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眼淚,以沉默 第76章 機械叢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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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燕市飛來的一架客機在福岡空港降落。筆神閣 m.bishenge。com從飛機上走下來的旅客怨聲載道,都是因為虛擬現實病毒肆虐,機上配置的娛樂系統被迫關閉。不光如此,本來能夠在臨下機之前在虛擬現實系統中完成的海關身份驗證,也因為病毒的關係被停止,臨時改為人工檢查。本來幾分鐘就能完成的入關手續,現在不得不排出了長長的隊伍。

    一個戴口罩的年輕人走了特殊通道。等在那裏檢查護照的官員看了他的護照和隨身信函,又對他再三打量,神情凝重地點了一點頭。

    「日本的遠程醫療……特別發達。明早八點,將有一千多人躺在手術台上,等待千里之外醫師的救護。……包括我的孩子。」官員以生澀的英文說着,「拜託您了!」

    謝微時匆匆穿過空港的長廊,玻璃櫥窗里陳設着大大小小的博多人偶,他一眼瞄見極像眉間尺的一個。謝微時晃晃頭顱,讓自己清醒些再看,卻只是一張嘴唇細薄的能面。

    根據與史崢嶸的協議,機場外為他準備了一輛車。

    他定位出來的位置在距離博多港不遠的地方。開着車,他很快接近了碼頭那片區域。寬闊的道路兩旁都是方方正正的、大箱子一樣的倉庫,大多是和蔚藍大海相似的顏色。

    定位的位置終於和他的位置漸漸重合,謝微時在一個和四周的倉庫相差無幾的房子前停了下來。

    他走下車,鹹濕而冰冷的海風重重地打在他臉上,仿佛挾裹了細小的鹽粒,刮在皮膚上有一種粗糙的生疼。

    四周都很靜,偶爾響起港口航船的汽笛聲。海鷗嘎嘎地叫着,海水一浪又一浪地撲上岸邊。低矮的倉庫擋不住視野,放眼望去都是遼闊無垠的灰藍色天空。然而這樣大的天空壓在上面,頭一回給謝微時喘不過來氣的感覺。

    倉庫密閉。他繞着倉庫走了一圈,發現了一扇小門。那扇門他第一次推沒有開,第二次轉回來時,卻已經是開着的了。謝微時沒有猶豫就走了進去,足尖卻稍稍一勾,帶起了一個小石子兒,卡在了門縫裏。

    倉庫中很是空曠,一股熱沆之氣撲面而來。四面牆上全都是巨大的排氣扇,光線透過旋轉的扇葉投射在地面上,影子不斷地晃動,仿佛整座房子都在行走。

    氣味是他熟悉的機器運轉發熱而散發出來的味道。地面顯然是清掃過的,然而所有金屬或者塑料的表面都吸附着薄薄的一層灰塵。是靜電。

    謝微時置身其中,耳邊「嗡嗡」的聲音持續不絕,宛如耳鳴一般令人煩躁而頭疼。但放眼望去,除了牆壁上的排氣扇,和屋頂與地面上密密麻麻有如毛細血管網的管道,看不到什麼特別的東西。

    但謝微時知道,這只是巨大冰山,露出水面的一角。

    牆邊有一個電梯,他走進去,電梯門合上,炫目而熾熱的白光直射而來,令他飛快伸手去擋,緊閉上了雙眼。再睜眼時,已經置身於一片空白之中,雪亮的光線自頭頂瀉下,四周一片漆黑。

    這種被暴露在聚光燈下的感覺令人恐懼又無助,就仿佛一個初生的、毫無抵抗力的羔羊,被洗得乾乾淨淨地放在了砧板上。

    謝微時低頭看向地面,身體投下的陰影讓他的雙眼覺得好受一些。他低聲喚道:

