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中記 第52章

    原來雲鬟吩咐陳叔假借收賬之名,實則卻是往那南邊兒,竟在山清水秀之處置買了一處房屋田產。

    自從明白重活一世後,對雲鬟來說,先前發生的種種自不可磨滅,倘若任由一切仍如先前般,那極大的可能便是所有再重蹈覆轍一回。

    青玫之事發生前,雲鬟本想阻止,不料陰差陽錯,仍是不可避免,雖說情形比前世有所不同,譬如謝二等人伏誅,而阿寶來福一家也終究得以保全……其他的,比如黃誠、秦晨等,也有所改變。

    至於後來本該成為懸案的袁家迷案,倒也告破,這卻是始料未及、意料之外的。

    可是與此同時,卻又跟「趙六」之間的羈絆漸漸深重。

    這人的存在,總是時不時地提醒着雲鬟,昔日發生經歷過的。

    因此她日思夜想,心底漸漸生出一個極大膽的想法兒來,那便是:遠離是非之地,避開是非之人,從此所有,一了百了。

    早在崔印親自來莊上之前,雲鬟便已經悄悄地拿定了主意。

    只不過這「主意」卻因崔印初來那日的溫柔體貼,對親情的渴望,讓雲鬟心底有一刻的鬆動……甚至覺着……索性就跟着他回京去罷了。

    誰知那份喜歡,不過如鏡花水月似的,何其短暫,轉瞬即破。

    所以這連日來崔印在鄜州遊山玩水,雲鬟一邊兒裝病,一邊兒卻焦急地等候陳叔的消息。

    她也是擔心陳叔出事的,更幾次想悄悄地把秦晨叫來,讓他幫忙去找一找,且喜老天保佑,陳叔畢竟安然歸來。

    陳叔聽了雲鬟一句:「誰說不能住?」自然不明白的,便問道:「小主子……這話是什麼意思?」

    雲鬟遲疑片刻,便說道:「陳叔,你覺着我父親如何?」

    陳叔聞言沉默,陳叔因是謝家的人,自然心向謝家,對他而言,謝氏既是他要效忠的謝家主子,也是他從小兒看着長大的「小主人」,然而,最終卻是那個下場……

    主子們的事,陳叔自然不敢也不能多嘴,可心底卻一直都深以為遺憾,為謝氏而不平。

    先前雖見了崔印,知道他是名門顯貴,然而對陳叔來說,他對謝氏「始亂終棄」,對鳳哥兒「棄之不顧」,實則……卻只是個寡情薄倖的貴公子罷了,對謝氏來說並非良配,對鳳哥兒來說並非完父。

    如今聽雲鬟問,陳叔心裏雖不喜歡崔印,倒也不便直口說出,便支吾道:「侯爺麼……自然是大戶人家的公子,我們這些鄉野村人哪裏懂得,又哪裏敢說。」

    雲鬟聞言,笑了笑,便道:「陳叔不必說,我也明白。然而你可知道我心底想什麼?」

    陳叔搖了搖頭,雲鬟輕聲道:「我心裏想,縱然我跟着父親回了京,在那偌大府里,只怕也討不了好兒的,畢竟我親娘沒了,父親又是不管事的……」

    陳叔見她果然說的直接,心中震動,忙問:「小主子叫我去那麼遠的地方置買房屋,難道……」

    雲鬟默然:不錯,早在崔印親自來之前,她就有此打算,且正如先前她跟陳叔說過的,——此事她已經想過千百回。

    雲鬟所思所想,便是在侯府派人來接她之前,她只尋一個由頭,譬如對外放話說,是謝家的人來接了她去,然後帶着陳叔等貼身的人一走了之,遠遠地去到那江南水鄉之地避居。

    橫豎對侯府來說,她不過是個可有可無之人罷了,就算是找不到了,或者驚動官府,也只是一時的,何況難道真的非她不可?更何況她有心躲避,別人自然難以尋到。

    可是雲鬟之所以下如此決心的理由,卻並不僅僅是跟陳叔所說的這個,而是……對她來說,轉頭南下,而非北上,只有這般,她的命運才能完完全全地扭轉,跟先前的徹底不同。

    就如痛下決心、揮刀斬斷所有一樣,如此才能斷了往後跟那許多人的種種羈絆,那些剪不斷,理還亂,動魄驚心的孽障孽緣。

    陳叔終於懂了雲鬟的意思,他心中自然震驚非常,雖然知道小主子向來自有主意,可是如此……卻委實有些驚世駭俗了。

    竟然捨得京城那花花之地,侯門公府的大宅大院,千金小姐的身份……寧肯銷聲匿跡地遠遁……

    若非向來知道雲鬟的心性,陳叔必然以為不過是小孩兒家的任性胡為罷了,然而望着燈下雲鬟澈然堅定的目光,陳叔深深地吸了口氣,道:「橫豎……我只聽小主子的罷了。只要您想好了,我並沒有二話。」

