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成婚一輩子就一回,沈校尉也知道,我們出身不好,連件像樣的東西都沒有。蘇大公子專門去打聽了,那隻玉簪是今年盛寶樓最好的一件,他也想討個彩頭,我們出五百兩銀子,您讓給我行麼?」
沈秋低着頭看輿圖,理都沒理她,不過一個自以為是的蠢貨而已。
李嫣兒是真的喜歡那隻簪子,那天驚鴻一瞥,一直忘不了。她覺得沈秋不過一個九品校尉,就算再有本事,將來總有要仰仗她的地方,再抬出蘇家大公子來,不怕她沒顧忌。就算和白小將軍要好又怎樣,白小將軍因為自己的事情已經和蘇家來往密切,總不會為了沈秋這種小人物,在蘇家長子成婚的事情上給他們不痛快。
況且那簪子本就是白得來的,沈秋自己又不會戴,白放着吃灰,還不如賣了給她兩個弟弟讀書用。給她五百兩已經是看在白小將軍的面子上了。剩下的三百兩,剛好給她做了填妝,反正蘇大公子也不會知道。
李嫣兒信心十足的等着沈秋回復,想像過很多她的表情,氣憤的、惱怒的、無可奈何的,或者和以往一樣強壓着怒氣依然笑眯眯的。卻沒想到對方看都不看她一眼,似乎當她不存在。
林香進來看到站在下首的李嫣兒氣得滿臉通紅,奇怪的道,「李隊長可是有什麼事?」
沈秋依然沒抬頭,只是懶洋洋的開口道,「沒事,只是要成婚了,覺得自己上不得台面,就過來打個秋風。」說到這裏,沈秋終於抬頭,打量了李嫣兒一眼嗤笑道,「該說不愧是商戶之女,借勢獲利倒是無師自通,算計也是一把好手,你爹娘教的不錯。」
沈秋的毒舌林香已經習慣了,倒是李嫣兒跟了沈秋沒多久就疏遠了,後來便只是跟在後面聽指揮,還沒有深刻的領教過,此時一聽,氣得腦袋發暈。
士農工商,商人地位低下,即使富貴,但世人談起商人來都避免不了斤斤計較,滿身銅臭的印象。
李嫣兒長這麼大,除了逃亡那半年,頂着這張臉還從未受過這種羞辱,指着沈秋氣得說不出話來,「你,你……」
沈秋卻不想再理她,看向林香道,「什麼事?」
林香也早就看不慣李嫣兒,仗着自己的容貌就覺得什麼都應該是她的,故意晃了晃手上的帖子道,「過幾日國公府老夫人大壽,二公子特地邀請你去。」
「給我的?」沈秋有些驚訝,「為什麼會請我?」
她有些奇怪敬國公老夫人大壽竟然會請崇陽營的人,況且就算要去,也是林香去,畢竟她娘和她跟公國府交情匪淺。
林香笑道,「你好歹也算是二公子的救命恩人,二公子請你有什麼奇怪的。」
沈秋翻開帖子看了一眼,見確實是白玉琛給她的。抬頭見李嫣兒又恨又妒的看着她,似乎是氣得不輕奈何沒人理,可走了又覺得不甘心的樣子。
沈秋已經不想再應付她了,詢問道,「敬國公夫人大壽,蘇都督肯定回去,你嫁妝上不了台面的事情,我幫不了你,但你婆家肯定行,要不我到時候幫你捎個話?蘇大公子那麼喜歡你,肯定不會委屈你的。」
要是那樣她在蘇家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了,李嫣兒怒道,「你威脅我!」
「嗯」沈秋利落的承認,漫不經心的道,「所以要麼現在就滾,要麼我就去幫你討要嫁妝!」
「你!」李嫣兒沒想到峰迴路轉,竟然讓沈秋有了見蘇都統的機會,到底不敢冒險,氣得跺了跺腳,不甘心的轉身,走到門口又不放心的回頭叮囑道,「你最好不要亂說話,否則我過得不好,你也別想好過!」
「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姑娘腦子不好使呢?」林香看着李嫣兒的背影搖頭道。
「富商之家,卻因為女兒的美貌被滅了門,可見不知未雨綢繆,眼界不夠。」沈秋淡淡的分析道,「這樣的人家教出來的姑娘你指望她聰明到哪裏去?又頂着那樣一副容貌,一家人寵着,自然不知天高地厚,只要在眼前的利益就要盯住了。應該慶幸她還知道些廉恥,沒有用什麼下作手段。」
林香有些驚訝,沒想到就一個簡單的身世,沈秋竟然能想到這麼多。況且,她以為沈秋對李嫣兒應該是深惡痛絕的,就算蘇家不怎麼樣,但李嫣兒算計她的婚事是事實,怎會不恨?