    「眉間尺。」

    一陣呼嚕嚕的,像是在水中吐出大量氣泡的聲音,像是笑聲,又像是喘氣。

    他又低聲道:「盛琰,是你嗎?」

    那呼嚕嚕的聲音消失了,帶着一些殘餘的聲音碎片,仿佛氣泡在水中破碎,化作更多的細末氣泡向上浮去,隨之而來的是死一般的寂靜。

    「盛琰!」

    謝微時又更大聲地喊了一聲,像是要叫醒一個沉睡的人一樣。

    然而,等待他的卻是不知從何處揮出的一支長鞭,電火光噼里啪啦地閃在漆黑之中。謝微時猝不及防,被強力地擊中背部,撲倒在地,背上飛起劇烈的燒灼感,他知道身上穿的厚實的衝鋒衣都被穿透了。

    「我不明白——」他忍着劇痛喊了出來,「殺人,殺很多的人,你還是之前那個盛琰嗎?」

    又是一鞭。剛準備要爬起來的謝微時又被抽倒在地上,這時過身的電擊感讓他撐在地上的雙臂都在無力地顫抖,之前被眉間尺狠狠打過一拳的心口開始強烈疼痛。

    他隱約感覺到這只是一個開始。

    「不要再殺人了。」他趴在地上,喘着氣說,「盛琰,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剛剛差一點害死了自己的家人?」

    果不其然,長鞭又猛揮而來,這一次更快更猛,仿佛挾着猝然爆發的憤怒。謝微時已經摸清了長鞭的來處,就地一滾,躲過了這一鞭。鞭子抽打在地上,激飛起一串塵土和電火花。

    「你說句話!」謝微時嘶聲喊道,「我知道,你現在沒有器官,沒有肺,你說不了話,但你能說的!你不是要讓我去死嗎?你再說一遍啊!」

    長鞭再次飛來,帶着懲罰一般的憤怒,謝微時手腳並用地爬起來,向雪亮的光柱之外衝去,卻聽見「咚」的一聲,他重重地撞在了一道之前不曾看見的屏障上。鞭梢毒蛇一般咬上他已經□□出來的背,將那水滴般濺射的疤痕灼燒出長長一道焦黑。

    謝微時身體痙攣,他咬牙閉眼,雙手緊握成拳。在連續幾次電擊之下,身體已經要失去控制。他知道這還只是傷害更小的高壓電擊,後面盛琰還要怎樣摧殘他的尊嚴?

    「你這麼恨我……究竟是因為龍震,還是方遲——啊——」

    一聲慘叫被謝微時硬生生截斷在口中。他眼睜睜地看着一根鋒利的鐵鈎從自己左肩胛下穿出,將他整個人都吊了起來。那劇烈的疼痛撕心裂肺,他不得不反右手去抓住鐵鈎,減輕承受在肩骨上的重量。

    呼嚕嚕嚕嚕——

    那怪異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謝微時倏然明白,他是在笑。

    電子合成的聲音終於響了起來——

    「謝微時,你不是很強的嗎?這麼個病毒,你都解決不了?」

    語調冰冷,毫無感情。如果是人口中發出的聲音,恐怕還是能帶一絲嘲諷吧?

    謝微時強忍劇痛,搖了搖頭,「不能——」

    黑暗之中又發出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你不是要一心一意追求黑客技術的嗎?不是不想放棄醫人治病這條路嗎?看看你,這七年中有什麼長進?現在活成了什麼樣子?像不像一條狗?哈哈哈哈哈哈……」

    「我……」

    謝微時右手死死地抓着鐵鈎,撐起了全身的重量,他暗中用力,試圖將左肩從鐵鈎上取下來。然而他稍稍一動,便是整個身體撕裂一般的劇痛,而鐵鈎半點移動不了——那鈎子上有防退行的倒刺。血液從他身體裏蜿蜒流下,一滴一滴地滴落地面。

    「當年不願意和你一同加入十九局,原來你一直忌恨我忌恨到這種地步。道不同,於是老死不相往來,是嗎?」

    「我盛琰不屑與膽小如鼠的人為伍!」

    「所以你索性改了avatar的名字,是嗎?」

    「不錯,我羞於與guet齊名。只要能完成心中理想,t.n.t這個名頭算得了什麼?你後來出面拉了那個姓丁的姑娘一把,我還以為你有所長進。誰知道後來你又做了縮頭烏龜!謝微時,你就是個沒有血性的男人!讓人羞恥!」

