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俠世界的日常 第一百二十章

    竹林里坐着的幾個人，陳觀水也認得，而且是很熟悉。

    當中端坐品酒的是風月先生，坐在他右手邊的是一身白衣的三十二。梁公正在後面無所謂一樣的仰臥大睡，長孫武變成了一匹很肥很壯的馬，被長孫有希騎在身下。有希對面的，是騎着一隻肥碩無比大白貓的麥小葵，穿着一件做工精良的小鐵甲，揮舞着一柄細長的小劍，正在追殺着前面的三四個小蛇精。

    周圍還有的那些人，不過是一些簡單的女僕。雖然很是青春靚麗，卻是不入陳觀水的眼。

    三十二在莫名其妙把陳觀水扔在逍遙城門口以後，一直都是沒有任何的音信。一直到了兩個月前的某一個雨夜，他才突然出現在陳觀水的面前，卻是又只逗留了很短的時間。倒是三十二查看了陳觀水的修為進境，很是滿意，隨手就又扔下了三四十個儲物袋。

    而那風月先生一行人，三個大人倒是幾乎沒有再登門過。反而是長孫有希小蘿莉，動不動就頂着莫名其妙的理由，衝進宮殿去找麥小葵玩。而麥小葵也是人來瘋，兩個加起來都沒有十五歲的小蘿莉，竟然是敢去陰陽極樂宗的雲城裏玩。

    想那陰陽極樂宗里，多的是徹底放開情慾肉望的女子，也多的是有膽量去做驚世駭俗大事件的麗人。赤身晝行，坦然更換伴侶，這些都是小節。最恐怖的，是宗門裏的很多金丹以上的女修，想和男人一樣在陰陽間的險地尋一個活法，就斬斷了自己心內所有的拘束，更斬斷了塵俗間男女道德可能對自己的影響，徹底去做了一個自由人。

    也自然，就成了魔頭。

    更是自然，也只有東海才能容得下這些異類的女子，就有了逍遙城天空桃花浮空一般的極樂雲城。雲城裏，有十二位金丹女修駐守，下面還有數百的築基女修和數千人的鍊氣女弟子。時不時的，也會有幾個同道的元嬰女修會在雲城裏開壇講法。有時候也會有幾個像風月先生這樣的倜儻男子，在花國中端坐，為她們講解「情」這一個字，關乎於陰陽，更關乎於生死。

    不過在逍遙城地面上那些普通的平民百姓看來，那個桃花一般的雲城，卻是天底下最最放浪的地方，也是天底下最最高級的青樓。

    青樓。

    用金丹女修來做頭牌的青樓。

    用道法真傳來當嫖資的青樓。

    可以和數千個美人一起同赴極樂勝景的青樓。在無遮大會上沉迷於天魔之舞，在沉迷之後的空虛中澄清自己的心湖，在極樂之後的逍遙中潛入湖水的更深處。

    在那裏，可以看到很多很多在大陸各個王國聞名遐邇的花魁娘子，有很多更是留名世間、被無數文人墨客寫進書里的絕代佳人，也有的是身世跌拓起伏、有着無數秘密的奇人。但更多的，是那些被三仙觀拯救出來、卻再也離不開青樓的悲哀女子。

    習慣了在繁華之地欣賞玉樹瓊花，習慣在朱梁下與那些真正有着才情的男子們迷醉在詩詞中，習慣了被某一個初次在都城出現的陌生人仰慕、看着他一步步走上青雲卻只喜歡在自己懷裏沉睡。習慣了和不同男子說起自己完全不同的身世，直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一個人；習慣了鄙視那些佔有自己的男人，也習慣了鄙視自己，直到自己再也找不到可以尊重自己的理由；習慣了仰慕那些鳳凰一般的愛情，追逐成為鴛鴦一般的情侶，直到自己真的要走出青樓，卻發現根本沒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不知道是長孫有希背後的人太恐怖，還是兩個小蘿莉真的很可愛，反正她們在極樂雲城裏沒有遇到任何的意外，反而是被那些**的女人們當成了小枕頭摟在懷裏。吃了無數的好吃的，玩了無數的好玩的，最後臨走還得到了無數的小禮物。

    而也是在那個雲城裏，麥小葵抓到了現在騎着的那隻大白貓。

    因為有了這一隻築基修為的貓妖充當坐騎，在那以後的一個多月里，長孫有希被麥小葵追殺的上天下地。一直到了某一個叫「長孫武」的大肥馬主動參戰，馱着有希反過來就是把麥小葵給追殺的慘不忍睹。

