奮鬥在紅樓 第九百八十七章 我為帝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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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奮鬥在紅樓

    「…一縷新歡,舊恨千千縷。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京城南城崇文門外,法華寺一帶,是除東城教坊司胡同之外,另一處銷金窟。京中知名的五鳳館便是位於這裏。

    在這春風沉醉的夜晚中,佔地遼闊的五鳳館中,燈火通明,客如雲來,車水馬龍。

    五鳳館中的東面,一處風景幽雅的繡樓中,繡樓客廳的一角,數名樂師彈琴鼓瑟,演奏着音樂。

    一名穿着藍色長裙的美人,珠翠滿頭,容貌精緻。正檀口輕張,在花廳中,唱着近日京中流行的賈學士新詞。曲牌名曰:蝶戀花。

    &一曲畢,名妓冰雲鼻尖冒着微微的汗,行禮退場。

    圓桌旁的幾名男子紛紛撫掌叫好。為首的一人是昔年晉商的領袖,日升昌的東家,路庸的孫子路簡,表字廉伯。時年二十五歲。他宴請的是賈府子弟賈琮。

    晉商,依舊是國朝有數的財團,富可敵國。參與紙幣的發行,在大周中央銀行有股份。但聲勢大不如從前。

    如今國朝的商業規則正發生着變化。隨着朝廷征服漠北,西伯利亞,河中等地,邊境平定。晉商的地利:和草原進行貿易的優勢,基本喪失。

    同時,朝廷征服高麗,東瀛,又打下南洋,天竺等地,海貿繁盛。每日金山銀海如流水。進了那幫海商的口袋中。晉商在海貿上,並無優勢。

    而江南布廠,絲廠的興起,更是在暗中改變着社會商業風氣。江南地區,開廠蔚然成風,大量使用工人。如今,在各地行商轉運貨物,不如布廠、絲廠、糖廠等賺錢。

    晉商搞成如此局面,當然還是因為十一年前,雍治二十一年時,賈環落難,晉商試圖併購如今的龐然大物信豐銀行的前身:信豐銀號。賈環起事成功後,擁立永興天子。可知這十一年間,晉商的日子怎麼過的。

    不久前,賈環重返京師,平定京中亂局,在朝中聲望暴漲。他想設法搭上賈府這條線。

    路簡舉杯,環視眾人,贊道:「賈學士不愧為本朝文宗。好詞啊!寫盡風流。我等為此詞痛飲一杯!」據京中傳聞,這首詞是賈學士寫給長公主的。內中的水極深啊!

    座中的幾名陪客,轟然應諾,紛紛舉杯痛飲。至於關於這首詞到底是寫給誰的,自然沒有提起。

    賈琮時年三十一歲,一身藍色直裰,容貌普通,滿臉驕傲之色,道:「環三哥的詩詞自是極好的。」

    他和環三哥私交很好。但,他文才有限,比不得當日一起讀書的蘭哥兒。蘭哥兒在永興八年由鴻臚寺寺丞外放江南湖州府通判(正六品)。

    他如今還是秀才功名。連當年一起在族學裏讀書的秦鍾都在永興五年得了一個舉人功名。賈府的後起之秀:賈芝,賈菌等人。他們都已經步入官場。

    幾名陪客順着賈琮的話頭,立時一陣吹捧。

    這時,名妓冰雲換了一身酒紅色的旗袍,笑盈盈的帶着香風進來。淡淡的茉莉花香。自十幾年前,賈環的香水在江南、京中流行後,歡場中幾為標配。

    冰雲容貌俏麗,中上之姿。但勝在肌膚雪白,氣質出眾。旗袍很好的勾勒着她高挑、纖細的身姿。身材雖瘦,卻凹凸有致。兩團雪膩之峰挺拔。將旗袍撐出美妙的弧線。

    陪着她的笑顏,恬柔的聲音,當真是千嬌百媚的美人。花廳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名妓冰雲笑盈盈到圓桌邊落座,坐在賈琮身旁,微笑着道:「冰雲更衣,略有來遲,諸位老爺勿怪。冰雲自罰一杯!」舉杯飲酒。儀態優雅。能成為京中名妓,自是有不凡。