    謝微時的頭顱突然奮力地揚起來,「你知道我當年為什麼不加入十九局?」

    虛空之中發出一聲電聲的冷笑,十分的尖銳。「你所堅持的所謂的黑客精神,不為名,不為利,在我看來,都是虛偽。」

    「我那次對你,只說了一半。」方才點擊帶來的心悸感,仍然在一浪又一浪地襲擊着他的心臟,令他的聲音變得虛弱。

    「兇手殺害龍震的過程,我看到了,只有我一個人看到了。我在警方那裏做過筆錄,可是警方也無能為力。我和你提到過穿過龍震胸腔的玫瑰,你忘了嗎?你認定玫瑰之路就是復仇對象,向我詳細描述了加入十九局之後打擊玫瑰之路的計劃。但我認定的目標是那個人,那個手裏拿着玫瑰的人!我很確信如果加入十九局,我將受到種種限制,不能自由地去尋找那個人。」

    他有些失落地笑了笑,「當時也真是年輕氣盛,好勇鬥狠,你說我這人捂不熱,養不熟,你和龍震把我當過命的親師弟看,我卻始終只在乎自己的事。我那時候手上沾的龍震的血腥味都還沒洗乾淨,哪裏受得了你說那樣的話!所以我不解釋,一心想着那天把那個人抓住了,給龍震報完仇雪完恨,再在你面前揚眉吐氣!」

    虛空之中繼續冷笑,「所以呢?你抓住了嗎?我為龍震滅掉了玫瑰之路,你又做了什麼?」

    「玫瑰之路一度在北美很活躍,我便借着去美國學習的機會,調查了他們很長時間,終於摸清楚那個殺害龍震的人是一個叫witer的黑客,是玫瑰之路最早的創始人。但這個人創立玫瑰之路之後,就任其自由發展,自己神龍不見首尾。我用了很多辦法,都沒能摸到他的行蹤,你們試圖剿滅玫瑰之路,但在你們獲得的犯罪人員名單中,並沒有witer。」

    虛空之中,沉默了下來。


    謝微時接着說:「那時候,我被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安排到一個醫院訪問。黑進那個醫院的系統之後,我看到了一份機密的國外政要特別醫護治療名單,於是想了一個陰招。

    「你知道我有一個特長,就是模仿別人的風格寫代碼。於是我模仿witer的風格,盜竊了一份俄羅斯總統候選人的秘密醫療報告。那位候選人競選呼聲很高,但他隱瞞了自己不符合競選要求的疾病。這份報告流傳出去之後,果然使得那位候選人在最後關頭功虧一簣。很快,克格勃就開始通緝witer。

    「克格勃是怎樣厲害的機構,你比我清楚。當時一度傳言witer被擊斃,但消息未得確定。但無論如何,witer當時受到了重創,銷聲匿跡了很長一段時間,那期間,你們剿滅了玫瑰之路。

    虛空之中其實一直沒有說話,然而空氣卻仿佛變得沉重凝滯起來。

    謝微時的聲音沒有停下。

    「那時候我真以為他死了,挺長一段時間,都有一種心上的石頭落了地的輕鬆感。那個寒假我準備回國,然而witer突然出現在了我面前——

    他的聲音突然頓住,過了一會兒,說道:「我中了槍,他大概是以為我死了,但我活了下來。我不敢再和學校聯繫,不敢再用以前的身份,偷渡回了國。

    「再後面,witer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找不到任何他活動的蹤跡。但我知道他還活着,心中始終不安,我當時在aanda中給你寫了一封長信,列出了那時候我所搜集到的所有關於witer的消息。你沒有回覆我,我畢竟沒有成功為龍震復仇,所以也沒有勇氣來找你。」

    謝微時慘笑了一聲,「現在想來,放棄去找你,應該是我最錯誤的一個決定。我後來登陸你的avatar,才知道你把我的信息屏蔽掉了。如果我當時能夠堅持一點……能夠早一點意識到神經玫瑰的幕後操縱者就是witer……你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你胡說八道!——」電子合成的聲音忽然變得尖利而狂躁!

