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中記 第66章

    </>    這幾日北風漸緊,夜來竟飄了雪,到早上,地上已經落了薄薄地一層。

    還未出太陽,崔府後宅便來了一人,十二三歲的公子哥兒,臉兒圓圓,雙眸彎彎,天生帶着笑模樣,叫人一見便心生喜歡。

    門上小丫頭見了,紛紛笑着招呼:「然哥兒來了!」早有人急忙進內稟報。

    不多時,裏頭有個穿紅色夾襖的白淨丫頭走了進來,正是羅氏的貼身丫頭碧玉,笑道:「外頭冷,然哥兒怎麼還不進來?奶奶早起了呢。」

    季陶然這才跟着入內,到了裏屋,見姨母羅氏正坐在炕上,季陶然上前行禮過後,羅氏忙招呼他到身邊,摸了摸臉道:「怎麼總是這般拘謹的,同你說過多少次了,姨母這兒,便跟你家裏是一樣的,很不用避諱什麼。」

    這羅氏便是崔印的繼室,乃是長興伯羅標之次女,羅氏的長姐嫁的是建威將軍季家,兩姊妹感情甚好,又都在京內,是以經常走動。

    羅氏自嫁了崔印,也得了一子,取名崔承。然而羅氏對待季陶然卻比親生兒子還要喜歡三分。

    先前因長興伯年高體弱,想念外孫,便叫季陶然去冀州陪了自己數月,近來才回京,便來拜見姨母。

    羅氏許久不見外甥,自然欣喜非常,摸了摸他的臉有些冰,便叫丫頭把自己的手爐拿來給他握着,又叫取熱熱的湯水來給他喝。

    季陶然雖不覺冷,但知道姨母一片好心,他便只是聽着行事,很是乖巧。

    羅氏便又問他冀州的情形如何,季陶然一一說來,眉飛色舞,笑個不住,顯然在冀州過的十分之好。

    羅氏見他如此,心裏也更寬慰,又催丫頭們拿點心果子上來,便道:「我瞧着你比先前離京時候倒是白胖了些兒,可見你外祖父是極疼你的。」

    季陶然笑道:「外祖父也惦記着姨母呢,只姨母不得去。還念叨着等開春兒愛行動了,便上京來看望。」

    羅氏聞聽,臉上越發露出幾分喜色,含笑點頭。

    如此說了會兒話,羅氏因斂了笑,吩咐丫頭道:「去看看承哥兒起了不曾?對他說他哥哥來了,叫出來見人。」那丫頭便去了。

    季陶然問道:「承兒還在睡麼?是我來的太早了些兒,先前在冀州的時候,外祖父愛早起習武,每次都也喊我起來練上兩招,不覺就也養成個早起的習慣,一時改不過來呢

    。」

    羅氏才又笑看他說:「你這才是正理,是勤力向上的好孩子呢,承哥兒能趕上你一半兒,我也心滿意足了。」說到後一句,卻又沒了笑,反嘆了口氣。

    季陶然道:「承兒年紀還小,自然貪玩些,其實我也是個貪玩的,在家裏的時候我母親也常常罵我,只不過姨母格外疼我罷了。」

    羅氏摸了摸他的頭:「不怪我多疼你,是你實在是懂事。」

    兩人又說了幾句,外頭便道:「鈺哥兒跟二小姐來給奶奶請安了。」

    羅氏聽了,便不言語。

    頃刻,果然外頭有兩人走了進來,正是崔印妾室所生的兩個孩兒,哥哥喚作崔鈺,跟雲鬟同歲,小妹崔新蓉,上前來恭恭敬敬地見了禮。

    羅氏也只淡淡地,說道:「這天兒越冷,你們很不必這樣早就過來。」

    崔新蓉道:「因昨兒姨娘受了風寒,不敢就來,怕過病氣給母親,故而叫我們早些來,順便向母親請罪。」

    羅氏只點了點頭。崔鈺卻又上前給季陶然行禮,因道:「哥哥從冀州回來了?」

    季陶然笑着還禮道:「前兩日才回來。」

    崔新蓉也行了禮,道:「哥哥在冀州跟着外祖父,必然是極長見識的?」又對羅氏道:「母親,看哥哥的談吐舉止,都比先前更出色了,母親覺着呢?」