    雲鬟一笑點頭,當下便不再說此事,只又詳細問起陳叔一路的情形。

    陳叔方又道:「都是我的身子拖累了,加上太長時間沒趕路了,又水土不服的,那天才撐着到了揚州,可巧就病倒了,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得虧遇上了好人,請了個高明的大夫,養了十幾天,才又活了過來。」

    雲鬟見他比先前枯瘦了好些,心中難過,便道:「陳叔,苦了你了。」

    陳叔笑道:「哪裏話,我害怕耽擱了正經事兒呢,還好仍是做成了,不然我也要無臉回來見鳳哥兒了。」

    雲鬟知道他急着趕路,自然虧虛了身子,只怕要多調理些時日才好,當下便不再同他說下去,只催他快些回去休息。

    陳叔去後,雲鬟復回到裏屋,因露珠兒跟林嬤嬤都給她打發了,此刻屋內寂靜無聲。

    雲鬟心中卻有些異樣之感,她靜坐想了片刻,便輕輕地喚道:「巽風。」

    喚聲似輕煙裊過,卻無人應聲,雲鬟復又叫道:「巽風?」仍是悄然寂靜。

    雲鬟見巽風果然不在,才微微地鬆了口氣。

    自打崔印帶人來到莊上後,巽風便不似先前異樣跟她跟的緊了,方才雲鬟同陳叔交談之前又四處打量過,並沒見到蹤跡。

    可同陳叔說完心事之後,卻始終有些忐忑,總有不踏實之感,因此便詐喚了兩聲。

    巽風既然沒答應,自是不在場了……雲鬟心想。

    然而忽地轉念又想到:「他們分明是白四爺所留的人,然而我跟四爺毫不相干,竟是為何要這樣相待……」

    雲鬟想了會子,又咬了咬唇,低頭暗嘆了聲:「縱然留了人在這兒,只怕也沒要緊,白四爺……是何等的人,怎麼在一個萍水相逢的小丫頭身上留心分神呢,他留下巽風阿澤他們,不過是憐憫莊上無人照應,又或許,是因上回那王典來鬧的一場……他心性謹慎,不欲再出事端罷了。可就算留了巽風又怎麼樣,倘或巽風真的聽見了我的打算,難道白四爺還能插手不成?照他的性情,只怕也萬事不說而已。」

    雲鬟想到這裏,微微笑了笑,可雖是想着此事,心底卻一個閃念,竟沒來由地又想起崔印突如其來的緣故。

    雲鬟先前雖聽胡嬤嬤的丫頭說過,崔印之所以親自來接,不過是因沈丞相夫人的一句話……然而區區一個不起眼兒的侯門小姐,向來跟沈家又無瓜葛,無緣無故哪裏會驚動丞相府的人?

    可若是……白四爺……就不同了。

    一念至此,心猛地跳了一跳,隱隱鈍痛。

    雲鬟按着胸前,忽地覺着莫名口渴,便站起身來,可人起身了,卻又忘了要做什麼,便只顧呆站。

    不料正露珠兒從外進來,見她直愣愣地站着,便吃了一驚,忙走過來道:「姑娘,怎麼了?」

    雲鬟合了合眼,才隱約道:「你來的正好兒,我要吃口茶。」

    露珠兒忙去倒茶來,雲鬟兀自覺着心裏悶悶的很,便走到窗戶旁,把窗扇打開。

    迎面而來的是如潑墨似的濃夜,廊下跟門首的燈籠光朦朧幽淡,夜間冷冽的氣息撲面而來,周身絲絲地發寒。

    雲鬟抬手抱臂,手指輕撫過臂膀,又或許是夜晚的鄉野里濕氣太重了,頃刻間,眼角竟也有些潮潤潤的。

    次日,崔印便又去寶室寺里觀賞那唐時的大銅鐘,中午吃了素齋,下午才回。

    崔印來至後院,便趁興對雲鬟道:「難得,先前聽聞鄜州,只覺着籍籍無名而已,誰知竟有這許多好去處,那鳳凰山洛水河且不說了,單是今兒看過的銅鐘,先前去過的柏山寺塔,石泓寺石窟,以及八卦塔群等八景,已經是極難得罕見的了,早知這般好玩兒,該早來再多住些日子才好。」

