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吃晚飯的時侯,沈貝兒回來了。挎着小包風風火火的從外頭進來,見廳里只有薜惜雨,便叫了一聲:「媽,哥帶着那個女人走了吧?」
話音剛落,蘇思琪就從衛生間裏出來,兩個人大眼對小眼對上了,薜惜雨有些尷尬,忙笑着打圓場:「蘇小姐,這是孟青的妹妹,你叫她貝兒就好了。」
蘇思琪只當前面那句話沒聽到,堆着滿臉笑跟沈貝兒打招呼:「你好,貝兒,早就聽說孟青有個漂亮妹妹,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沈貝兒上下打量她,嘴邊浮起一絲輕蔑:「你拍我馬屁也沒用,你和我哥的事我做不了主。」
蘇思琪沒想到沈貝兒這麼直接,不免有些難堪,站在那裏表情訕訕的。
薜惜雨有些無可奈何,自家女兒是什麼德性她心裏很清楚,只好對蘇思琪抱歉的笑:「貝兒說話不過腦子的,蘇小姐別往心裏去啊!」
有個台階下,蘇思琪立馬就跟沒事人一樣,「沒事,貝兒跟我鬧着玩呢。」
「誰跟你鬧着玩?」沈貝兒撇嘴:「我倒是佩服你,居然厚着臉皮留下來吃飯,自己受不受歡,你難道看不出來?」
見女兒越說越不象相,薜惜雨低低喝斥了她一聲:「貝兒,蘇小姐是客人!」
「沒關係,」蘇思琪勉強笑了笑,走到一邊去,惹不起她就躲開。
沈貝兒問:「我爸和我哥呢?」
「他們在書房裏吧。」薜惜雨說:「你叫他們下來吃飯。」
沈貝兒應了一聲,快步跑到樓上去。蘇思琪看她上了樓,才說:「阿姨,我來幫忙吧?」
「不用,你是客人,快請坐吧,那先事有傭人做就可以了。」
蘇思琪見傭人們端着飯菜魚貫而出,知道自己幫不上忙,這樣體面的人家,她要去幫忙倒顯得不合適了。只好優雅的坐着,她堅持要留下來就是想會會沈貝兒,多拉攏一個幫手,原以為大家都是年青人,應該容易搞好關係,沒想到一見面卻是尖針對麥芒。如果說她是刺蝟,那沈貝兒就是刺頭!
很快,樓上的三個人一起下來了,沈孟青走在前面,沈貝兒挽着沈銘儒的胳膊,笑語嫣然。明明三個人同框,卻是兩種畫風,前面的沈孟青顯得淡漠疏離,後面的沈銘儒和沈貝兒卻親密無間。
直到看到她,沈孟青才露出一絲笑容,走到她身邊坐下來,小聲問:「剛才是不是貝兒針對你了?」
「沒有,」蘇思琪搖頭:「我們就是打了個招呼。」
沈家吃飯的位置是有次序的,沈銘儒坐在首位,右邊是薜惜雨和沈貝兒,左邊是沈孟青和蘇思琪。沈銘儒首先端起酒杯:「難得人這麼齊,大家干一杯吧。」
於是大家都站起來,端起杯輕輕碰了碰,蘇思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除了沈孟青和薜惜雨和她碰了杯,沈銘儒只虛虛的做了做樣子,而沈貝兒壓根就沒有跟她碰杯的意思。她的手僵在半空有些不尷不尬,不過她反應快,借着喝酒把尷尬掩過去。
吃飯的時侯很安靜,每個人舉止都優雅,只除了蘇思琪,她也儘量不發出聲音,但怎麼都覺得彆扭,吃飯是一種習慣,不能吃得盡興,她食之無味。
一旦安靜,氣氛就變得有些詭異,沈銘儒面色平靜,自有一種經歷歲月沉澱的不怒而威,沈孟青面無表情,淡漠中顯示出強大的氣場,薜惜雨柔弱恬靜,沈貝兒卻是一臉桀驁,偶爾和她的目光相遇,充滿輕蔑而挑釁。
蘇思琪是聰明人,自然不會和她爭鋒相對。可是這沉悶的氣氛實在讓她有些不自在。於是她端起酒杯,對沈銘儒說:「伯父,我敬您一杯,祝您身體健康。」
沈銘儒瞟了沈孟青一眼,淡然的笑了笑:「謝謝。」他並沒有把酒杯舉起來,只輕輕抿了一口。
蘇思琪便笑着說:「伯父隨意,我幹了。」說完一仰脖子,把酒倒進了嘴裏。
一般這種場合,她總是能博得滿堂喝彩,但是這回不同,屋裏靜悄悄的,沒人說話,也沒人鼓掌,只有沈孟青輕輕拉了她一把,「坐下來吃飯。」
蘇思琪有些納悶,飯桌上不就應該要熱鬧嗎?雖然古語有云:食不言寢不語。但他們這是在現代,這樣的氣氛難道不嫌壓抑嗎?