    羅氏聽了這話,方笑了笑,點頭道:「很是。」

    季陶然笑道:「哪裏就長進了,也不過是胡亂玩鬧罷了。」

    羅氏見他們表兄妹們熱鬧說話,可崔承還未出現,不由有些不快,便叫丫頭道:「承哥兒呢,是怎麼了,這半天不出來?」

    小丫頭忙道:「已經來了。」果然才說完,就見崔承的丫頭陪着他進門。

    崔承上前先給羅氏見禮,羅氏便道:「敢情是昨晚上又玩鬧了,故而才起晚了?」

    崔承見哥哥姐姐們都在,便撒嬌笑說:「昨晚上等看下雪,等了半宿也沒見,就睡着了,還好方才一看,果然地上還有呢。」

    羅氏哼道:「你若再晚些起來,那雪也沒有了。還不快見你哥哥?」

    崔承才回頭來見季陶然,卻不行禮,只撲上來抱着道:「哥哥怎麼才回來,我盼了好久,你不在家裏,都沒有人領着我玩兒了。」

    季陶然也將他抱了一把,卻見小孩兒臉若銀盤,十分可愛,便笑道:「又說頑話,難道府里沒有人陪着你玩麼?」

    崔承膩在他身上,笑說:「雖然有,可都不及哥哥好,你先前去外祖父家裏,如何事先不跟我說一聲兒,我也想去冀州呢。」

    季陶然道:「你還小,等大些咱們一起去。是了,我這次回來給你們都帶了手信,已經叫小廝送與你們的丫頭了,自不是什麼貴重的,只拿着或玩兒或賞人罷了。」

    崔承極為高興,崔鈺跟崔新蓉也都謝過

    。

    不料崔承才坐了會兒,外頭就有人來叫,說是老太太那邊吃早飯,問哥兒起了沒,崔承順勢便跟着丫頭過去了。

    頃刻,崔鈺跟崔新蓉兩兄妹也起身告辭,季陶然因聽聞崔雲鬟回了府來,只不過並未見到,羅氏卻也不說……因此他便不問,只等崔鈺跟崔新蓉兄妹走後,季陶然才對羅氏說:「我聽說雲鬟妹妹也回來了,如何不見呢?」

    羅氏道:「你想見她麼?這孩子自打回來,不知是不是又更換水土的緣故,就病歪歪的,我也不叫她每每來請安,只叫她好生養着,你若要見,這樣冷天,就也不用特意叫她過來,你自去她屋裏頭瞧就是了。」

    季陶然答應了一聲,道:「既然是病了,我也該去看一看。」羅氏也並未多言,只叫丫頭領着他過去。

    那小丫頭喜兒便領着季陶然往雲鬟的院子去,頃刻到了,就見一個面生的小丫頭出來迎了。

    喜兒對她道:「露姐姐,季家的小爺來見姑娘呢,快去說一聲兒。」

    露珠兒因問道:「季家是哪家?」

    喜兒道:「你來了府內也有陣子了,怎麼連這個都還不知道,不正是咱們奶奶的姊妹家麼?季少爺算起來是姑娘的表哥呢,先前姑娘在府里的時候也曾見過的,不過那時候年紀小,只怕不記得了,你只快去說聲。」

    露珠兒掃了一眼季陶然,面有難色,小聲兒道:「巧的很,方才姑娘咳嗽了兩聲,說怕是感了風寒,我正要給她找藥呢,特意吩咐了不叫什麼人進去探視,免得也染了病氣。」

    喜兒呆了呆:「也感了風寒?這……」

    這會兒季陶然聽見了,便說:「我不礙事,只看看妹妹可要不要緊?」

    露珠兒見他笑得十分討喜,便道:「那……少爺稍等,我進去再跟姑娘說說看。」便回身進房,不料頃刻出來,便道:「姑娘先前吃了藥,竟已經睡着了,表少爺……」


    季陶然見這般,不好強求,只得作罷,因說:「只叫妹妹好生保養就是了。病來如山倒,耽擱不得,只快去請好大夫要緊。另外我前些日子在冀州,帶了些當地的土產回來,這兩樣兒給妹妹玩就是了,不是什麼好東西。」他身後的丫頭上前,把個托盤遞給露珠兒。