    謝微時竭盡全力、與他針鋒相對地喊道:「停手吧盛琰!你被witer利用了!殺害你的是他、復活你的也是他!」

    謝微時頭頂的亮光忽然熄滅,熄滅的那一瞬間,在淡去的光影里,他隱約看到有無數章魚的觸手在憤怒地舞動。明亮的電火光在他眼前閃過,他還沒有來得及恐懼,摧心的痛楚已經鋪天蓋地襲來。他的右手瞬間鬆開,被貫穿的肩骨處又躥來第二波劇痛。他甚至無法叫出聲,只知道身體有了極其令人恥辱的反應。這是十九局的人非常熟悉的手段,於他而言卻極為陌生。他在鐵鈎上縮成一團,不時地痙攣一下。

    「一個虛構的人物。」

    呼嚕嚕嚕嚕的聲音。他在笑。

    「謝微時,你一定是瘋了。」黑暗之中的聲音說,「witer真的存在嗎?還是你臆想出來,想要為你這七年的愚昧與怯懦編造一個藉口?你以為講這樣一個錯漏百出的故事,我就能放過你?真幼稚……」

    冰涼的金屬肢體貼上謝微時的臉龐,止住了他流淌不止的汗水,「早該知道你的意志力如此薄弱,這樣一點小懲罰就受不了,你本來就沒有資格進十九局,更沒有資格待在方遲身邊。」

    汗水和血水混着淌到地上。「我既然來了,就沒想過要回去。」許久,沉沉的聲音響了起來,嘶啞的,乾澀的。

    「我告訴你這些,只想讓你知道,如果說玫瑰之路是witer的第一件作品,神經玫瑰是他的第二件作品,那麼你——如今的眉間尺,就是他的第三件得意之作。」

    電子的聲音嘶吼起來!

    「如果照你所說,我毀滅了玫瑰之路,witer理應對我恨之入骨!——」

    「所以他肢解了你。」謝微時微弱地打斷他。

    「那麼witer又為什麼要讓我活下來,還放任我去滅掉他一手創立起來的神經玫瑰!」

    「你——」謝微時沉重地呼吸着,「你敢讓我看你一眼嗎?讓我看看——你變成了怎樣一個怪物。」

    呼嚕嚕嚕嚕……

    光亮突然襲來,謝微時眯起了雙眼——

    他置身於一個宛如機械森林一般的房間裏。那些機器大大小小,密密匝匝,透着冰冷而精確的氣息。鐵鈎轉動,他環顧四周,勉強能夠分辨出各個機器的功能,哪些是服務器,哪些是生命維持系統……他看見了神經假肢,一個軀幹加上四肢,還是高度仿真的設計。然而那軀幹上並沒有頭顱——看來盛琰並不滿意這一副身體。

    房間中宛如熱帶叢林一般,四處滋生着金屬的「藤蔓」,它們極其的蓬勃、豐富和精細。謝微時認出了方才鞭撻他的電鞭,此前痛擊他心臟的拳頭……現在懸掛着他的鐵鈎,也是眾多藤蔓中的一支。

    這座叢林是活的。這些藤蔓都在微微地蠕動,仿佛隨着某種近似於人體脈搏一般的節律。

    這座金屬的森林有一個共同的根系。謝微時順着那根系的末端望去,終於看清了……

    那一張面孔。

    謝微時的眼淚緩緩地淌了下來。但混雜着他臉上厚厚的一層汗水,並看不清楚。

    那張臉和他記憶中的樣子差異不大,甚至更加鮮活一些!