她又倒上酒,「我再敬阿姨一杯吧!」
沈孟青終於忍不住,說:「阿姨不勝酒力,免了吧。」手在底下按着她的腿不讓動。
蘇思琪感覺到了那隻手的份量,於是知道她剛才的舉動應該是不合適的。
沈貝兒卟哧一聲笑出來:「沒想到蘇小姐酒量還不錯,不知道是做什麼工作的?」
「我以前做銷售,經常要應酬,喝着喝着酒量就大了。」
「哦,」沈貝兒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蘇小姐以前是陪酒的?怪不得。」
「貝兒!」沈孟青的聲音不大,但語氣不善。
沈貝兒吐了吐舌頭,笑着對蘇思琪說:「不好意思啊,蘇小姐,別介意啊,我說話常常不過腦子的。」
蘇思琪沒想到她會主動道歉,倒有些受寵若驚,「沒事,其實應酬就是陪酒,客戶酒喝好了,才肯簽合同。」
略帶寒意的目光在她臉上掃了一下,蘇思琪趕緊閉嘴不說了,她覺得自己說話也有點不過腦子,畢竟是頭一次見沈孟青的父母,怎麼能說這種不得當的話呢?不知道的還以為她的工作有多複雜,特別是這種有錢人家,對這種事很忌諱的。本來就瞧不起她的家世,如果再不清白,那就真沒戲了。
大概是沈孟青的臉色有些不好看,沈貝兒沒有再吭聲,蘇思琪也保持安靜,唯恐說出不得體的話,氣氛又開始沉悶起來。
飯後有甜點,是燕窩,很好吃,蘇思琪一時沒忍住,很響的唆了一下,所有人都抬頭看她,窘得她面紅耳赤,恨不得扒開一條縫立馬鑽進去。
其他人都是靜默的表情,只有沈貝兒哈一下笑出聲來,笑得非常響亮。
薜惜雨嗔怪的瞟了她一眼,沈貝兒才收斂了一些。
不管怎麼樣,這頓壓抑的飯總算是吃完了。蘇思琪起身的時侯,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飯後,沈孟青帶着她一起出去遛狗,出了那張大鐵門,蘇思琪恨不得和雪麗一樣,撒開蹄子撒撒歡。
她問沈孟青:「你們家吃飯怎麼都不說話的?」
「食不言,寢不語,你不懂啊?」
「可我好歹也是客人吧,」蘇思琪說:「總得說點客套話,喝杯酒,勸勸菜什麼才對嘛。」
「他們不喜歡這樣。」
蘇思琪看着路兩邊的大宅子,問:「是你們家這樣?還是別人家也這樣?有錢人家吃個飯怎麼這麼費勁?」
「別人家我不知道,但也差不多吧,」沈孟青淡淡的說:「這就是所謂的上流社會,要遵守一定的規矩,我們小時侯都有專門的人教怎麼吃飯,怎麼走路,怎麼坐,怎麼站,一些規矩禮儀都是不能錯分毫的,不然會被人恥笑。」
「天哪!」蘇思琪驚呼:「那豈不慘過坐牢?」
「也不覺得,大家皆是如此,所以沒有太大的感受。」
蘇思琪摸了摸他的頭:「可憐的娃。」
沈孟青頭一偏,躲開她的手:「別碰我的頭。」
「為什麼?」蘇思琪扯着嗓子喊:「你老是摸我,我怎麼就不能摸……」
話沒說完,嘴就被沈孟青捂住了,男人沒好氣的瞪她:「蘇小姐,麻煩你說話說完整,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有多饑渴。」
蘇思琪撇嘴,小聲嘀咕:「你不饑渴嗎?一晚上……」
男人的眼風掃過來,她自覺收聲,腆着臉笑:「好,把話說完整,你老是摸我的頭,我怎麼就不能摸你的頭?」
「男人的頭是不能摸的。」
「為什麼?」
「不為什麼,自古傳下來的。」
「老封建。」蘇思琪挽住他的胳膊,看着天上的月亮,「是不是以後我嫁進來,也要學得象你阿姨一樣,那樣走路,那樣吃飯,那樣笑?」
「你不需要。」
「為什麼?」
「我們不和他們住。」
「可是逢年過節什麼的總要在一起啊,還有親戚聚會什麼的,你們家的親戚一定很多吧?」
沈孟青笑了笑,親戚多了可不是好事,象他這樣的家庭,就是一個濃縮版的內延鬥爭,圍繞着那份家產,勾心鬥角,陰謀陽謀,層出不窮,輸了的一蹶不振,贏了的耀武揚威,可總有人賊心不死,伺機東山再起,或謀權篡位,或吃裏扒外。
從爺爺那一輩起就是千辛萬苦才奪得繼承權的,到了父親這代,自然又是一番波譎雲詭,斗得你死我活,大權在握方才罷休。所以父親那樣愛薜阿姨,也只肯生一個孩子,如果是個男孩,繼承權他們兩個中間挑一個,如果是女孩,自然就只有他一個人繼承了。父親雖然不象愛貝兒那樣愛他,可是培養他不遺餘力,所以當初他才敢拿那份放棄繼承權的公證書事跟父親攤牌。
女人的眼珠烏黑髮亮,隱約帶了一絲擔心,沈孟青在心裏苦笑,傻女人想多了。想和他的父母和睦相處,想融入他的家庭,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他拍了拍她的手:「怕什麼,你不是說船到橋頭自然直嘛!」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05s 3.955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