    露珠兒忙謝過,又接了過去。

    季陶然說罷抬頭,見幾杆綠竹葉上頂着雪,被風一吹,微微搖曳,雪花兒便散落下來,綠竹掩映着緊閉的朱紅門扇,竟也聽不見裏頭有什麼聲響。

    季陶然看了一會兒,便轉身自去了。

    不多時,羅氏的大丫頭碧玉竟親過來探望雲鬟,卻見她已經起了身,臉色尚好,看不出什麼有病的樣兒。

    林奶娘笑着說道:「你怎麼又特來跑一趟?我正要派人去回,其實並不礙事,想來不是風寒,只不過是少喝了水喉嚨疼罷了,方才又小睡了會子,如今已經好了。」

    碧玉這才放了心,便笑道:「奶奶不放心呢,才叫我來看看,若要緊便即刻請大夫來看,姑娘果然沒事就罷了。」

    雲鬟也說:「讓母親費心了,姐姐回去告訴,只說我沒事兒了,過會兒便去請安了

    。」

    碧玉回房將此事跟羅氏稟明,羅氏也並未說什麼。

    等眾人都去了後,露珠兒方看着雲鬟,遲疑問道:「我看姑娘也不似是病了的,怎麼先前表少爺來的時候竟都起不了身兒呢?」

    雲鬟不言語,仿佛沒聽見似的。

    露珠兒道:「我瞧表少爺離開的時候還總回頭看呢……竟然是這樣有心的人,還給姑娘帶了禮物,快看看是什麼。」說着,就把桌上季陶然所送的東西端過來給雲鬟看。

    掀開上頭的帕子,雲鬟只看一眼,卻見裏頭有一個白洋淀葦編的栩栩如生的小牛犢子,另外便是盒子裏放着的一串明黃色的山海關琥珀手串。

    雲鬟看着這兩樣東西,雖早就知道會看見的必是這些,一樣兒不差,但當真親眼見到之時,仍是忍不住有些雙眼發熱。

    她情不自禁地拿起那琥珀手串,摩挲了會兒便放下,只又拿起那頭上帶角的小牛犢子,見它瞪着眼正望着自個兒,透出一股憨憨氣質。

    雲鬟看了片刻,便把那小牛貼在胸前,此刻,眼睛早已經紅了。

    晚間時候,露珠兒因悄悄地對林嬤嬤道:「奶娘,方才跟着二小姐的小荷跟我打聽,問表少爺給了姑娘什麼呢。」

    林奶娘道:「她問這個做什麼,二小姐跟兩位哥兒不都也得了麼?」

    露珠兒笑道:「你便不知道了,我趁機也打聽了回來,原來兩位少爺都各自得了一方易水硯,蓉小姐得的也是一串琥珀手串,可並沒有那隻草編的小牛犢子呢。」

    林奶娘便也笑起來:「你打聽的倒仔細。」

    露珠兒道:「只興他們問不成?不過,我瞧今兒姑娘這病的有些古怪,怎麼好端端地連人也見不了了呢,先前叫我出去打發了表少爺的時候還沒睡,一會兒我回來,就睡得那樣兒了?」