    這些年來,全國歡場名妓多有愛穿旗袍者。無他,旗袍可以更好的展現女性的美麗。這是江南所引領的時尚風潮。

    賈琮側目。路簡仰頭大笑。桌中的氣氛因她的加入變得更加的輕鬆自如。

    閒話片刻後,一名幫閒挑起話題,道:「冰雲姑娘可知近來京中發生的一件大事?」

    冰雲淺笑道:>

    幫閒故意賣弄般的說道:「二月上旬,賈學士自金陵來京城,平定叛亂後,將蕭丕,彭世俊,占城候這些人都砍了腦袋。按照大周律,造反夷三族。我從刑部得知,這樁案子,波及約五千多人。現在,這些人的親故都在門路。」

    冰雲掩嘴驚呼道:「啊?上天有好生之德,這麼多人…」

    賈琮聽不下去,這些人距離真正的權力中心太遠,插一句,道:「如今朝廷開拓四方,到處缺人。怎麼可能殺五千多人?環三哥早安排好,除蕭、彭等人的直系親屬外,余者盡皆流放南洋、澳洲。」

    當日政變時,彭世俊曾說要甄皇后和太子寧炎到澳洲去!這是一報還一報!

    這個內幕消息,令桌上眾人一片驚詫。冰雲更是眼帶「崇拜」的看着賈琮。氣氛再融洽三分。

    及至酒宴末尾,路簡道:「三月初一,貴府太太六十壽誕,在下想上門道賀,還望萬鍾兄為我美言幾句。」

    …

    二月底,春雨綿綿。數倆華美的馬車徐徐的行駛在京西的官道上。稍後,進入於雍治二十一年重建的聞道書院。

    重建後的聞到書院,佔地面積約五千畝。書院中建築成群,林湖交映,綠樹成蔭,鳥語花香,風景宜人。朗朗的讀書聲在林間,在書堂里迴蕩。

    書院的墓地處。近百名師生,親衛在山坡下栽滿梧桐的墓園大道盡頭等候着。細雨如銀絲。梧桐樹葉上晶瑩剔透的水珠滑落下來。點點滴滴。

    賈環在墓地前,祭拜着山長,大師兄,葉先生。永興四年,他攜妻妾南下金陵,七年未歸。京中諸事安排妥當後,他前來祭祀師友。

    羅向陽,紀澄,寧瀟陪同着他。

    站在葉先生的墓前,賈環遙想起十餘年,和葉先生見面的談話,自語道:「葉先生,十一年過去了。當日我和你說,要先教育我們的人民:開民智。再教育我們的幹部:執政為民。執政為公。我連第一步都沒完成啊!」

    寧瀟給賈環撐着傘。明麗的丹鳳眼,看着春雨中的墓地,仿佛穿透雨簾。心中悠悠一嘆。

    她知道,賈環從未怪過永興天子。然而,永興天子的早逝,確實給他的計劃帶來了困擾!

    當前的世界,日新月異。她的賈郎想要為國家,為民族屹立於東方而努力!

    聞道書院的院長羅向陽輕聲道:「子玉,這一天不會遠的。」江南的社會變革,這是經濟上的。聞道書院承擔的學術上的變革。書院已經設有數學,物理,化學,醫學等學科。

    十餘年來,書院厚積薄發,就等着朝堂上的政令,將科舉形勢改革。不再單純的以經義來決定進士。可以設其他諸科的進士。一樣可以出仕做官。

    賈環微微收斂自己傷感的情緒,道:「伯言,南書房我準備裁撤。蔡學士進政事堂。魏學士為禮部尚書。你是願意在朝中,還是願意外放?」

    紀澄笑一笑,坦然的道:「我聽院首的。」他一聽賈環的話頭,就知道賈環對他的期許:外放。看看曾相在政變的表現!不歷州縣者不擬台省!