    雲鬟只不言語,她雖在鄜州住了兩年,但周遭的這些景致尚沒看完全,只在謝氏身子還撐得住的時候,曾同她一塊兒游過鳳凰山,也曾去過寶室寺還願,兩人親手撫摸過那銅鐘……其他各地,卻不曾踏足。

    崔印見她不答,自知失言,便笑道:「不過為父可不是特意來玩耍的,鬟兒該知道的呢?」

    雲鬟笑了笑:「這是自然,父親既然喜歡此處,多住些日子也是無妨的。」

    崔印道:「已經住了好些日子了,若不是因為你的病,早該回京了呢,這會子京內還不知如何……只怕催回的信已經在路上了。」

    雲鬟聽了,便面有憂色,崔印問道:「怎麼了?」

    雲鬟道:「父親且答應不惱,女兒才敢說。」

    崔印十分好奇,便正色道:「到底是怎麼樣呢?我不惱就是了。你且說。」

    雲鬟方小聲道:「女兒想,這會子還是不跟父親回京去,只因……母親去了還不到三年,得是明年開春兒的時候才算,所以女兒懇求父親答應,讓女兒在此地再留數月,好歹給母親守足了三年的孝,才能安心跟父親回京呢……畢竟此次一回去,就再也不會回到此地了。」雲鬟低聲說着,略微哽咽,眼中便有淚光閃爍。

    崔印聽了,大為意外,但一方面,卻也禁不住為她如此孝心而動容。

    崔印默默出神,片刻才道:「好鬟兒,不想你的孝心這樣重,為父自然是想成全你的,可是,京內催的急……若是這回不帶你回去,你祖母必然不依,又要罵我不幹事呢。」

    雲鬟拭淚道:「我也知道這請求有些逾矩,然而畢竟是孩兒對母親的最後一點兒孝心了,求父親成全。」她說着便站起身來,竟哭着向崔印跪了下去。


    崔印忙將她扶起來,見女孩兒哭的眼睛通紅,雨打的菡萏似的,崔印自然忍不住,便道:「罷了罷了,你且別急,讓為父再想一想可好呢?」

    雲鬟含淚看他:「母親去了,雖知道府內的人牽掛我,但對鬟兒來說,父親大人卻是最親的人……還請父親體察女兒的心意……」

    崔印如何禁得住這樣的話,這兩年他雖曾想過雲鬟遠在鄜州,但因府內安樂,他鎮日又忙着遊戲,於是想想也就罷了,如今聽雲鬟說的如此懇切,他心底自是有些愧疚的,加之他本是個耳軟心活的人,當即便把心一橫,索性道:「好了好了,你這樣孝順,為父怎麼能忍心不應呢,也罷,縱然拼了回去給你祖母打罵,也要應你的,誰叫你是父親最疼的乖女兒呢。」

    雲鬟方破涕為笑:「多謝父親,父親果然還是最疼我的。」

    崔印也笑道:「既然如此,可不許再哭了,叫為父心疼。」

    父女兩人說罷,雲鬟便進內洗臉,轉身離開崔印之時,方悄悄地鬆了口氣。

    自打她「重生」以來,幾乎都不曾十分遮掩本性,不管是對莊內的陳叔林奶娘等,還是對縣衙的黃誠秦晨等,或者是對趙六……幾乎都完全是她自個兒的冷淡冷清性情。

    眾人也都習以為常。

    今日這一場,卻着實有些超出「所能」了。

    又怎會想到呢,她收起本性,如小女孩兒般哭笑婉轉,如此費心地飾演,卻正是對着所謂「最親近」的這人?

