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福一大早就開始坐立不安,因為他知道今日是一個不同尋常的日子。
五天前,他與丁鵬二人賭約比武,丁鵬當眾擊敗他,並定下五日後過來商談鐵礦事宜。
按照賭約,他會輸掉整個鐵礦。
他不甘心,雖然這個鐵礦本來就不是自己的產物,但是這幾年不管是心血還是錢財,他都投入巨大,丁鵬想要奪走鐵礦,無異是要他的老命。
現在,到了關鍵的時候。不過決定鐵礦命運的人反而已經不是他,而是旁人。
王天福再次將洪六叫來,依然有些不放心地問道:「老六,向舵主真的說了今日要來?」
洪六點點頭:「東家,俺剛才不是和你說了嘛。俺妹夫聽說咱們有意繳納四方錢,便道今日會親來看看。東家你就放心吧,有他在,沒人敢貪咱們鐵礦便宜。」
王天福欣慰地笑笑,熱情道:「六弟,這次還是你的面子大,老夫本以為能攀上向舵主的關係就不賴了,想不到向舵主會親來鎮場,只要他露個臉,以後看誰還敢打咱們主意!」
洪六憨憨笑笑:「江湖的事俺也不懂,就是知道不能隨便欺負人,這個鐵礦俺來的時候就是東家的,現在有人竟說成了他家的,有這麼無賴的嘛。」
王天福臉皮一抽,露出尷尬的表情,轉瞬又恢復笑容,說道:「六弟是不知道,江湖上無賴霸道的人很多,這次如果不是向舵主肯仗義出面,恐怕事情就麻煩了。」
又聊了幾句,王天福找了個藉口將洪六派到了井下,他擔心一會丁鵬來了,談起鐵礦之事會露陷,這個洪老六為人正直,必須得哄着來。
至於向金寬,他倒不太擔心,這種場面上的人物只要能來,在外人眼中就是給了長青門天大面子,任何人想要為難自己,就得先掂量掂量是否會得罪向金寬。
而得罪向金寬,也就是得罪了整個四海幫。
這就叫套交情,攀關係,這門功夫玩得順溜的高手,扯張虎皮就能當大旗,在江湖上混得風生水起,他王天福比起人家來,道行還差得遠。
這第一步嘛,先攀上關係,等今日向金寬來給自己鎮鎮場子,改日就可以以此為藉口帶上厚禮登門拜訪,表示謝意。這一來二去,錢財加上情面,也就鞏固了關係,到時候再找向金寬出面解決靈山派,徹底把鐵礦佔為己有,那時就後顧無憂了。
王天福一個人坐着想着心事,越想越美,想到後來,自己獨霸鐵礦,每日產出金山銀山,險些樂出聲來。
這時,有僕人進來稟報:「老爺,靈山丁掌門前來拜見。」
王天福意氣奮發地站起來,大手一揮:「來得好,老夫就不去迎接了,讓他自己進來。」
按照王天福的想法,丁鵬也蹦躂不了幾下了,等到一會向金寬過來,直接就能嚇得那小子屁滾尿流,所以也用不着裝什麼客氣親迎了。
不一會,僕人將丁鵬帶進來,奇怪的是丁鵬身邊還跟着一位客人,這個人身形粗壯,穿着一身土裏吧唧的灰色布衣,其貌不揚,王天福仔細看了兩眼,覺得他有些面生,又有些面熟,但絕對不是靈山派中人。
一進門,丁鵬和王天福還沒有說話,倒是那位客人喧賓奪主,大聲道:「王掌門好大的架子,坐在大廳迎接客人,真氣派!」
王天福不滿道:「你是何人,如此無禮!老夫今日好像沒有邀請你吧。」
旁邊的丁鵬呵呵微笑,卻也不作解釋,等着看王天福笑話。
那粗漢眼睛一瞪,一道銳利的光芒掃過王天福,王天福感覺自己好像被一把利刃逼迫,不由膽氣一泄,吶吶道:「你……你究竟是何人?」
粗漢大馬金刀地坐下,一揚眉道:「老子四海幫向金寬,不是你老小子邀請老子來的?」
「啊!」王天福被驚得一下坐到椅子中,面色慘白,指着向金寬你你你了幾下,忽然想到不妥,又改指向丁鵬,驚怒交加道:「丁……丁掌門,你這是什麼意思?」
丁鵬呵呵一笑:「沒什麼意思啊。在下正好在向大哥家做客,聽說你今日還邀請了向大哥,於是聯袂而來,怎麼?王掌門是不歡迎在下,還是不歡迎向大哥?」
王天福心念電轉,換上一副熱情的笑臉,湊到向金寬身邊卑躬屈膝道:「原來是向大俠,在下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不對,剛才進門小老兒就覺得向舵主英氣逼人,絕不是等閒人物,想來這寶雞地界也只有向大俠才有這樣的風範。只是之前未見過尊駕,不敢唐突相認,還望向大俠恕罪。」
向金寬咧嘴一笑,露出難看的大板牙,粗聲道:「王掌門有什麼罪可恕?是貪占別家礦產,還是搶了別人媳婦?這些都是大罪,老向可不敢幫你,你找正主吧。」
說完,將腳擱在椅背上,不再理睬王天福。
王天福面色陣紅陣白,如果不是幾十年的涵養強自鎮定,他恐怕早就軟癱在地。丁鵬和向金寬相約而來,正說明一件事,自己攀關係的打算完全落空了,靈山派已經捷足先登,和向金寬聯繫上了交情,而且看情形這份交情還不淺。