    賈環輕輕的點頭,道:「你去漠北擔任總督。待於喬大軍回京,和沙俄邊境的作戰,就由你來完成。」他要紀澄掌握兵權。一個不在軍中歷練過的宰輔,難以指揮軍隊。

    微風吹動着春雨,從油紙傘側,淋在幾人身上。春寒陣陣。賈環和眾人一起返回。羅向陽,紀澄走在前面。賈環從寧瀟手中接過傘,和寧瀟在雨中漫步。

    紫兒和婉兒跟在兩人身後。

    國家大事,在寥寥數語間就定下來。寧瀟對此並不驚訝。他有這樣的地位。微微一笑,閒談般的徑直問道:「賈郎打算如何處置九哥?」

    所有的謀逆者中,唯獨九哥沒有被處罰。

    賈環輕輕的拍拍寧瀟的手,感慨的道:「瀟兒,政治也要講人情啊!我回頭訓斥他幾句就算了。下不為例。回頭以天子的名義特赦吧!」

    蜀王寧恪,和寧瀟、寧澄是自小的好友。瀟兒行事大氣,但真將寧恪殺頭,將來想起,難道不會感慨麼?人頭砍下去,可就接不回來。而寧恪的妻子是沈遷的妹妹。

    總不能大將在前線作戰,他在後面殺其妹。

    寧瀟螓首微點,嘴角帶笑。這幾日,她俏臉上的笑容,隨時可見。明麗的輕熟美人風情,引人心醉。說道:「哦。賈郎,我父親想要見你。」

    &賈環略尷尬的答應下來。

    四人緩步到墓園大道的盡頭。一名身穿白色士子長衫十六歲的青年自亭中走出來,躬身行禮,朗聲道:「弟子見過先生。」語氣帶着激動。他剛才在學堂中上課,才趕過來。

    正是大師兄之子,賈環昔日盡心開蒙的學生:公孫杰。他已取得舉人功名。在京中、北直隸的士林中頗有名氣。

    看着容貌酷似大師兄的學生,依舊如大師兄般,英俊的可以刷臉,賈環溫和的點點頭,道:「士英,我前幾日還和魏先生說起你。不錯。」他前幾日和魏翰林詳談過。

    得賈先生一句誇獎,公孫杰心中喜不自勝,臉上久別重逢孺慕的笑容越發燦爛!

    五歲到十歲的那幾年的讀書生涯,是他記憶里難以磨滅的美好畫卷。先生為他悉心開蒙,教給他很多做人,做事的道理,他至今受用。他視先生如父。

    賈環微微一笑,扭頭對寧瀟道:「回頭讓熾兒和士英一起讀書。」

    寧熾今年十歲。對外宣稱他是寧瀟的養子。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的容貌肖似長公主。早在永興六年,就由寧瀟代為定下來以賈環為師。

    熾,釋義為:熱烈旺盛。這個名字是紀念那份濃烈到極致的感情:一見賈環誤終身。寧瀟幫他在皇室宗譜中留名。數年前,永興天子冊封寧熾為金陵郡王。

    提起兒子,寧瀟嫣然一笑,語調溫柔的道:>

    …

    賈環喜歡京西妙峰山的景色,東莊鎮,聞道書院於他而言,十分的熟悉。他於永興初年,在這裏住了將近四年。

    然而,他沒法在東莊鎮上長住。三月一日,是王夫人六十歲的壽誕。賈府無意大肆操辦,但賈環自金陵歸來,又是擁立治平天子,想低調都難。

    不久前,晉商不就試圖走賈琮的路線?

    此時已是二月底。

    …

    紅樓原書第七十一回,紅樓十五年,賈母於八月初三,八旬大慶。自七月上旬,送壽禮者便絡繹不絕。

    禮部奉旨:欽賜金玉如意一柄,彩緞四端,金玉杯各四件,帑銀五百兩。元春又命太監送出金壽星一尊,沉香拐一支,伽楠珠一串,福壽香一盒,金錠一對,銀錠四對,彩緞十二匹,玉杯四隻。

    餘者自親王駙馬以及大小文武官員家,凡所來往者,莫不有禮,不能勝記。

    賈政,賈赦等人商議,議定於七月二十八日起至八月初五日止,寧榮兩處齊開筵宴。原因是:因親友全來,恐筵宴排設不開。這是非常扯淡的一個理由!