    且說雲鬟徐步入內,將到臥房之時,卻見巽風站在廊下,正望着她。

    人家說:近墨者黑,近朱者赤。

    不知是不是巽風跟隨白樘太久了的緣故,這份氣質冷眼一看,竟有幾分相似。

    雲鬟便垂了眼皮兒,將走到巽風身邊的時候,聽他默默地說道:「鳳哥兒因何要明年再回京呢?」

    雲鬟微驚,便駐足轉頭看去:「你……」

    巽風看着她仍有些泛紅的雙眸,卻不答。

    雲鬟咬了咬唇道:「你方才都看見了?」

    巽風神色平靜,似瞭然一切,雲鬟盯着他,不由便想到昨晚……她心頭竟微微有些緊張。

    兩個人目光相對片刻,雲鬟竭力讓心緒平靜,說:「那位大人……請巽風來看護我,然而現在我父親已經來了,巽風現在,大可回京去,何必再白白地耽擱在這兒呢?」

    巽風方露出些許溫和笑意,答道:「想必大人自有安排,不然早便召我回去了。」

    雲鬟心頭一沉:「有何安排?原本是怕莊內沒有好手,如今一切安泰,何必還叫巽風在此?何況,我跟大人非親非故,又毫無關係,做什麼要如此大費周章?」

    巽風見她有些急了起來,便不回答。

    雲鬟自忖有些失態,便轉開頭去道:「抱歉,是我失禮了……」

    巽風緩聲道:「鳳哥兒若是覺着我礙事,以後我不再鳳哥兒跟前出現就是了。何況你大概也知道……我只是聽命行事,要負責你的安危而已,其他不論何事,我都不會插手,方才也不過是無意中聽見,才多口一問,鳳哥兒既然厭煩,以後巽風也不會再犯了。」他不疾不徐說來,口吻中竟有幾分溫和的歉意。

    雲鬟轉頭看了他一眼,終於只輕輕搖了搖頭。

    進了裏屋,雲鬟洗了臉,想到父親那一關好歹過了,可是巽風,卻並不是崔印那樣簡單能「解決」的人。

    他雖說不會插手,但他所知道的一切,只怕白樘也會知道,雖然明知以白樘的為人,不至於會上心理會她如何「鬧騰」,可……

    雲鬟正苦思冥想,忽地見林奶娘氣哼哼地走了來,甩手落座,道:「這日子倒是沒法兒過了。」

    雲鬟不明白,卻也不問,只看着她,林奶娘正憋了一肚子火兒,偏偏雲鬟耐得住,她只好自己說道:「住偏院內的那幾個人,越發上臉了,可恨莊內的人自也不爭氣,總是給我惹事兒。」

    自打胡嬤嬤等來了,便安置在偏院中,林奶娘這自然是在說她們了,只說的不清不楚。

    雲鬟才道:「說什麼?」

    林嬤嬤恨恨道:「先前還以為曉晴是個好的,今兒不知怎麼,竟跟那院子裏的兩個丫頭打鬧了起來,我因不在跟前兒,只聽說鬧得很不像話,惹得胡嬤嬤動了怒,便叫人把她關在柴房,還要告訴侯爺,要攆了她呢,鳳哥兒你說這是不是不消停呢?」

    雲鬟意外,問道:「好端端地如何打鬧?」

    林奶娘道:「想必是曉晴沒規矩,惹惱了她們,不然還能怎麼樣……」

    雲鬟便不語,此刻露珠兒跑進來,正好兒聽見這句,便急急地分辯道:「奶娘你誤會曉晴了,哪裏是她沒規矩呢?沒規矩的分明是……」眼睛怯怯地,有些不敢說。

    林奶娘因聽話裏有話,便問:「你又知道什麼呢?還不快說。」

    露珠兒看雲鬟一眼,方皺眉努嘴地說了緣故。

    原來早上,曉晴因留在素閒莊上,便不顧身上有傷,起來同露珠兒做活

    自打胡嬤嬤等來了,他們這起人雖也是奴才,在這莊上,卻如二等主子一樣,他們只負責伺候崔印,而露珠兒等莊內的人,卻要來伺候她們。

    露珠兒跟曉晴便捧了早飯送到院中,誰知正聽見兩個丫頭在碎嘴,正又是說雲鬟的事。

    露珠兒說到這兒,便欲言又止,面有難色。

    雲鬟道:「她們說的什麼,不妨事,你且說來。」

    露珠兒才撅嘴道:「她們說的好難聽,說什麼……前日小六爺來,竟直去了姑娘房內,說沒有教養、輕浮等話。」

    林嬤嬤並不知此情,聽了這句,也氣白了臉:「你說的可是真?」

    露珠兒道:「如何不真?還有更難聽的,奴婢不敢說呢。因奶娘跟姑娘都教導我不許跟人斗口,我便不想理她們,是曉晴氣不忿,叫她們不許亂說,誰知她們就惱了……又罵又打的……又不是我們先動的手,那胡嬤嬤還打了曉晴兩個耳光,憑什麼就只把曉晴關起來呢。」

    林奶娘聽到這裏,不等雲鬟說,便起身,竟咬牙瞪眼道:「這個老貨,也太過了些,我忍她也忍的太久,竟要騎到人脖頸上拉.屎不成!」說着,便吩咐露珠兒跟上,急急地出門去了。