    奶娘道:「就你話多,姑娘讓做什麼你便做什麼就是了,再多嘴,留神我先打你。」

    露珠兒吐吐舌頭,忽然嘆了聲道:「我有些想念曉晴了……怎麼姑娘又打發她回去了呢?」

    林奶娘「噓」了聲,道:「才說了你,怎麼不長記性?」露珠兒忙捂着嘴,果然不敢說了。

    原來先前回京途中,雲鬟醒了後,她便做主,只說既然府內有人來接,就不必讓陳叔跟着,只叫他先「回」素閒莊去。

    因陳叔年紀大了,便帶了兩個僕人,並曉晴一塊兒自去了。

    回京之後,崔印也並沒仔細問過此事,只簡略問了句路上可好之類,雲鬟也只說很好。

    那些崔府去接的侍衛,雖知道雲鬟打發了一名老僕,卻也不放在心上。

    因此無人知曉的是,陳叔帶着那數人,其實並不是回素閒莊罷了。

    對雲鬟而言,侯府忽然有人來接,自是在她意料之外,回京也是她百般不願,可既然無從選擇,只得暫且隨遇而安。

    可是回京,便意味着要跟那些她不願遇上的人再度遇上,其中一個堪稱是她心病的人物,便是季陶然

    。

    雲鬟自忖:以季陶然的性情為人,倘若此生沒有遇見自個兒,他應該會過的很好,這點兒毋庸置疑。

    只想不到,她千方百計要避開,終究還是回到這條路上,因此今日季陶然來見,雲鬟只稱病不見。

    但這畢竟不是長法兒,繼母羅氏十分喜歡季陶然,兩下里又是親戚,常來常往,竟是抬頭不見低頭見。

    此夜,風吹着外頭的綠竹,發出簌簌的聲響,雲鬟抱着那隻小牛犢,望着它呆愣愣的模樣,眼底生潮。

    前世她得了這小牛,愛極這拙樸的模樣,睡覺之時都要抱着不放。

    雖也知道府內季陶然只送給了自己這個,卻也並沒多想,只覺着這表哥實在親切的很,這小牛犢竟比什麼貴重禮物都叫她心喜,又因別人沒有,便更加倍珍惜愛顧。

    不料有一日,不知為何,這小牛犢好端端地竟不翼而飛,丫頭們把屋內屋外翻來覆去找了數回,都沒找見,雲鬟傷心不已,狠狠地大哭一場。

    季陶然聽說此事,便安撫了她一番,又許諾說下次去冀州會帶個更好的回來給她。

    可對雲鬟來說,縱然再帶了新的來,卻也不是她最心愛的那一隻小牛犢了。

    如今時光流轉,這小牛犢兒失而復得似的就在眼前。

    雲鬟心底委實悲欣交集,拿在手中把玩許久,便又抱入懷中,心想:「這一回絕不會叫你出事了……絕不會。」似是對小牛犢說的,也似是對季陶然說的。

    到年下,侯府內自然忙碌起來,親戚之間也有些走動。

    這一日,季陶然來到崔侯府做客,正往姨母羅氏房中而來,把迴廊下過的時候,隱隱聽見隔壁有人說話。

    季陶然起初不在意,誰知聽其中一個聲音有些熟悉,竟像是崔承。季陶然正要找這小表弟,忙轉過月門去尋。

    正含笑往前,卻聽有人高聲喝道:「你敢再說?」是女孩兒的聲音,雖不難聽,卻有些兇巴巴地。

    季陶然一愣,揚首看去,卻看見前面不遠,崔承跟一個有些眼熟的女孩子站在一處,而那女孩兒揮手落下,竟是乾淨利落地一掌摑在崔承臉上。

    崔承沒想到自己會挨打,一怔之下,便「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季陶然嚇了一跳:這崔府內的情形他是最清楚的,一來,並沒有女孩兒是如此凶戾的個性,二來,崔承是府內老太太的心頭肉,平日裏恨不得捧在手心裏呵護着,連崔印對兒子高聲一些都不成,又哪裏有什麼人敢打他?

    季陶然含驚帶怒,忙跑到跟前兒,喝道:「你做什麼?」又拉住崔承看端倪。

    崔承的臉何其嬌嫩?頓時便有五個掌印紅通通地浮起來,季陶然心疼之極,起身瞪着眼前的女孩兒,張口便要叱問的當兒,忽心頭一動:「你……」

    剎那目光相對,眼前人卻並沒給季陶然開口的機會,只冷哼了聲,拂袖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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