    寧榮兩府合起來有多大?多少屋舍?難道還安排不下幾百人的酒宴?

    紅樓十五年,賈府的頹敗之相已顯。賈元春在宮中位置不穩,賈政剛剛交了學政的差,新官位沒有落定。在這樣的局勢下,還辦了八天的酒席。真正的原因恐怕是:走夜路,喊聲壯膽!

    到永興十一年春,王夫人六十的壽辰,以賈環的權勢,太皇太后賈元春的地位,自不必如此了。

    賈府議定只辦三天的酒宴。由三月一日至三月三日。寧國府專門接待男客,榮國府接待女客。賈環的無憂堂則是接待他的同學,師生,故舊等。

    壽禮除宮中賞賜外,只接受世交,門生故舊的賀禮。無關人等,一概不發請柬。

    至二月二十九日下午,賈環自東莊鎮上回來。賈璉帶着賈蓉、賈薔、賈琮、薛蝌等人,忙着壽宴的事。府內則是由王熙鳳、李紈、尤氏統籌。

    二兒媳薛寶琴年紀輕,只能打下手。她的主要任務,還是照看參佛修道的賈寶玉。

    迎春、探春、惜春三人都回到賈府。湘雲,巧姐兩人亦於此日提前抵達。

    迎春和薛蝌就住在離賈府不遠處。探春嫁給驃騎將軍沈遷,住在正西坊沈府。惜春跟着羅君子在東莊鎮聞道書院。湘雲和紀澄住小時雍坊。巧姐是北靜王的兒媳。

    她們都在京中。

    而寶釵,黛玉幾人遠在江南,派了鴛鴦領人帶着生日賀禮抵達京城。亦有給賈環,姐妹們的書信捎來。她們將在稍晚的時候啟程,前來京師。畢竟,搬家不是易事。

    夜間時分,寧榮兩府燈火通明,頗為熱鬧。明日便是酒宴,上千名僕人們早忙碌起來,做着各種準備。

    賈環和一同返京的羅向陽,紀澄,蕭夢禎在無憂堂前院裏隨意的說着明日待客的事。氣氛輕鬆,自如。賈政派了長隨信兒過來傳話,喊他去一趟夢坡齋。

    …


    賈環自無憂堂前院出來,過榮國府北街,進賈府,由甬道直走,過榮禧堂,向南大廳,抵達夢坡齋。這裏是賈政的小書房。陳列精緻,一件件的文玩,器物,字畫,無不透着門貴族的氣派,浸潤着百年世族的底蘊。

    賈政一身淺白色的儒衫,頭戴進賢冠,鬚髮半蒼白,背微駝。老年儒士。他背着雙手,看着窗外的夜色。見賈環進來,轉過身,道:「環哥兒來了>

    賈環躬身行一禮,依言坐下。二月初九在大明宮解決政變後,隨後幾天,和政老爹見過面。談過幾句局勢。

    賈政沉吟着道:「近日天下下詔起復你。你母親的壽辰操辦,對你影響不大吧?」

    新近登基的治平天子酬功,起復賈環為翰林侍讀學士、禮部侍郎,任南書房行走。賈環推辭不受,去了一趟東莊鎮。操辦此事的是甄太后。

    他擔心夫人的壽辰操辦,造成不好的影響,從而耽擱兒子的仕途進步。

    政老爹是中人之姿,在政治上頗為平庸。很多事情,看得並不透徹。賈環早已經過了走仕途的階段。

    賈環並沒有嘲笑賈政。政老爹這是關心他。神情平靜的道:「無妨。」

    賈政點一點頭。看着已經三十歲的兒子,捻須一嘆。時光荏苒,他已經老了啊!

