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頓飯陸陸續續吃到快四點,文若嫣帶他們換了地方,一間清靜的廂房裏,桌上擺着白氣氳氤的老白茶,還有花花綠綠的糕點,古式大坑,舒適的靠墊,隔着一道珠簾,有人在彈琴清唱。清麗悅耳的嗓音,小曲唱來娓娓動聽,字正腔圓,餘音繞樑。
蘇思琪起初還強打着精神聽,這是高雅藝術,她裝也要裝出樣子來,可倒底眼皮不聽使喚,眨啊眨,眨啊眨,然後就閉上打不開了,身子也歪在一邊,靠在軟枕上睡着了。
那清麗婉轉的聲音象極好的安眠曲,豪華大坑躺得舒服極了,蘇思琪這一覺睡得很舒服,醒來的時侯只覺得清神氣爽,好象剛剛吸收過靈氣似的,通身舒暢。
可是睜開眼就不舒暢了,屋裏一個人也沒有,唱曲的聲音也沒有了,屋裏幽靜極了,落針可聞。
蘇思琪頭一個念頭就是:沈孟青扔下她和文若嫣走了。
趕緊一骨碌爬起來,穿上鞋就往門口走,掀了帘子出去,遠遠看到湖邊的曲廊上走着兩個人,不是沈孟青和文若嫣還有誰?隔得這樣遠,蘇思琪都能看到沈孟青臉上的笑,是那種很輕鬆很愉快的笑,跟她在一起好象都沒這樣笑過。
此時正是夕陽西下,漫天雲霞鋪陳開來,象一匹巨大而絢爛的織錦,他們沐浴在淡淡霞光里,端的是男才女貌,就象沈貝兒說的:我哥和若嫣姐姐才相配。現在她這麼看,好象也是這麼回事。哪個女人站在沈孟青身邊都比她配,因為他們是同世界的,她不是,所以總有些格格不入。
文若嫣不知道說了什麼,逗得沈孟青哈哈大笑起來,他伸手想拍文若嫣的頭,卻被她的手打開,於是一個偏要拍,一個偏不給,就這麼打鬧起來。
蘇思琪總覺得這畫面似曾相識,仔細一想,她和沈孟青在一起不就是這樣嗎?一直以為他只跟她情投意合,沒想到他跟別的女人也可以這樣。
心一次次的涼,血一次次的冷,蘇思琪站在那裏看了很久,仿佛想了很多,又仿佛什麼都沒想,最後,她背着自己的小包悄悄的走了。
她覺得自己象個逃兵,來的時侯明明是鬥志昂揚,交戰的時侯也沒有失去信心,可是現在她灰溜溜的跑了。帶着一顆被刺得滿是窟窿的心,垂氣喪氣的跑了。
這一次,不是沈孟青把她扔下了,是她把沈孟青扔下了。其實不知道事情會怎麼發展,反正這一刻,她無法再忍受,也不想撕破臉皮去吵架,所以眼不見為淨。
她沒有從原路出去,因為要經過湖上那座石拱橋,怕他們看見,她選擇從另一道門出去,可是這個園子太大,她迷路了,全是幽深的小徑,看不到盡頭,蘇思琪有些氣餒,好歹做個路牌指個方向也好,害得她走過去發現不對又得折回來。最後還是問了人,才終於找着門出來。
出來亦是巷子,四通八達,兩邊全是鋪面,因為天色有些暗了,所有的店鋪都亮了燈,門口的招牌邊都有各種造型各異的霓虹燈,紅藍綠紫,閃閃爍爍,漂亮極了。
蘇思琪慢慢的走着,一家一家看過去,有特色小飯館,果汁飲品店,小吃店,也有賣工藝品,小玩藝小首飾的店子,她正好肚子餓了,便一路吃一路看,又買了一些小玩藝,吃吃買買,心情不覺又好了許多。
蘇思琪覺得自己真的是沒心沒肺,在那個園子裏的時侯還難過得不得了,可是一出來,走走看看,吃吃買買,那份難過勁就發揮掉了。反正沈孟青沒說不要她,就算真的不要她,這一時半會他也找不到她。
凶起來的時侯她是刺蝟,逃的時侯就成鴕鳥了,把頭埋起來不聞不問,不見棺材不落淚。
走出那條胡同的時侯,她肚子塞得飽飽的,手上提着一袋路上買的東西,站在路邊等車,她要到火車站坐高鐵回市去,把沈孟青扔得遠遠的。
六點來鍾,正是路上最擁堵的時侯,每一輛奔馳而來的出租車裏都有人,偶爾有一輛亮着燈的,看到她招手也不停,刷一下駛過去。
天慢慢黑下來,華燈初上,路人行色匆匆,蘇思琪面帶焦慮,這樣下去她還能趕得上回市的車嗎?
突然,一輛黑色越野車停在她面前,車門打開,兩個穿着黑西裝的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她強行拉上車。
好歹也是光天化日,好歹也是朗朗皇城,怎麼就敢這樣明目張胆?