讓王天福想不通的是,丁鵬如何和向金寬結上交情的,他可以十二萬分地確定,靈山派此前和四海幫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這早已調查清楚,否則給王天福豹子膽,他也不敢輕易黑靈山派的鐵礦。
要解答王天福的疑問,還要追溯到三天前,丁鵬交給柳艷姑的那封信。
信中內容很簡單,只說了三件事:一是說明鐵礦是靈山派之物;二是說明由於鐵礦歸屬問題靈山派和長青門鬧了矛盾糾紛;三是提出希望四海幫作為寶雞江湖的龍頭大哥,能出來主持公道。最後強調,靈山派願意以鐵礦三成產權作為四方平安錢繳納,成為四海幫的同盟陣營。
信中除了開頭客套兩句,真的沒有多餘的內容,丁鵬費盡心思,儘量用簡略的話說明問題,因為他知道打動人心的往往不是長篇大論,而是別人想要的東西。
四海幫想要錢,也想要擴大影響力,丁鵬都滿足它。想要錢我用鐵礦產權抵押,想要影響力,太白三派我靈山派首先倒向四海幫陣營。
丁鵬還從人性着手,王天福貪婪,讓他出大錢拉攏四海幫無疑割他肉放他血,丁鵬不去猜測他能出價多少,而是自己一步到位,你出錢再多,能有我直接用鐵礦產權抵押多?
能給的,丁鵬絕對比王天福多,他還有名分和大義。王天福無論說破天,鐵礦產權事實上歸屬靈山派,四海幫行事自命公平正義,又急需影響力,在同等條件下絕不會做有損江湖聲譽的事。
最後的結果,表明丁鵬賭贏了,王天福想用向金寬做底牌壓靈山派,反而被丁鵬釜底抽薪,直接將向金寬拉到了自己陣營。
前一日,丁鵬親去寶雞城拜見向金寬,一席長談,鐵礦歸屬事實上已經定下,只剩下具體細節留待今日收尾。
可憐的王天福,還一直被蒙在鼓裏,向金寬今日確實會應邀而來,卻是來為靈山派出頭的。
王天福想不通緣由,但是知道自己徹底失敗了,慘澹地一笑道:「罷了,既然你向舵主親自出馬,王某人還有什麼可說的。丁掌門,老夫今日領教了你的手段,小小年紀,心機這麼深沉,恐怕對你靈山是禍非福呀。」
丁鵬悠悠道:「王掌門想多了,在下也不過費心竭慮為靈山派謀一生存而已。幸好有向大哥主持公道,才沒有傷了兩派和氣。王掌門,這是鐵礦地契和上次你我賭約的字據,都在這裏,請問王掌門什麼時候能從我靈山鐵礦移駕?」
旁邊,向金寬也不說話,自顧拿起水果大嚼,長青門和靈山派這些狗咬狗的雞毛事他懶得管,他今天來只是要確保鐵礦平穩過度,因為裏面可是有丁鵬承諾給四海幫的三成股份。
王天福忽然作出一副感傷的神色,慘然道:「想我和丁老哥數十年交情,如今鬧到如此地步!丁賢侄啊,其實又何必如此,這鐵礦即便歸到靈山派,靈山也不懂經營,不如還是保持原樣,由長青門開採,所得歸靈山一半,可好?老夫實在是不忍看兩派多年交情成為陌路仇人啊。」
丁鵬好笑地看着王天福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淡然道:「王伯父,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現在說這些不嫌晚了?」
王天福費力擠出一滴老淚,拿拳頭捶頭道:「老夫豬油蒙了心,悔不當初啊!賢侄,你是不知道老夫投入多少心血,鐵礦看似風光,其實前期數年開建,根本毫無產出,還需要不斷投入錢物人力,最艱難時,礦工薪資都發不出來,老夫變賣家產勉強湊得幾文錢,才堅持到如今。丁賢侄,看在咱們兩代人的交情上,咱們還是遵照舊約如何?」
丁鵬看向身旁的向金寬,向金寬翹着二郎腿,大口吃着水果,對眼前情景不做任何表示。
依照丁鵬的本意,凡事和為貴,以德服人嘛,目前階段他主要還是以和平發展為重,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人,能少得罪就少得罪,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想得罪死王天福。
如果丁鵬能做主,那麼分王天福一點股份也是可以的,就像分給四海幫的股份一樣,是在兩年後才兌現,並不影響丁鵬的現階段發展。
可是,向金寬的姿態,擺明了想把王天福徹底掃地出門,那麼丁鵬就得照顧向金寬的情緒。
半響,丁鵬嘆了口氣,搖搖頭:「王掌門,事已至此,說什麼也沒有意義了。今日我和向舵主會安排人封堵礦口,任何人不得再開採。給你三日撤離時間,將屬於你們長青門的人和物資撤離,過期不候。」
本書首發來自,第一時間看正版內容!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03s 3.922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