    想雍治七年的春節時,環哥兒才那麼點的個子啊!那時,是要作詩。由此而嶄露頭角。他還訓斥過環哥兒。

    他六十多歲的人,這一輩子有三個兒子,兩個女兒。長子早秀,早亡。幸而長孫讀書有成。大女兒在宮中,歷經坎坷,現被尊為太皇太后。為天下最尊貴的女子。二女兒嫁在沈府,若北疆大勝,必將會被封為王妃。

    嫡次子寶玉,他最喜歡,最得意的兒子,如今卻是令他失望。寶玉心灰意冷的修道向佛。

    環哥兒,這個庶子,他還有什麼好說的呢?千秋功過,自有青史評說。

    他知道環哥兒和他並不親近。但,他終究是他的父親。

    &吧。去你母親哪兒看看。」

    …

    夜間八點許,王夫人的東跨院中,還是很熱鬧。賈府的姑娘們都回府,夜裏擺飯後,都在王夫人面前頑笑。

    計有:薛姨媽,迎春,探春,惜春,巧姐,寶琴,李紈,尤氏,湘雲,邢岫煙,李嫂,李紋、李綺。還有各自的丫鬟們,陪房們。如平兒等。

    趙姨娘在這裏,是可以有一個座位的。但她嫌不自在,沒有來王夫人這裏。

    賈環進來時,王熙鳳剛去,將寶玉拉來給王夫人賀壽。她一身錦色的對襟褂子,風韻猶存。依稀可以窺見她十八歲時的美麗風情:鳳辣子。

    王熙鳳扭頭,笑道:「噯喲,環哥兒來了。我們正說着你呢。」

    姐妹們「刷刷」的目光看過來!賈環是下午回的賈府,還沒有和她們照面。這時,微笑着點一點頭,讓鴛鴦把禮盒給玉釧兒收下。跪下來給王夫人磕頭,「兒子為母親賀壽。」

    禮法如此。

    王夫人面相衰老,坐在房中正中的位置,彩雲兩個大丫鬟隨侍在身後。含笑着點點頭,「環兒起來!」她如今的地位,如同當年的賈母。

    往事便如在風中消逝。她知道,賈環是賈府如今鼎盛的根基。

    賈環起來,一一的和薛姨媽,迎、探、惜、紈、琴、雲等人見禮。得體而從容。

    迎春鵝蛋臉,淺綠色的褂子,溫柔可親。三十多歲的成熟美人,笑着點頭,「三弟弟,你回來了?」她婚後的生活很幸福。膝下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

    迎春和薛蝌的婚事,是賈環點的。薛蝌即便有心,亦不敢娶妾。夫妻和和美美。

    探春俊眉修目,一身淺土黃色的長裙,修長窈窕,風姿不減當年大觀園時,顧盼神飛。她和賈環的感情深厚,螓首微點,略心疼的看着依舊身形消瘦的弟弟,道:「鴛鴦姐姐,他的三餐,你要盯着些。」

    鴛鴦忙應下來。

    &哥哥,你去書院又不到我府里坐一坐呢?」惜春盈盈一笑。將近三十歲,昔年小美人臉上的清冷之色,幾乎全無。羅向陽待妻子極好。溺水三千,只取一瓢。

    李紈微笑着回應着賈環,美眸中透着感激。賈蘭考取進士,又外放一方知府。她得了朝廷的誥命,心滿意足。她還是賈府中不爭的珠大奶奶,老好人。但心中的桎梏,已然打碎。

    再見李紈,賈環心中亦是感嘆。她已經老了。如鳳姐般,只能依稀可見當年的風姿。他又如何能忘記,雍治七年的臘月二十八日,在賈母的聚宴上,他所欣賞的美女。

    &妹妹,近來可好?」

    史湘雲一襲粉色長裙,依舊是愛笑,樂觀,豪爽,詩才敏捷的姑娘。她笑盈盈的道:「環哥兒,你看,十九年前,我們在園子裏起詩社賞雪詠梅的姐妹們都到齊了。可惜寶姐姐,林姐姐、香菱不在。你上京,怎麼不帶她們回京呢?」