沈秋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笑道,「她要是真能聰慧的算計到我的一門好親,我跟她計較計較還有意思,可事實上,她那樣子,有跟她計較的那精力,我幹什麼不好?」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真正能想開並做到的又有幾個呢?這不單是透徹和聰敏的問題,更是一種心胸和大智慧。林香對沈秋更添一層服氣。
轉眼就到了敬國公府老夫人壽宴當日,沈秋站在國公府門口有些感慨,去年的時候她還是跟着千辛萬苦弄到拜帖的林氏姐妹過來,只是個白玉瑾暖房丫頭的預備役,如今林家已經舉家遷往京城。而她則以白二公子救命恩人的身份堂堂正正的進來被奉為座上賓。
進門之後沈秋就接收了不少若有若無的打量。和敬國公本人低調的性格相反,敬國公後宅的兩位女主人似乎十分喜歡熱鬧,去年的賞燈會早早就鬧的滿城皆知,這次壽宴也不例外,邊城叫得上名號的人家都請來了。
這邊城頂級的宴會自然少不了妙齡少女,其中大部分自然又是衝着白玉瑾來的,哦,這次還多了個白玉琛,白玉琛比白玉瑾小三歲,如今也正是說親的年紀。
而這些衝着白玉瑾來的妙齡少女中,又有八成都是去年和沈秋一樣的預備役,想必對她的印象還十分深刻。
沈秋心中苦笑,那會兒還以為短時間內跟這些人基本上不會有交集呢,這可真是人生無常。
林香顯然也知道沈秋曾經的壯舉,笑着揶揄道,「不爭不搶,互幫互助,要是所有的女人都能像你一樣想得開,男人就高興死了。」
「不,你錯了。」沈秋挑挑眉道,「要真那樣的話,男人就該哭了,因為沒有一個人是真正在意他的。」
林香一怔,認真的打量了沈秋一眼道,「我一直很奇怪,明明小小年紀,為什麼會你看事情總是那麼明白?」
這可不怎麼好解釋,沈秋正想着怎麼回答,就見白玉琛匆匆的趕過來,原來是聽見她來了,親自出來迎接。
所有的客人來了,第一件正事自然是要像壽星拜壽。白玉琛領着沈秋和林香去了敬國公府的後花園。
五月的邊城還有些春寒,但園中的花卻已經開的奼紫嫣紅,其中有一些是還沒到花期或者早就過了花期的品種,顯然是花了大力氣。劉老夫人就坐在花廳中的太師椅上,開心的和眾人寒暄。
「祖母,這就是上次救了我的沈校尉。」白玉琛帶着沈秋上前問候。
一點都不像六十歲的人。這是沈秋對劉老夫人的第一印象。雖然中年就喪夫,但似乎很愛惜自己,生活並沒能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跡,穿着一身金線繡萬福的暗紅緙絲對襟,配着玄色金邊捲雲的馬面裙,臉色紅潤,精神氣十足,跟旁邊的敬國公夫人小劉氏站在一起,倒像是一對姐妹。
此人不是生性豁達,便是自私自利,沈秋瞬間做出分析。然後很快的,這個分析就有了結果,因為一個生性豁達的人不可能會為難一個未曾謀面的小人物。
「你就是去年林家帶來的那個說話很有趣的小丫頭?」劉老夫人拉着沈秋的手笑呵呵的道,「聽說現在已經是校尉啦,真是了不得。」
小劉氏立刻接着話頭對周圍人夸道,「可不是麼,這姑娘小小年紀,倒是有主意的緊,當初她三叔因為林家的緣故為難,就直接去了崇陽營,如今不過一年,竟然也拼出出路來了,想來吃了不少苦頭」
兩人一唱一和的明褒暗貶向在場所有人點明沈秋的鄉下出身,對長輩的不敬品行,以及功績可能有貓膩的事情,瞬間就讓在場的人們在心中把沈秋設為拒絕來往戶。
沈秋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這兩位站在邊城頂端的夫人為什麼要為難她這樣一個小人物?總不會是因為去年她拒絕賣身而記恨她到現在吧?沈秋疑惑的看向白玉琛。
白玉琛倒是知道怎麼回事,無非就是從他們這裏得知大哥有娶沈秋心思,而對此十分不滿罷了,要知道她們可一直視敬國公世子夫人的位子為劉家的囊中之物,忽然來了個鄉下丫頭跟他們搶,不恨才怪。
這個並不好跟沈秋說,但他也不能任由這兩人隨意詆毀沈秋的名聲。於是拉了劉老夫人的手笑嘻嘻的道,「祖母和母親喜歡清靜所以不知道這事情的真相,當初這位沈校尉可是差點被賣到咱們府里來呢?還有人傳是母親身邊的南永媳婦親自出的面,說是您點名要的呢!」
小劉氏臉色一僵,立刻笑道,「這孩子,怎麼可能,我還能親自去管買哪個下人?」
「那是,這事兒只要是個明白人就知道不可能,」白玉琛道,「您當這事兒是怎麼讓人相信的,就是她那親三叔,為了跟咱家搭上關係,才要把她賣進府來,說什麼母親最喜歡說話有趣的丫頭。」
話到這裏,小劉氏當然不能認了,所以就只能順着白玉琛的話,同情沈秋命苦,攤上個自私自利的三叔,還為了保護兩個弟弟去了崇陽營,如今能拼出一番成就實乃難得一見的奇女子,堪稱女中豪傑。
大小劉氏看着眾人對沈秋由冷淡變為熱絡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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