    他只是蒼白了一點。在無色透明的液體中,像一顆水母一樣地浮動。脖子以下,牽連着一根氣管,還有近乎完整的神經系統,紅紅白白的,像一張網。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witer給盛琰上木靴子時,避過了盛琰全身最重要的神經系統。他在十九局和史崢嶸反覆確認,寄回來的盛琰的那條腿,是被切碎的,幾乎沒有包含神經組織。

    如今,這張神經網上已經接滿了電極,像無數的根須一樣,延伸到外面的金屬藤蔓上。

    謝微時已經確信,這所有的金屬藤蔓,都已經是盛琰身體的一部分。

    這張神經的網絡是那麼纖細脆弱,而那些金屬的肢體,又是何等的強力和冷酷,只需要輕輕一下,就能撕碎他的身體。

    謝微時想起在aanda中的那一戰——為了維持avatar尚是人類的假象,盛琰顯然是把力量調節到了人類尚可接受的範疇,不然的話,他今天哪裏還有機會出現在這裏?

    「怪物嗎?」盛琰的嘴唇蠕動着,眼睛裏閃耀着明利而旺盛的光輝!「你是在同情我?然而我現在不需要任何同情,如今的我已經比過去的任何時候都要強大!」

    他熟練地晃動着一根奇長的手臂,那手臂上有五指,抓住了謝微時輕飄飄地把他卷過來,懸在了自己眼前。在金屬的手掌中,饒是謝微時都顯得像一個紙人。

    「你現在,只是一個渺小的蟲子。」

    謝微時微微地睜大了一些眼睛。「你現在……真的像一朵玫瑰,一朵……神經玫瑰……」

    「你說什麼!」水母一般漂浮的頭顱長大了口唇,咆哮起來。用花來形容他,他顯然覺得是一種侮辱。金屬的手掌收緊,謝微時感覺全身的骨骼都要被捏斷了一樣。他掙扎着說道:

    「神經玫瑰……只不過一個工具、一個跳板……witer根本不在乎……他恐怕最想要實現的,是人體和機器的合二為一吧……你才是他目前最成功的實驗品,你的每一步,都是他的成功,看着你毀滅他的神經玫瑰,他內心中一定有一種扭曲的興奮吧……」

    謝微時目光虛弱而執着地盯着盛琰的眼睛——盛琰是多麼的渴望生存!多麼的渴望成就、破壞、和毀滅!沒有經歷過死之絕望的人,沒有過冰川之下奔涌的死火一般的執念的人,怎麼會有他這樣強旺的生命力!

    便是一顆頭顱也能毀天滅地!

    然而竟是這樣的生命力成就了witer。

    「你害死了善澤,卻正好給他拿到靜脈識別的專利鋪平了道路;你揭破了vr的隱藏設計,witer趁機奪取對vr的控制權;現在你在虛擬現實中散播病毒,他正好故技重施,拿下aanda。日後虛擬現實的硬件和軟件都掌握在他手裏,他還不能為所欲為嗎?他幫助你活下來,他滿足你的所有需求,他給你安裝神經假肢,他賦予你avatar!

    「你一步一步向前,享受在虛擬世界中呼風喚雨的尊崇,享受毀滅與創造的造物主的榮光,你想過這每一步都是他拋下的蜜糖、對你的引誘嗎?!」

    「盛琰啊!你一直都在被witer利用!你知不知道!」

    「砰」的一聲,謝微時被像一個棄物一樣,狠狠地從半空中摔到了地上。那鐵鈎被砸得後退,帶出大量血肉和碎骨,戮心戮肺般的劇痛。他搐動了一下,嘔出一大口鮮血。他喃喃地說:

    「如果折磨我,能讓你痛快一點,那你就盡情吧。」

    盛琰張開嘴,一大串氣泡飛了出來。

    咕嚕嚕嚕嚕……

    好啊——

    那聲音似遠似近,似真切似虛假,謝微時分辨不清是盛琰所說,還是他心中虛妄的幻想。尖銳的金屬刺穿他的身體,他用他的血在溫暖着那些冰冷的物事。但溫度在流逝。意識模糊中,他隱約感覺到自己被抱進了一個纖薄的懷中。很薄,但是是溫暖而真切的。

    他聽見了「啊」的一聲,電子合成的那種。然後他感覺到所有的光都消失了。



第76章 機械叢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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