    十九年前,多麼的遙遠啊!那是雍治十三年:琉璃世界白雪紅梅,脂粉香娃割腥啖膻。蘆雪庵爭聯即景詩,暖香塢雅制春燈謎。

    這話說的滿屋子裏的人都笑起來,「哈哈…」只要關注報紙上消息的人都知道,賈環是晝夜兼程,自金陵趕往京師,得以平叛。這一路,哪裏適合帶家眷隨行。

    面對雲丫頭的「質問」,賈環笑一笑,道:「過幾日,她們就回啟程進京。」

    賈環的目光再落到許久不見的賈寶玉身上,「寶二哥…」

    十九年的時間,大臉寶已經由一個粉嫩的小鮮肉,變成滄桑的中年大叔。

    賈寶玉冷淡的看賈環一眼。即便賈環權勢滔天,那又如何?與他何干?他的夢,在莊子的遐游,在佛說的一花一世界。林妹妹呵…

    賈環沒再管寶玉。

    他近年來心境平和許多。但,他還是不認為逃避現實的人,值得尊重。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人的命,要自己掙!

    甄寶玉就強很多。

    王夫人親自打一個圓場,道:「環哥兒,你舅舅如今年事已高,還在邊疆為官。身體吃不消,你將他調回京城,享幾年福吧。」

    賈環略一沉吟,點一點頭,應承下來,>

    …

    到三月一日的正日子,寧榮兩府、無憂堂中,俱是懸燈結綵,屏開鸞鳳,褥設芙蓉。笙簫鼓樂之音,通衢越巷。賓客如雲。寧榮街被堵的水泄不通。

    京中的大小報社的記者都匯聚在此,採擷素材,這兩日報紙上的報道,可想而知。賈環提前就給蕭夢禎打過招呼,真理報用一條短訊就可以,不要報道。京中的報紙就不管了。

    寧榮街外的一座酒樓二樓中,日升昌的少東家,晉商路簡帶着兩名隨從落座。看着街口牌坊處,都堵的車馬不通,禁不住搖着手中精美的香木摺扇,嘆道:「唉…,這是繁花似錦,烈火烹油。賈府之盛,國朝未有!」

    他走過賈琮的門路,但賈環母親的壽宴的一張請柬,已經不是銀子的問題。靠的是權勢!

