗的宮殿中，而是四處遊歷，準備看看這個與現實世界截然不同的子世界。

    這麼一溜達，還真叫他看到跟子世界格格不入的東西。

    一位不言不語，既不是a-10的撲克，也不是j、q、k或者大王小王的撲克，甚至不是其他填充世界的東西，那是一個穿着古代戰袍，面容剛毅，嘴唇有些厚，但有一雙濃眉，一雙眼睛有些許深陷，即便是毫無生氣的目視前方，也能讓人覺得他是一個極為英俊的男人。

    一張比其他撲克都要小得多的小孩蹦蹦跳跳的出來，他笑嘻嘻的跟男人說話，卻並沒有得到回答，不過他無師自通的學會了自問自答，竟也玩的津津有味。

    李清明饒有興趣的過去套話，小孩沒啥心機，基本問什麼就說什麼，很快把自己賣了個底朝天。李清明也才知道，原來這人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在這個地方，他仿佛雕像一樣坐立不動，但看上去明明是一個活人，要是追溯此人存在的時間，恐怕就連這個世界上活的時間最久的老人都不知道。

    沒有人知道他從什麼地方來，也沒有人知道他是什麼人，但大家對他都沒有惡意，就當他是一棵不能動彈的大樹。

    皺眉看着眼前這個男人，老頭心中駭然，卻也不敢輕舉妄動了，他心中猜測，也許此人才是李清明的目的，跟他公平競爭不過是藉口而已。儘管如此，老頭也還是忍不住打量這個極為英俊的男人，當李清明表示暫時不離開這裏的時候，他並沒有反感，而是有了許多興趣。

    夜晚降臨，只有天空中的星星點點，地面上黑漆漆一片，要不是能感覺到那個男人還在，李清明都要以為這個子世界都消失了。但他的疑惑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那個男人忽然站起來，舉起手中的長刀猛地劈開前方的空氣。那塊地方就好像被他撕裂了空間一樣，露出一個黑黝黝的口子，還有一些醜陋的東西哇哇叫着跑出來。

    不過事實上是那個空間口子一直存在，白天不過是被男人封印而已，他並沒有掌握什麼技巧，全憑本能。那些醜陋的東西剛跑出來就被他懶腰殺死，屍體卻很快消失，而口子一直嘩啦啦往外冒，仿佛永無止境一樣。男人也仿佛沒有知覺一樣，揮舞着手中的刀，眼睛一眨不眨的砍殺所有的外來物，他的腳甚至都沒有挪動分毫。

    勉強看到眼前這一幕的老頭已經嚇懵了，他沒想到還有這樣的變故，着實讓人驚奇。

    「應該是惡鬼，很惡劣的那種。」李清明遠遠的看着，他沒有靠近，淡淡道，「那不是我能對付的，數量太多，靈氣遲早會消耗完畢，他恐怕一直守在這裏，不知道已經過了多少年。」

    男人對於李清明的話恍若未聞，他就這麼不知疲倦的殺着，直到手中的刀斷為兩截，但這並沒有讓他停止，反而改變了攻擊策略，任何鬼都沒有放過。只是他看上去有些吃力了，這對於以前的他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但就好像他用了這麼多年的好運氣仿佛終於用完了一樣，終於有一隻惡鬼跑開，他卻沒有精力去阻止，因為裂口跑出來的惡鬼源源不斷。

    「烈火符，燒吧。」李清明淡淡道。

    符籙不知何時起擺了一圈，把這些惡鬼圈在中央，只要有偶爾的漏網之魚還沒跑出去就會被烈火焚-燒殆盡。李清明扭頭看了眼男人，第一次露出擔憂的情緒，「他快要撐不住了，而我沒有能耐堅持到天亮。那個口子……也很難縫補。也許這件事是因為我們進入這個世界才引起的？不，他早就在這裏了，這件事跟我們沒有關係。」

    那麼緣分讓他們產生交集，又是為了什麼。

    只是現在他們沒有時間想那麼多，李清明看到佈陣的符籙快要頂不住，便快速走過去補上。這種沒有符紙作為載體的凌空符籙，雖然畫起來成功了很高，但堅持的時間意外的短，這就代表他時不時的就得過去補上。眼看着男人倒在地上，胳膊還在機械的揮舞着，殺死一隻只跑到他身旁的惡鬼，李清明大步走過去單手抓住他的衣服，把他拖出圈外。

    好在大家都是撲克，很紙片兒似的，李清明用不了多少力氣。他大聲道：「你休息一下，我頂上！」

    「不能休息、不能休息。」男人終於開口說話，他平靜的面容變得異常猙獰，揮舞着斷刀掙扎，卻因為身體脫力而不能如願。老頭走過去把他拉到一旁，低聲道：「別費力氣了，你這樣還能活着就是奇蹟，更別說去斬殺那些惡鬼。」

    但男人並沒有聽老頭說的話，他憋着一口氣，竟然慢慢站了起來，邁開腳步搖搖晃晃的走過去，繼續揮舞着斷刀。空間裂口處冒出來的惡鬼數量開始減少，但是惡鬼的個頭卻開始變大，好像更高一級別的惡鬼跑了出來似的。

