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輪流轉,那邊周珏的冷汗還沒幹透,季雁卿一身的冷汗就下來了。
韓誠似乎毫無所覺,兀自說道:「也不知道你過去的劍招都是怎麼練的,其中的殺氣當初還把你小師妹嚇哭過,雖說凌厲,但卻不如現在大氣,養個小魔物倒是把你的心性磨出來了?」
韓誠雖說問了那麼一句,但似乎毫無逼問的意思,而且還能自問自答,原裝季雁卿就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他這點事在韓誠他們眼裏看來可能真不算什麼。季雁卿鬆了口氣,知道這是自己緊張過度了。
季雁卿來這裏還沒多少天,不管他看上去多如魚得水,實際上還是有點不適應,並且一直有一點做賊心虛,發展到後來就有了點草木皆兵的意思。
&行。」他想,「我又不是奪舍,再怎麼也清算不到我頭上,以後不能自已嚇自己。」
季雁卿斟酌了一下,回道:「橫豎我一道行不通,不如往別的地方看看。既然站不高,不如就看的寬一些,說不準哪天心界一寬,天道能看在我勤學能悟的份兒上,就願意讓我更上一層樓了呢?」
他這話說的讓人覺得他既覺得有一點不甘,但又不會發展到偏執,恰到好處,不至於太引人懷疑。
韓誠心裏覺得他這何止是看開了,都能想到和天道討價還價了,當即哭笑不得道:「你現在倒是比過去通透了多,早知如此,就應該早些讓你被天雷追着趕一趕。」
季雁卿;「......」
為什麼天青山的道人仿佛都覺得天雷是自家養的,可以召之即來揮之則去呢?
韓誠一臉的褶子笑的都抖起來了:「哪天把你跟子玄關在一處,看你們誰更厲害一些。」
季雁卿打蛇隨棍上,低眉斂目道:「怎敢與四師兄爭鋒。」
說話間,一隻白鶴從遠方飛了過來,繞過天青山密密匝匝的符咒,穿過鴻蒙雲氣,直奔三清大殿,最終停在了大殿前的燈柱上,不一會兒就口吐人言,那聲音溫潤好聽,自帶一股笑意:「五月初六,中央白露宮清談會,可緩至矣。」
就是一句隨口的傳信,傳完了這家還得傳北方的幾家,韓誠聽完,伸手在白鶴頭上蹭了蹭,那隻忙的很的白鶴就展翅飛走了。
&年是怎麼回事,傳口信的竟然不是瀟湘君,成了游白衣?」
中央白露宮的清談會是一場盛會,也是唯一能發動整個修真界的盛會,若無大事,每十年會由一個大派牽頭,今年照理來說應該輪到南方的瀟湘子,不知為何直接跳過了他,換成了姑蘇游白衣。
不過季雁卿向來不問世事,就算最近好了一點,韓誠也是不指望他能答疑解惑的,因此隨手一揮,說道:「耽擱你這麼久,你先去吧,我再轉轉就去找你五師兄......為何你看我的眼神如此......玄妙?」
按原著的進程,距離瀟湘子出事應該還有一段日子才對,沒道理從現在開始就不見了。從韓誠說傳口信的換人了開始,季雁卿就開始有點焦躁,乃至於一時間沒控制住被韓誠發現。
自從他來到這個世界,原著的設定似乎都發生了一點微妙的偏差,分開看沒什麼,然而湊在一起就十分不得了了,現在甚至連瀟湘子事件這麼重要的劇情都發生了改變,偏偏無論他怎麼喊,系統都完全不搭理他......
然而這些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跟韓誠說的。
於是他強壓下心中的不安,十分沒正形的說道:「師兄不知,每回我看見你時就十分想孝敬一下。」
「......為何?」
&老。」
韓誠是青春常駐的修真界裏的一朵奇葩,對自己蒼老的容顏頗為自得。於是季雁卿一消遣完自家掌門師兄,不等他反應過來,就立馬腳下生風的溜出去找狼崽子了。
一回生,二回熟,要找到狼崽子對季雁卿而言並不困難,不多時季雁卿就在通往逍遙峰的棧道上找到了他。
那狼崽子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態,兩條腿都懸在棧道外,隨着呼呼刮過的白毛風一起搖晃,直把季雁卿看的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這狼崽子的修為稀鬆平常,天青山上的白毛風向來殺傷力驚人,他也不怕被吹的掉下去!古往今來就沒聽過有天青山弟子掉下山的,鬼知道谷底有沒有什麼補救措施,到處都刻着禁空符咒,到時候季雁卿就是想救他都沒辦法。
&坐在那裏做什麼?趕緊下來。」
狼崽子聞聲轉頭看了他一眼,往後一翻,穩穩的落在了橋面上:「廣場上不是還有很多人嗎?你身為峰主怎麼跑出來了,不要緊嗎?」
季雁卿覺得有點詭異,這狼崽子畫風不太對。
以往他撒嬌耍賴都是輕的,閒着沒事還要拿話刺一刺季雁卿,刺的溫良恭儉讓,每回都讓季雁卿啞了一肚子火,現在竟然不但不刺了,似乎還關心了一下他?
小孩子都是這麼善變的嗎?
