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提心弔膽了幾日,發現白玉瑾那邊毫無動靜,倒是澤棘族退兵,大雲朝又一次大獲全勝的消息傳來,眾人皆喜形於色。李家灣因為在最裏面,所以所受的損失是最輕的,甚至完全沒有人員傷亡,所以氣氛要輕快許多,男人們互相招呼着去喝酒慶祝,女人們大多往沈秋家來串門。
準確的說,自白玉瑾走的那天,沈秋家就沒清淨過,村婦們一來是八卦,二來也是為了套近乎。村里人長這麼大,誰要是能和縣令說上幾句話就十分了得了,何況能得敬國公世子看重。就連里正夫人都帶着東西上門幾次,話里話外的也是想知道那晚白玉瑾跟她說過些什麼,然後再和幾個媳婦嬸子一起猜測沈秋立了那麼大的功會得什麼賞賜。
沈秋心中苦笑,因為那晚的事情,她恨不得跟白玉瑾把關係撇的清清的,當做完全不認識,白玉瑾不把她除之而後快就是好的了,還說什麼賞賜。怕這些人傳出些什麼離譜的事情又引起對方的注意,沈秋努力的淡化兩人之間的關係,只說那日幫白家軍退敵的村民那麼多,她和大家是一樣的,只是是白小將軍得知她是孤女帶着弟弟過活,才額外照顧些。
這解釋合情合理,倒是沒人再懷疑,畢竟那可是高高在上的敬國公世子,怎麼可能看重個村姑。但就是這樣,眾人依然熱情不減,畢竟那天白小將軍對她的態度大家都看在眼裏。這樣一來,沈秋在村里好過了許多,就連沈大牛和李氏都伏低做小的過來探望過一次,倒也和沈秋一開始結交白玉瑾的目的一致。
除了晚上睡覺,家裏人來往不斷,這讓沈秋十分無奈,最終決定出門躲幾天,正好馬上就要過年,便偷偷約了桂花嬸去鎮上辦年貨。
第二天一早,沈秋把兩個小傢伙收拾的暖暖和和乾乾淨淨,準備趁着鄉鄰們還沒吃完早飯就出發,結果剛出門,就見一輛青棚馬車在前面的路口停下來,車夫向站在路口的連根媳婦打聽什麼,連根媳婦眼睛發亮,抬頭指路,正看見沈秋,立刻就叫嚷起來,「秋丫頭!快來,找你的!」
嚷完又回頭問那車夫,「你家小姐是誰?找秋丫頭幹嘛?」
那車夫卻不再理會她,一揚馬鞭將馬車往沈秋家趕了過來。
馬車在沈秋面前停下,兩個穿着青色襖子的丫鬟分別從車上下來,一個撩開車簾,另一個則伸手將一個俏麗的少婦扶了出來。
那少婦白襖黃裙,披着一件寶藍色的披風,頸口一圈狐毛將她的臉襯的越發的小,雖然長相俏麗,但眉宇間遮掩得不太高明的鄙夷和傲慢讓人難生好感。
那少婦慢條斯理的下了車,才抬頭看向沈秋,露出一個熱情的笑容來,「這就是秋丫頭吧,我是你三嬸。」
三嬸?沈秋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好像還有個中了秀才的小叔叔,前幾年沈二牛嘴上掛的對多的人就是自己的三叔沈三牛,學名沈青雲,只因他讀書不錯,是沈家這一代的希望,沈二牛大半的時候都在想法子給他賺學費,送他進好的學堂。後來聽說是娶了自己老師家的大小姐。
印象中就是從那以後,這位小叔叔幾乎沒有再回過村里,沈二牛去鎮上看過幾次,每次回來都悶悶不樂,之後沈秋一家就再也沒有從沈二牛嘴裏聽過沈三牛的消息,就好像這個人壓根就不存在一樣。
這其中的關竅稍一想就能明白,無非就是沈家供出了一條過河拆橋的白眼狼。沈秋看着這位從未謀面的三嬸嬸心中冷笑,沈三牛和家中斷絕來往,想來面前這位三嬸嬸功不可沒,就是此時抱有目的前來,那眉目間的傲慢都不曾收斂,估計不是演技差,就是壓根沒把他們放在眼裏。
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沈秋也從善如流的道,「原來是三嬸,三嬸好。」說罷重新打開門道,
「您來的真巧,再晚一會兒,我們就出門了,快請進來。」
林可芸見她對自己沒有想像中的那種侷促和敬畏,言語間也頗為自然的樣子,心中有些不高興,但想到來這裏的目的,還是耐下性子跟着沈秋進了院子,不着痕跡的打量着。
這院子不大,倒是收拾的乾乾淨淨的,就是有點太乾淨了,空的很。林可芸從來沒來過這種地方,眼中閃過一絲嫌棄,心中對傳言又有些懷疑。