    就在路簡感嘆賈府強盛之時,街口忽而傳來一陣喧譁聲。

    …

    三月初一的上午,賈環在榮禧堂中會客完,到東跨院趙姨娘的小院裏休息。

    鴛鴦帶着小丫鬟們等在這裏。她穿着一身水藍的對襟褂子,身姿高挑,成熟的美婦,細腰豐臀。鵝蛋俏臉上有着幾點雀斑。她十七八歲時亦是水蔥兒般的女孩。

    房中銀架邊,鴛鴦拿白毛巾溫柔的給賈環洗臉,抿嘴笑着,輕聲問道:「闔府忙的團團轉。太太那裏都腳不沾地。三爺今天反倒是似乎不太忙。」

    &然清閒。以我的身份,有幾個人是要我親自招待的?」賈環在鴛鴦面前裝個逼,擦乾臉,笑一笑,輕撫着她滑膩俏麗的臉蛋,在她臉蛋上輕吻一口,低聲道:「想不想茶兒?」

    提起女兒,鴛鴦柔軟的點頭,依偎在賈環身邊,「想呢。昨晚還夢到。」她在昭文園是內管家。但府中的丫鬟們都是稱她金姨娘。她和三爺有一個女兒一個兒子。大姐兒名叫茶兒。

    賈環抱着她,道:「我已經回信給寶姐姐、林妹妹她們,讓她們安排好金陵的事就啟程來京。大約五月份就能到京中。」

    兩人正說話時,外頭小丫鬟氣喘吁吁的掀起門帘進來,道:「三爺,太后和天子私訪到府中。正在榮禧堂…」

    話未完,鴛鴦禁不住斜賈環一眼,掩嘴嬌笑,「咯咯。」

    賈環笑着扶着額頭。這才裝完啊,就有必須要他接待的人到了。

    …

    榮禧堂位於賈府正中心,正房所在。是賈府的政治活動場所。

    賈環抵達榮禧堂時,就只有賈政在陪着甄太后,治平天子說話。甄不欲暴露行蹤。政老爹畢竟是六十多歲人,在太后和天子面前,虛坐着,感覺極累。

    賈環見過太后,天子後,體諒的道:「今日府中賓客較多,這裏有我就行。」

    賈政告辭出去後。榮禧堂中就剩下賈環,甄,寧炎。

    甄太后一身輕柔的玉色長裙,勾勒着她美麗的身段。肌膚白皙,俏麗如花,三十一歲的美人,眉眼間帶着英氣。放下汝窯茶碗,道:「賈學士,夢阮在貴府中幫忙?」

    甄寶玉,表字夢阮。

    賈環輕輕的點頭。甄寶玉一早就過來幫忙待客。賈府、甄家是多年的世交。

    甄太后俊麗的眼眸看着賈環,忍了忍,沒忍住,質問道:「賈學士何以拒絕天子的詔令?」

    起復賈環兼任禮部侍郎,這是她和曾縉商量的結果。她並無惡意。按照官場慣例,起復是官復原品。等賈環起復後,再加官讓他進軍機處為大學士。

    長公主寧瀟和她談過賈環的想法,但她還是忍不住當面問賈環一句。她難道是無腦的女人嗎?會害他嗎?她很清楚,賈環是最大的保皇黨。

    賈環看着倔強的甄太后,想一想,解釋道:「當前北疆,南疆都在作戰。朝中大局,當以穩為主。蕭丕被除名,蔡學士入軍機處即可。我起復之事,不急。」

    他的位置,只有為大學士,宰輔才可以。而曾縉,殷鵬的位置,現在不宜大動。

    甄微怔,知道她想錯了。心中的情緒消失,微微汗顏。

    半響,她生硬的切換話題,道出她今天的來意,「賈先生,子文臨終前就說要炎兒拜你為師。我今日帶着炎兒來拜師。還請賈先生答應。炎兒,在宮中,我怎麼和你說的?」

    天子拜師,當然不會這麼簡陋,密不可宣。她帶寧炎來見賈環,是以示誠意。

    寧炎的容貌像寧淅多一些,十三歲的少年,看着賈環,眼中帶着些審視的神色,他和賈環並不親近。但,當日他父皇臨終時,確實是這麼說的。這時,聽母親的話,起身作揖行禮,道:「朕願在先生門下求學。望先生收錄。」

    一身常服的治平天子在賈環面前折腰行禮。或者,穿上龍袍,這一幕要令人震撼的多!

    因私下禮出宮而來,治平天子未穿龍袍。但,這是祭告過太廟,接受過百官朝拜,實打實的天子啊!

    然而,一個「朕」字,暴露了治平天子心中的情緒。

    賈環安穩的坐着,淡淡的看着寧炎。顯然,寧炎和子文的性格,是不同的。

    榮禧堂中安靜下來。

    寧炎等了半天,都不見賈環答應,抬頭看賈環。就見賈環溫潤的眼眸看過他,仿佛一眼能將他看透。寧炎忙低下頭。

    他想起宮中時母親的話。想起那日在大明宮中,那些被殺的叛臣。心裏禁不住打一個寒顫。瞬間從這些天登基為天子的飄然情緒中出來。

    他感到畏懼!他的帝位,賈環可以給,也可以剝奪。情分在他父皇那裏。而不在他這裏。

    賈環晾皇帝晾得差不多,這才道:「你父親曾在我門下求學。按理我是不收你的。既是子文的遺願,那便如此吧!你和士英,熾兒一起求學。」

    熊孩子有熊孩子的教法。叛逆中二,有叛逆中二的教法。

    …

    永興十一年三月初一,賈環母親王夫人六十壽辰,儘管賈府刻意低調,但那場面,真真箇是烈火烹油一般。到這個局面,接下來就是盛極而衰。

    天之道,損有餘補不足!然而,稍後便有消息傳出來,令看衰賈府的人大跌眼鏡:太后與天子私服駕臨榮國府,為賈府太太賀。榮寵一時。朝野驚嘆。

    就在驚嘆聲還未消失前,三月十六,欽天監看好的日子,治平天子在文華殿中,拜賈環為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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