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什麼房?」陸昭錦如同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跳着腳回身亮出了爪子,「你要跟誰洞房?」
呸!陸昭錦已經將自己大家閨秀十五年的矜持丟在腦後,狠狠鄙視自己一句,你緊張什麼!
「誰要跟你洞房!」眼睛瞪的溜圓,陸昭錦指着房門喊道:「你出去,出去!和我這種殘忍的女人洞什麼房!」
果然,烈馬開始撂蹶子了,還帶着小野貓似得利爪,時時刻刻準備着給他來上一掌。真是太有趣了!
「你是我三書六禮明媒正娶來的媳婦,不跟你洞跟誰洞房啊?」葉幼清逗上了癮,嘴上不閒着手也沒停隨隨便便伸手一撈,就將陸昭錦手腕抓在掌心,斜睨周遭,劍眉立着,冷聲:「還不滾?」
綠綺臉上都笑開了花,趕忙轟着小丫鬟們退下,自己也拉着滯後的綠喬往外走,關門時還不忘做個鬼臉。
手腕被他攥得並不緊,皮膚卻一寸寸地火辣起來,好像每一個毛孔都在噴薄着熱氣,酥麻難耐,仿佛觸電似得一瞬間從頭皮直通腳底。
又中毒了?陸昭錦趕忙轉了轉手臂,葉幼清倒是識相,見人都走光了,順勢鬆開。
「二爺到底什麼事,可以說了吧?」陸昭錦隔着袖子蹭了蹭手腕的皮膚,緩解熱麻的感覺,她可不信葉小霸王會無事來登三寶殿。
葉幼清看着她一臉嫌棄地攥着手腕頓時瞪了眼,他又是要臉面的人,梗着脖子道:「當然有事,我來看着你。」
「看着我?」過了最初的震驚,陸昭錦理智回神,立刻相通了其中關竅:「你是怕我去找葉侯告狀。」
「你倒是聰明,只是這心思總不放在正地方。」葉幼清大咧咧評價,越過陸昭錦就往裏間走去。
陸昭錦頓時惱了,什麼叫她不把心思放在正地方?
「正地方,哪裏是正地方?是我為求自保錯了?還是在你面前殘忍揭穿葉幼漣的偽裝錯了?」陸昭錦扭身質問。
她到底學沒學過為妻之道,就是這樣同夫君頂嘴死犟的?
葉幼清自問雖然陸昭錦用了最殘忍的方法告訴他真相,但他並沒有怪罪的意思,也沒責備過她半句。
因為比起被蒙在鼓裏事事欺騙,他寧願酣暢淋漓地痛上一把,將偽裝戳破。
他都這樣了,她還想怎麼樣?難道非得讓自己感恩戴德地拜謝她的撥雲見月之恩?
真不知道她小小年紀,哪兒來的那麼大火氣,還有這又沖又犟的倔脾氣!
「這件事是漣妹錯了,可你畢竟是她嫂子,是長輩,難道你還想揪着不放!」葉幼清可不是什麼好脾氣,立刻轉身,針尖對麥芒地回敬過去,「多大的事兒,也沒傷到你,就數你刁鑽。」
「我就是刁鑽。」陸昭錦瞪眼揚顎,模樣說不出的倔強,看着葉幼清氣絕模樣心裏才有幾分舒坦,冷聲:「那請問葉世子,令妹可有對她的錯事悔過?是否同我道歉賠罪過?」
葉幼清站她身前,俯視矮他一頭多氣勢卻不弱的陸昭錦,皺眉道:「漣妹脾氣倔強,既然已經哭泣悔過,你……」
「哭?葉世子是在開玩笑嗎?」陸昭錦冷笑着翻了個白眼,「什麼時候起,哭就代表了道歉?」
不用說也知道,這個概念必定是葉夫人今晚的傑作。
葉幼清雖然頑劣霸道,但對這位能放棄長公主之尊,在家相夫教子的賢良母親的話一向言聽計從。
「如果一個人做錯了事,她哭就不會受到責備和懲罰,那你覺得這個人會發展成什麼樣?」
「是不是在你眼裏,雖然我被傷害了,但犯錯的她哭了,我就該去該去安慰她?如果我不安慰她,就是我不夠大度,就是我的錯?」
陸昭錦聲音冷冷,連珠彈似得緊跟着道:「所以,歸根結底,犯錯的人只需要流下幾滴眼淚,那麼受傷害的人就得原諒她,甚至還要忍住難過去安慰她?否則錯誤就轉嫁給了被傷害的人,是這個道理嗎?葉世子。」
陸昭錦的話說的彎彎繞,葉幼清卻聽懂了。
這是一個人犯錯後的選擇問題,她認錯道歉是一條路,她故意哭泣是另一條路。
哭泣雖然可以表示悔過,但也無形中給被傷害的人套上了道德枷鎖,甚至被有心人利用。
如果不肯原諒,那麼就會被人認為是小氣,對方都哭了,你還想怎麼樣?
因此就會有很多人選擇違背自己心意去原諒,甚至會不經意的討好,以顯示自己的大度。
雖然對方從頭至尾並沒有用任何途徑說出對不起三個字,只是用不知緣起的淚水,就換來了大面積的支持聲。
葉幼清如一株挺拔青松,披霜戴雪地站在那裏釋放寒氣。
他承認陸昭錦說得都對,他也承認她倔強的模樣煞是好看,可他不想承認的是,這個女人至始至終都沒有以葉侯府世子妃的身份考慮過任何事情。
如果她考慮過一星半點,以她的聰慧就不會想不到自己為什麼站在這裏。
她一直在以陸昭錦的身份,甚至是局外人的身份分析着一切,是不是意味着,她並不像自己想的那樣。
想嫁進侯府,想做個高高在上的世子妃。
「陸昭錦,你是不是就盼着我休了你呢?」葉幼清眉峰如山,聲音冷峻。
陸昭錦一怔,顯然誤會了葉幼清前言不搭後語的話,以為他在威脅說要休了自己。
這一世,這一天竟然來的這樣早。
她還有好多事沒做,好多憤怒、羞辱、冤屈還沒有洗清,就要再次成為葉家的棄婦了?
是該說自己的休夫計太過成功了嗎?
「我……」陸昭錦目光一滯,聲音卡在喉嚨里,剛想開口,就聽葉幼清喝道:「你想得倒美!」
「我父親明早就出征了,你以為我會在這個時候由着你胡鬧?」葉幼清搶白道,伸手就拉住陸昭錦手腕將她拽到裏間,連自己都沒意識到語氣中的幾分急躁與惱火。
這女人腦子裏都塞了些什麼,居然不想當他葉家的世子妃?
葉幼清為自己找了個很好的理由,父親出征前夕自然不能令他擔心,所以自己理所當然的要留住她。
陸昭錦心思通透,一句話就聽明白了葉幼清的意思。
所以,他是為了葉侯安心出徵才來看着自己的,不是為了偏袒溺愛葉幼漣?
難怪他剛才那樣生氣,站在被葉侯一心保護的兒媳婦角度,她本該第一時間想到這點的。
那麼,他不肯休妻,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了?
誰稀罕!陸昭錦心裏沒來由的就躥上幾把火,冷笑一聲,扭頭瞪着葉幼清:「我就偏要告狀,你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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