沈秋吩咐虎子去跟桂花嬸說一聲今天出不了門,然後把這位三嬸迎進了正屋,請她上座,林可芸身後的兩個丫鬟動作利落的擦了椅子,還放了個軟墊,林可芸這才落了座。
沈秋笑道,「三嬸果然是大家小姐,就是講究。家裏沒有茶,您喝白水行嗎?」
林可芸眼底的不耐越深,嘴上客氣的道,「都是一家人,不必那麼麻煩。」
沈秋聽她這麼說,就順勢坐了下來,彎腰把小石頭抱在懷裏。這種人無利不起早,只要有利可圖就算她什麼都不做都會貼上來,反之,無論她怎樣討好人家都不會多看她一眼,所以沈秋也懶得拉關係。
小石頭好奇的盯着林可芸看,林可芸笑道,「這就是家裏最小的侄子吧?看着精神挺不錯。」
說着掏出兩個荷包遞過來,「這是見面禮,大侄兒不在,小侄兒你幫哥哥拿了吧。」
小石頭看了沈秋一眼,見沈秋點頭,才將荷包接過來,奶聲奶氣的道,「謝謝姐姐。」
林可芸一愣,又笑起來,「這孩子,嘴可真甜。」
沈秋也跟着笑,這幾日不少人送小石頭東西,沈秋教着他向人道謝,但他說話還不是很利索,唯獨姐姐叫的最好,於是,凡是女人,他一概用謝謝姐姐。
「是嬸嬸,不是姐姐。」沈秋隨口糾正了一下,就繼續同林可芸閒話。
沒說幾句,林可芸就引出話來:「前些日子聽說韃子鑽到你們這裏來了,你三叔擔心的夠嗆,可是白家軍守着城門不允許隨便進出,你三叔不能來看你們,只是整宿整宿都睡不着覺,一直跟我念叨當年你爹對他的恩情,要不是你爹,他這書還一定能讀下去呢。直到前幾天聽人說你打仗立了功,白小將軍都親自賞了你,這才放心下來,本想親自過來的,但剛打完仗,書院那邊也事情多,就讓我先過來看看你們。」
鎮上到這裏騎馬半個時辰都不用,書院又不是軍隊,連這點時間都擠不出來?沈秋聽着她的鬼扯,只淡淡的笑,果然還是衝着白玉瑾來的。
「你三叔聽說你立了功,十分高興,逢人就說二哥家的孩子就是有出息。」
沈秋現在恨不得和白玉瑾一點關係都沒有,可不想讓這些勢利眼去招惹白玉瑾引火燒身,含含糊糊的道,「僥倖罷了,只是正好被澤棘兵碰上,為了自保反抗了幾下,後來白小將軍就趕來了。估計白小將軍只是覺得我一個女孩子沒嚇腿軟,所以順嘴誇了一下罷了。」
林可芸面上的熱情肉眼可見的減了兩分,但很快又重新回溫,似是不甘心的確認道,「你這孩子,還謙虛上了,我可聽人說了,你們在山上對敵,你一桿槍使得虎虎生風,比那崇陽營的女子還要厲害,白小將軍還專門召你去領賞了。」
沈秋無奈的笑道,「傳言這東西三嬸怎麼能全信,鄉親們聊天最喜歡添油加醋了,我要真有那麼厲害,還至於讓沈大海他們欺負?」
其實沈秋剛剛說的那些林可芸就已經相信了,只是有些不甘心,此刻又確定了一次,臉上的笑容不由淡了下來。
沈秋心中搖頭,這位三嬸未免太沉不住氣。正想着把人儘快打發了,就見這位三嬸又一次掛上笑容,眼睛卻不着痕跡的將她從頭掃到腳。
沈秋的五感要比一般人敏銳的多,林可芸的打量讓她極不舒服,仿佛是在看一件待價而沽的商品。
沈秋不喜她的目光,便打斷道,「三嬸留在這裏吃飯吧,今天不知道三嬸要來,也沒準備什麼,我去買點肉回來。」說着就起身要走。
林可芸急忙攔住她道,「別麻煩了,三嬸就是不放心過來看看,看你沒事我也就放心了,正好將近年關,三嬸家裏也忙,一會兒就走。」她可一刻都不想在這地方多待。
就連她身後的兩個丫鬟就幾不可察的鬆了口氣。
雖然林可芸沒有多待,但寒暄幾句一上午也過去了,鎮上去辦年貨有點來不及,遠遠看着連根媳婦往家裏走來,沈秋急忙關了大門躲清靜。
回到屋裏翻了翻林可芸留下的禮盒,不由皺起眉頭,裏面竟然是兩塊淡紫色的綢緞尺頭,兩包富祥雲的點心和三兩銀子!這一份禮得有五六兩。
沈秋想了想,打開林可芸給小石頭的兩個荷包,見是兩個鏤空的銀鎖,做工很一般,一個也就是四五錢重的樣子。
沈秋不禁冷笑,雖然還不太知道這位三嬸要打什麼主意,但這處事未免太不周全,莫不是以為她是村姑就很好糊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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