季雁卿此前沒有一點帶孩子的經驗,因此他沉默了一下,不動聲色的說道:「你都不見了,我難道還要留在那裏繼續和那群人爭一些無用的東西?」
那狼崽子一步一步挪到了季雁卿跟前,頭往外撇了撇,寧願看木製的護欄也不願意看季雁卿,說道:「你可以不用爭那些。」
季雁卿眯起眼睛,問道:「爭什麼?」
&關於魔物的那些。人類的排異心很重,我並不在乎他們怎麼看我。」狼崽子說道,「這次是你位高權重,他們不敢忤逆你,因此願意聽你說了什麼,並且認為你說的有道理,未來不見得有這麼好運氣。」
這狼崽子不在乎別人流言蜚語,但對別人維護他的話卻格外上心。
狼崽子打從出現以來,就從來沒對着季雁卿說過這麼長一段話,季雁卿不免覺得有趣,笑道:「我的天,你竟然還能說這麼長一段話?你不會是擔心我吧?唉狼崽子你偶爾也挺可愛的嗎,擔心我你直說啊跑什麼。」
他這會兒要是看見了狼崽子的臉色,就不會這麼沒心沒肺了。
那狼崽子眼睛都紅了。
&界昏暗,只有月亮,不見日光,是陰暗邪祟滋生的好地方,魔族生性邪惡,嗜殺濫殺。」
季雁卿不笑了,皺眉問道:「你想說什麼?」
那狼崽子費了點心思才讓自己眼底的紅色褪了下去,繼而又說道:「天青道子,不該與我們這樣的人為伍,也不該替我們這樣的人說話。」
他這話看是自嘲,實則自賤,其中綿密的針把別人都給扎的心口疼。
季雁卿作為一個閒散富二代,一不好賭,二不好色,偶爾還能犯一點小賤,然而他雖然看上去十分隨和好說話,但也從來沒像伺候狼崽子一樣伺候過誰,難得心頭血熱一次。就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澆的火星子都丁點不剩了。
&這剃頭擔子一頭熱的現什麼眼呢?」他想。
然後他就決定眼前這狼崽子也別想好過了。
季雁卿『哦?』了一聲,悠悠的開口說道:「所以,在剛剛那樣的場合下,我應當贊同那周珏的說法,進行天誅,扒皮抽筋不算,還得將你永鎮我天青山下,以示邪不壓正?」
狼崽子下意識的抖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麼不好的記憶,他這會兒功力不深厚,完全沒逃過季雁卿的眼睛。
季雁卿冷笑一聲,問道:「這樣你就滿意了?就可以心安理得的留在這裏存於世間了?噢不,我忘了,你都身死魂消了。」他頓了頓,語速控制不住的快了起來,「別人說你有罪你就是有罪了?別人說你是邪祟你就是邪祟了?別人說你不該存於世間你就要上趕着去死了?!你就這麼想——」
你就這麼想像搖光君一樣,被取十滴心頭血,修為靈力散去大半,一世大魔,驚才絕艷,卻落了個人人喊打的惡名,最後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整個魔界被鎮壓嗎?
&說你這麼丁點大的孩子......」季雁卿咬牙切齒,無不諷刺道,「怎麼就這麼偉大呢?」
狼崽子還是偏頭不看他,哽了哽說道:「眾口鑠金。」
無論多有思想的人,一旦他身處一個群體,就難免隨波逐流,最後也會成為一隻貌不驚人的雜食山羊。
從季雁卿的角度看過去,正好能看見狼崽子烏黑的頭髮,以及他側臉的流暢溫和的線條。
這麼一個溫潤的人......
&我便不是眾。」
狼崽子渾身一震,轉頭看向他,嘴唇囁嚅了半天,最終什麼也沒說出口。
&聽未必為真,眼見未必為實,眾口鑠金又如何,這世上還有一個詞叫蜚短流長。我並非不更事的幼童,我有自己的判斷。」
季雁卿每一個字都正好敲在狼崽子心尖兒上,半晌後,在呼呼的白毛風裏,在更遠處竹葉的摩擦聲里,他聽見自己用乾澀的嗓音問道:「你不相信所見所聞......那你信什麼?」
季雁卿冷笑一聲:「信天信地信什麼都好,但絕不會相信烏合之眾,以及一個被人說了兩句就跑來找罵,自輕自賤的小崽子。」
狼崽子被罵『自輕自賤』非但沒有生氣,反而似乎被罵通了關竅,終於肯扭頭看季雁卿了。
他眼底還有未退的紅痕,季雁卿一眼掃過去還以為他哭了。
&不後悔嗎?」
&從未後悔說過護着你。要說有什麼後悔的,大概是那天晚上捏着你的爪子踩絹布,我怎麼沒在屋子裏把你給揍一頓呢?」
&現在揍也還來得及。」
季雁卿:「......」
這狼崽子的畫風好像真的有點不太對。
&揍剛哭過的小崽子,但你下次要是再因為這點芝麻綠豆的事自怨自艾,你看我不揍死你。走了,回去了。」
他彎腰想把狼崽子抱起來,結果被狼崽子躲過去了:「我自己走。」
季雁卿看了他一眼,也不多說什麼,但是執意牽起了狼崽子一隻手,迎着風雪向逍遙峰走去。
狼崽子身高已經快過季雁卿胸口了,季雁卿不動聲色的看了他一眼,十分惆悵的想:「這崽子吃什麼的,怎麼長得這麼快。還沒欺負夠,怎麼就長大了呢。」
這時神出鬼沒的系統又是『叮』的一聲,直接打斷了季雁的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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