    陳觀水看着眼前這隻極其眼熟的大白貓，想到那個躲在這隻大貓舌頭裏的某個鳥人，再看看旁邊沉默飲酒的三十二，最後只能無語了。

    這時，紅衣女子曳着長裙走到陳觀水的身前，淺淺福了一下說道：「見過觀水師侄，日後紅玉就拜託你了。」

    陳觀水也只是簡單鞠了一下手，「見過紅玉師叔。」

    話說陳六耳雖然是把阮紅玉當成是手下，甚至是身邊普通的女僕，現在把阮紅玉放在陳觀水的身邊，也同樣是讓她做陳觀水的女僕。不僅是可以讓她侍寢，也可以拿她做危難時的盾牌，或者是一些更特別的用處，這些都是可以的。但是在人前，陳觀水和阮紅玉之間，總是還要說一句「師叔」，「師侄」來的。

    陳觀水知道這個規矩，顯然阮紅玉也是知道。所以她在見過面以後，依然是冷清着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低聲問着風月先生道：「公孫師叔，剛才紅玉的劍舞和公孫師姐的比起來，還算可以嗎？」

    陳觀水帶着李玉冰卻是迎向了三十二，領着李玉冰規矩的行了參拜家族長輩的大禮。禮節是什麼根本無所謂，重要的是李玉冰這一次稱呼自己的名字已經改成了「陳李玉冰」，把陳觀水的姓氏加到了自己的前頭。

    三十二本來在喝着悶酒，也沒當眼前的這兩個小輩是怎麼回事。不過話里有音，他還是一下子就聽了出來。

    「哦」的一聲，三十二抬起頭，端詳了陳觀水和李玉冰很久，才是放下酒杯從容說道：「既然你們兩個已經是合了道籍，那以後也算是一個大人。羅浮和獲鹿，守望十萬載，姻緣無數。你們兩個都是嫡子，日後也當是多生下幾個後代。尤其是你，陳觀水。」

    三十二一指陳觀水的鼻子，「羅浮東傾，已經是天下共知。祖師是怎麼想，我們不用去管。但是下面的三千年裏，你安景一脈作為羅浮在東海的一個棋子，必須繁衍壯大。沒有十萬二十萬的後人，你安景一脈就不要想在羅浮西去的時候繼續站下腳跟。」

    再是一指身後的阮紅玉，「你若是喜歡，像她你就可以隨便收用。羅浮山下，十八支妖族附庸，多的是年輕女子，你也盡可以向我提要求。其他各家的女孩，只要你能收服得了她們，我也准你隨意舉動。」

    最後才是指向李玉冰：「但是，你最後必須給我記住－－我們羅浮不是儒門那一幫講倫常道德講瘋掉的書生，也不是魔門那樣的破滅一切倫理，可以胡作非為，所以她始終是羅浮承認的你的妻子。你要是休妻再娶，也是可以。等她死掉，再來和我說。」

    「如果你膽敢因為某一個女子，就動手殺了她，立了七姓之外的人坐正宮，那你和她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休想如意。」

    這時倒是旁邊的風月先生笑着推了一下三十二，又伸出一個手指勾着阮紅玉的下巴就把她的臉拉到了自己的前面。風月先生臉上笑的很邪，卻是打趣着三十二：「你自己沒老婆，也不要每一次看見家族裏的後輩成親就把剛才的話都說一遍吧？」

    一引話題，就把話題又轉到了阮紅玉剛才問他的東西上面。他欣賞着阮紅玉如同青寒白玉一樣的臉龐，皎然有着一種玉的光澤，卻又不是尋常人族美女的那種膩到無味的純白，反倒是有着一種青蛇本來就應該有的青玉一般的清水綠色。一雙瞳孔，本來還掩飾的和凡人一樣，現在也是變回了蛇眼。細長的瞳縫，深邃的黑色，琥珀一樣的金黃色的虹膜。

    阮紅玉不能反抗，卻也是在反抗。

    她完全沒有笑，根本不想去奉迎風月先生這個元嬰修士，更是不去想風月先生背後的龍高山和上清山這兩個可以輕易讓她絕望也同樣可以輕易讓她踏上雲巔的龐然大物。雖然她知道只要讓眼前的中年落拓男子滿意，得到他的評價，被他列名入天下花譜，就可以得到無數的榮譽，被無數的金丹修士追逐，可以從容選擇自己的愛情。

    但是羅浮的殘酷，阮紅玉更知道。

    所以她不敢笑。即使三十二不在這裏，她依然不敢笑。甚至，她都不敢動心，雖然端着她的臉的男人實在是很有味道，很勾引人。

    所以睡着的梁公正突然睜開眼睛，很是輕蔑的說道：「你和公孫元比，差的太多。」

    一句話說完，梁公正繼續躺倒。

    風月先生也是放開了手指，笑了幾下，「確實是差的太多。公孫那傢伙，不知道在吳國得到了什麼東西，一道好好的儒門殺生劍的真傳就被她改成了亂欲紅塵劍。走的是心魔道，卻得的是劍道正宗。旁人看的是無窮幻境，無數美人生死哀歌，內里卻是無堅不摧的劍道真心。」

    「我要是想剛才那樣問她，她能直接把劍劈在我臉上！這就是你不如她的地方。你的舞算是相當不錯了，但你的道卻不在裏面，你的心也不在劍里，自然我徒兒才那麼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