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卉要見她?
這還是她回來那麼久,第一次湯卉主動找她,她們之間血海深仇,哪怕沒有景媃的仇,可是除了景媃的死,湯卉做的孽數之不盡,她們之間本就沒什麼好談的,所以,平時根本沒有見面的必要。
湯卉要見她,所為何事樓月卿想不出來,而且,還是這個時候……
樓月卿蹙了蹙眉,靜默片刻之後,便往未央宮的方向走去。
樓月卿到未央宮的時候,湯卉正坐在貴妃榻上,身上雖然穿着厚重繁瑣的鳳袍,可頭髮卻披散在身後,頭上不着任何飾物,面色也寡淡,稍顯憔悴,她正閉着眼坐在那裏,身後站着一個宮女正在給她揉捏着腦仁兒,隨着宮女的揉捏動作,她的眉頭時而舒緩時而蹙眉。 樓月卿見狀,眉梢一挑。
湯溪上前一些,微微福身,垂眸低聲道:「啟稟皇后娘娘,長公主殿下到了!」
聲音剛落,湯卉睜眼,看到樓月卿,她微微抬手,身後的宮女立刻停下動作,躬身退到一旁,朝着樓月卿俯身行禮。
樓月卿面色淡淡的看着湯卉,不過,眼中卻意味不明。
轉身,行至一旁的軟榻上,自顧坐下。
湯卉見狀,並未說什麼,淡淡一笑,隨即抬手,一旁的宮女立刻扶着她走向軟榻。
坐在另一邊,湯卉淡淡的對扶着她的宮女道:「上茶!」
宮女立刻退下。
湯卉又看着湯溪,語氣依舊淡淡,只是多了絲輕緩:「你也下去吧!」
湯溪看着一旁冷着臉的樓月卿,有些猶疑,不過,觸及湯卉的目光,她只好低聲道:「奴婢告退!」
說完,福了福身退下。
湯卉這才看着樓月卿,見她面色寡淡冷莫,嘴角微扯,開口問:「你妹妹傷勢如何了?毒可解了?」
樓月卿聞言,倏然一怔,轉頭看着湯卉的眼神,多了幾分古怪,旋即冷笑:「皇后竟然會關心她?當真是令人驚奇!」
在她看來,湯卉一副關懷備至的模樣過問蕭傾凰的事情,每一個字都虛偽至極。
湯卉聽着樓月卿這滿懷諷刺的話,也不見惱怒不喜,只是淡笑着反問:「她是本宮看着長大的,這麼多年來,本宮對她也並非全無真心,為何不會關心她?」
人心都是肉做的,這麼多年,這個孩子在她身邊長大,比她親生的孩子陪伴她還要多,而且,這是個女兒,總會讓她想起她枉死的那個女兒,如果……
如果不是因為她是景媃的孩子,如果不是因為她長着那樣一張臉,或許,自己會更喜歡她吧。
樓月卿聽完湯卉的話,笑得更諷刺,凌厲的目光看向湯卉,咬牙質問:「既然並非全無真心,那你為何要這般對她?將她毀的這般徹底?」
「那你覺得,本宮該如何待她?視如己出?呵護備至?」笑意愈發涼薄,嗤笑道:「沒有殺了她,已然是我最大的仁慈!」
景媃害死了她的女兒,她只是讓景媃的兩個女兒受些苦楚,卻並未要了她們的命,已然是她最大的仁慈。
倘若不是因為太過不甘,倘若不是因為有些不忍,這兩個孩子,早就不在人世了。
樓月卿倒是對此無話可說。
確實,她並沒有資格要求湯卉對她們姐妹寬容,雖然這是上一代的恩怨,可是有一件事實無法否認,那就是,是景媃先害死了湯卉的女兒,導致蕭以恂生來體弱,而這,怕也是湯卉對她們姐妹狠下毒手的緣由,只能說,因果循環罷了,誰又有資格怪誰殘忍?
就當是母債女償吧,她們姐妹兩個半生的不幸,是為了償還景媃十月懷胎的恩情,為她贖罪,此後,她們母女之間,便是陌路。
至於湯卉……
有些事情,不是虧欠和償還就能一勾銷的。
樓月卿看着她,眸間蘊含着絲絲怒火,有些激憤的咬牙道:「就算如你所說,你想讓我們都痛苦,這些無可厚非,可為什麼?你既說了你對凰兒並非全然無真心,那你為何要把她毀成這樣?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在你把她送回來頂替我的時候開始,你的目的就已經達到了,你為何還不肯放過她?讓她承受這般屈辱?」
以前,她或許還會以為湯卉做的那麼多,是為了湯家,為了孩子,為了權力,可是如今,她明白了湯卉做這些是為了什麼,不過是為了報復,為了讓他們所有人都痛苦。
可是,這個目的,湯卉早就達到了啊。
當年,她被萬民唾棄不容,被送離酆都,遭遇截殺流落異國,蕭傾凰也生來不幸,從小活在恐懼當中生不如死,那件事後,蕭正霖也大受打擊性情大變,對景媃恨之入骨絕情死心,這不就是湯卉想要的麼?
為何還要毀掉蕭傾凰的一生?讓她承受這般屈辱生不如死的活着?
湯卉聽到樓月卿的這些質問,神色微動,依舊淡笑着,說了一句和樓月卿的問題似乎毫不相關的話:「你們姐妹兩個,都是極聰明的孩子!」
樓月卿一怔,隨即蹙眉,有些不明所以。
湯卉看着她,目光清明:「可就是因為太聰明了,所以,聰明反被聰明誤,毀掉她的,從來不是我,是她自己!」
樓月卿聞言,眉眼微擰,眯了眯眼:「你這是什麼意思?」
湯卉淡淡的道:「她一直以為,她所做的一切,是我想看到的她該有的模樣,可於我而言,她怎麼活並不重要,因為就像你所說的,我的目的早就達到了,我雖然想要報復,想要你們痛苦來緩解我心頭的不甘和不忿,可有些事情,我湯卉不屑去做,不屑做此等卑劣不齒的事情來錦上添花,所以毀掉她的不是我,是她自己!」
樓月卿聽完湯卉的話,忽然靜默,神色晦暗不明,沉思片刻,她冷笑:「所以皇后這是推卸責任?」
就算真的像湯卉說的那樣,是蕭傾凰自己想得太多,太過戰戰兢兢多疑多思才把自己毀了,可是造成她這個性格的又是誰?
湯卉不置可否,依舊淡笑:「本宮只是實話實說,不過,她會變成這樣,本宮確實脫不了干係,既然有本宮的責任,本宮自然不會推卸,也沒什麼好否認的!」
事到如今,承認否認,結果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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