    李清明在這一瞬間感到無比吃力，他側頭看着男人重新回到戰圈中，並沒有阻止。他後退一步，開始在旁邊佈陣，身體裏的血液越來越少，在地上勾勒出鮮紅的紋路，仿佛隱隱發光一般，等陣法畫成，李清明勾起唇角笑了笑，默默道：「二百五，來了。」

    原本他並不打算讓張北極來，他本身靈氣太濃郁，會進一步破壞這個小世界，但現在不得不如此。

    陣法光芒大勝，紅色的暗光閃了幾息時間，最後便有一個人出現在陣法中央，他手裏還抱着一大盆飯食，最下面是白白的大米飯，上面鋪着一層紅燒肉，旁邊放着一個醬肘子，還有一大團辣白菜，還有一些涼皮，配菜非常豐富。二百五吃飯就喜歡這樣，他還是跟阿鬼學的，覺得一大盆飯搭配很好，只要往肚子裏灌就好了，不然夾菜還要浪費時間。

    「老闆。」張北極呼嚕嚕吞掉嘴裏的米飯，驚喜的蹦起來，然後瞪大眼睛說，「嚯，老闆你咋變成這樣了。啊，我也變樣了，扁平扁平的跟撲克牌似的。」

    「別廢話，去殺鬼。」李清明把他的飯盆拿過來，自己就着他手裏的筷子開始吃。

    鬼這玩意其實並不強壯，克星挺多的，但這次數量太多，乾耗也能耗死人。不過張北極來了就不一樣了，小太陽往陣法中一站，就足以讓靠近的惡鬼碰到克星一樣，身體開始消散，即便是惡鬼尖叫着跑開，也會被張北極靈活的抓回來。

    他根本不覺得吃力，只要渾身散發純陽之氣就可以，就跟散發着光芒的小太陽似的站在你那裏，那就足以讓跑出來的惡鬼自亂腳步。他甚至還走到裂開的空間縫隙那裏看了看，然後伸手摸了摸，最後回頭笑道：「老闆，這玩意黏上就行了吧？」

    不着痕跡的看了眼拿着斷刀的男人，李清明沒說話，把飯盆遞過去，「還有一些，你吃。」

    「哦。」張北極也沒繼續問，抱着飯盆繼續唏哩呼嚕的吃着，還時不時的夾一塊肉塞到李清明嘴裏，眼睛裏滿滿都是笑意。他並不關心眼前的情況，只要看到李清明就足夠了，其餘的一切都可以忽略。

    眼瞅着沒人注意自己，老頭便不着痕跡的後退，他自以為自己做的隱秘，又仗着現在是黑夜，覺得退的足夠遠了便拐進一棟房子裏，把那個小孩子撲克抓出來，捂着他的嘴巴跑。這回他覺得自己就算被發現了也沒什麼，因為手裏頭有人質，他要先離開這個地方，然後再想辦法回到原來的世界中。

    只要得到自由，就可以潛伏下來，從長計議。

    只可惜老頭還沒來得及開心就猛地撞上一樣東西，他抬起頭看，就看到一雙仿佛發着光的眸子，讓他忍不住後退，想控制手裏的小孩子，卻發現手中竟然空空如也，那小孩已經被對方抓了起來。

    黑暗中有忽遠忽近的聲音傳來，「我原本還猶豫這事兒該怎麼辦，現在你卻告訴了我結果。那空間裂縫着實難以控制，就算我和北極合力也只能控制一段時間，所以這裏一定要留一個人看着，像他那樣每天砍殺惡鬼。那個留下來的人……只能是你了。」

    他的聲音仿佛炸雷一樣在耳邊炸開，隨後老頭就被拎小雞似的帶回原來的地方，那個空間裂口果然變小了很多，而且還在緩慢的變小。

    「天亮後這個裂縫就會消失，晚上裂縫會重新出現，在這段時間內，你都要留在這裏。」李清明看到老頭張嘴便笑了笑，說，「你剛才離開的行為已經告訴我，這個任務必須給你不可。」

    其實人的命運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做下的事情直接關係到以後的結果，就算再悔不當初也必須為自己負責。命運就是這麼讓人心服口服，根本沒有反悔的機會。

    跟二百五合作把空間裂縫控制好，李清明便在老頭身上畫了一張符，保證他離不開這裏，並且附加了一個前提，若是空間裂縫消失，他就可以立刻離開這個小世界。然後便帶着張北極和身體虛弱至極卻還是強硬的支撐着自己，攥着斷刀不鬆手的男人離開這個小世界。

    飯館中，長生終於玩膩了撲克，抱着自己的皮球跑開了。妖怪小孩乖乖把撲克收起來，放到紙盒裏，然後咚咚咚跑回爸爸懷裏，指着盤子裏的爆炒魷魚絲說：「我想吃那個，還想吃麻辣味的烤雞翅，甜味的雞翅也想吃。」

    「慢慢來，咱們吃完這些才會離開。」年輕的妖怪爸爸夾了一個烤雞翅，細心的吹了吹，這才放到盤子裏讓小孩戴着手套，拿着啃。

    當飯館中突兀的出現一個陌生男人的時候，大家都好奇的看過去，隨後發現老闆出現，警惕的心便慢慢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