    雲鬟想要攔住,卻已來不及了,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想到林奶娘素來好性兒,今日竟也被逼的冒了火,雲鬟本想由得她去做一場,忽然想到心底的打算,由着她去得罪人倒也不好……

    話說林奶娘氣沖沖地來到柴房,便叫人把曉晴放了,正胡嬤嬤那兩個丫鬟在門口,你一言我一語地羞辱曉晴,林奶娘見如此囂張,走到跟前兒,二話不說,揚手兩個嘴巴子過去,把兩人打的懵了。

    林奶娘又指着罵道:「瞧明白了,這兒是什麼地方,由不得你們在這兒撒野做耗!」

    兩個丫頭見勢不妙,一個便去傳信,另一個道:「這不是我們的主意,是這丫頭沒規矩,衝撞了胡奶奶。」

    林奶娘道:「呸!你還跟我花言巧語的,我還說你衝撞了我呢!你敢說你們背地裏編排姑娘些什麼了嗎?你且跟着我到侯爺跟前兒說去!」上前一把揪住,便要拉着走。

    那丫頭見她知道了內情,畢竟心虛,便忙掙扎道:「並沒說什麼,奶奶哪裏聽人挑唆的?」

    林奶娘道:「我用得着人挑唆麼?你們平日裏的聲氣兒已經夠我看明白的了,原本不想認真理會,不料竟更縱的無法,狐狸尾巴越漏越出來了!」

    露珠兒在旁看着,又是驚,又是喜歡,早使眼色給莊上的小廝,叫把柴房打開,頓時便放了曉晴出來。

    正拉扯吵嚷中,胡嬤嬤聞訊帶了丫頭們趕來,便道:「住手,是做什麼?」

    林奶娘本是有些畏她的,連日裏因憋得厲害,此刻便也顧不得了,因冷笑說:「胡姐姐,你素日裏不好好地教導底下,我少不得替你教訓教訓,免得她們的嘴什麼蛆也敢亂嚼,叫人聽着噁心不像。」

    胡嬤嬤習慣了她平日裏隱忍溫和,今日見如此,便不悅地皺眉:「你是瘋了不成?我的人我自教的很好,哪裏用得着你來多管閒事?」說着又看曉晴,因冷笑道:「敢情是為了這蹄子呢,林嬤嬤,你原本也算是個老成的,當初府里才派了你來照顧小姐,不料在這鄉下地方住了兩年,自己倒也把規矩忘得一乾二淨了,反跟着這些人胡鬧,我勸你消停些兒,方才我已經稟告侯爺,侯爺也說了,這種咬群騾子似的小壞蹄子,叫趁早兒趕出去。」

    曉晴驚魂未定,聞言發抖,林奶娘半信半疑,又怕果然崔印已經下了令……她雖在氣頭上,卻也不敢忤逆侯爺的意思。

    胡嬤嬤見狀,十分得意,她手下的丫頭們見佔了上風,也都互相擠眉弄眼的使眼色。

    正在這會兒,卻聽門口有人道:「哦?你是怎麼跟父親說的?」

    胡嬤嬤見是雲鬟來了,並不當回事,正要開口,雲鬟卻又道:「只怕你說漏了,沒提她們背地編排我跟小六爺的話呢?」

    胡嬤嬤聽了這話,那笑便僵住了。

    雲鬟已將走到跟前兒,仍無懼無惱,只冷淡淡地望着胡嬤嬤:「想必你是不認的,正好兒我也有空,不如叫上這幾個人,加上曉晴,一塊兒去父親跟前兒對證,如何?」

    胡嬤嬤已經有些軟了下來,強笑道:「這個就不必了,我方才已經稟過了。」

    雲鬟道:「審案都要聽兩邊兒說呢,怎麼能只聽片面之詞?」回頭看林奶娘跟曉晴,吩咐道:「都愣着做什麼,跟我來。」

    雲鬟邁步欲走,胡嬤嬤哪裏敢?忙上前攔住:「姑娘且慢……」她抬手要擋雲鬟,因雲鬟個兒矮,胡嬤嬤的手便在她肩頭輕輕一碰,誰知如此之下,雲鬟身子一晃,竟站不住似的,一個趔趄,往後跌在地上。

    林奶娘大驚,有一個人卻反應甚快,卻見曉晴跑到雲鬟身旁,一邊兒扶着一邊兒叫道:「你膽敢推倒姑娘!」

    與此同時,胡嬤嬤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正有些不信,就聽身後有人帶怒喝道:「是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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