蘇思琪呼叫的聲音還沒來得及衝出喉嚨,已經被控制住,無法動彈了。車裏只有一個司機,再就是抓她那兩個男人,一左一右的挾制着她。
蘇思琪有過經驗,知道越掙扎越受罪,所以車子一開動就知道大局已定,索性乖乖的坐着不吵不鬧。大概是看她表現好,兩個男人沒有綁住她的手腳,也沒往她嘴裏塞東西,甚至還稍稍往邊上移了移,讓她坐得舒服一點。
蘇思琪壯着膽子開口:「你們是施女士派來的嗎?」
兩個男人面無表情的沉默,仿佛兩尊木偶。
蘇思琪又問:「為什麼抓我?」
還是無人應答,她幽幽的嘆了一口氣,早知道擅自離開是這種結果,打死她也不邁出園子一步,大不了腆着臉繼續跟文若嫣爾虞我詐。哎,一失足成千古恨啊,不知道這次又要被打成什麼樣了?
既然已經被抓了,蘇思琪就不作他想,她是不會想辦法通知沈孟青的,她受點罪算了,何必打撓沈孟青和青梅竹馬的歡樂時光呢?
車子走得不急不緩,一條條長街穿過去,駛上讓人眼花繚亂的立交橋,上橋下橋,再上橋下橋,蘇思琪看了半天,終於發現他們避開擁堵的路段,專挑車少的道走,所以一直走得很順暢。蘇思琪對北安不熟悉,加上天又黑了,根本不知道他們要把她帶到哪裏去,唯一慶幸的是她剛才吃飽了,有力氣跟他們博斗。
高架橋上的路燈真漂亮,東一串,西一串,象誰抓了一把珠串隨手一扔,全混在一起,顆顆明亮,閃着耀眼的光輝。蘇思琪覺得自己真是可笑,到了這種時侯居然還有心思看風景。
再下橋的時侯,一個男人拿了個眼罩戴在她眼睛上,蘇思琪知道目的地快到了,就象上次一樣,他們不會讓她知道那是什麼地方?
手法如出一轍,是施女士做的吧?不過這次客氣了許多,並沒有讓她受什麼苦。
車子又繞了一些路,然後停了下來,兩個男人架着她的胳膊下車,非常客氣,還會提醒她抬腳或彎腰什麼的,服務很周到。
蘇思琪覺得這是個逃跑的好機會,因為兩邊的男人抓在她胳膊上的力度並不大,大概是覺得到了目的地,所以放鬆了警惕。她在心裏默數了三下,突然把手用力一抽,扯下眼罩的同時,一隻腳有力的踢出去,不過那個男人反應很快,就勢躲開,一個迴旋又來抓她的手。
蘇思琪哪裏肯讓他抓,身子後仰,連連踢腿,不讓那男人靠近自己。可是她突然停下來,甩開了右邊的男人,但左邊的男人還牢牢的控制着她,她剛才就是倚在那男人的身上借力踢的腿,不然早就失衡倒地上去了。
真是個豬頭,她暗暗罵了自己一句,經過剛才的混亂,這時侯才有機會瞅一眼四周的環境。沒有燈,到處烏漆抹黑的,很遠的地方才有燈光,可是照不到她這片地方,三五步開外,人影綽綽,趁嘴沒被堵住,她趕緊叫了一聲:「救命!」
晃動的人影還真的聽到了,很快就到了她跟前,蘇思琪仔細一瞧,只差沒噴出一口老血,居然又是兩個穿黑西裝的男人,個頭跟前面那兩個差不多。
她真是笨,已經到了敵人的老巢還能逃得了嗎?剛才應該在車上來一場生死博斗的,鬧出動靜來,驚動了交通警察她不就得救了嗎?蠢蠢蠢,真是蠢到家了!用沈孟青的話就是蠢貨!
那兩個黑西裝到了跟前,拿了個新的眼罩給她戴上,眼罩上還有一絲幽幽的香氣,蘇思琪不由得嘆氣,連這種小細節都體現了施女士的做派,她上次被關在山上的時侯,房間裏也有這樣的香氣。
戴上眼罩,她被重新押着上路,除了她喊了一嗓子,那些黑西裝們一聲不吭,象一群聾啞人,蘇思琪知道他們並不聾啞,只是訓練有素而已。
依舊是一邊一個男人挾着她,抓在她胳膊上的力度比剛才大了一點,但也不足以抓疼她。她完全可以再一次把胳膊抽出來,但屁用都沒有,最終還是逃不了。
她有點很奇怪,這樣黑漆漆的地方,為什麼還要給她戴上眼罩,不是多此一舉嗎?
沒等她想明白,旁邊的男人說:「抬腳。」
她於是抬腳,可抬的不夠高,碰在什麼東西上面發出一聲悶響。
那人又說:「再高點。」
蘇思琪再一次抬腳,這次跨上去了,原來他們挾着她走台階。第一步跨對了,後面就沒問題了,上了幾階梯,耳邊又傳來指令:「彎腰。」
蘇思琪聽話的照做了,她估計是進門,可是門為什麼這樣矮?她不到一米七都進不了?倒底要把她帶到什麼奇怪的地方去。
她又聞到了那種淡淡的香氣,隱隱還夾着皮革的味道,腳下是軟的,好象鋪了厚實的地毯,然後她被安排坐下了。
靜坐了半天,一點聲音也沒有。蘇思琪不知道邊上有沒有人,因為沒人說話,也沒有腳步聲。她又等了一會,終於耐不住咳了一聲,沒人作聲,於是又咳咳咳,還是沒人理會,她抬起手,偷偷把眼罩扯下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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