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春花只覺得頭疼欲絕,她皺着眉,艱難的翻了個身,立刻有一團溫軟貼在眉心,男人嗓音低啞:「還是很難受?」
韋春花迷糊中輕哼了一聲,向着溫暖的地方蜷了一下身子。那團溫軟慢慢移到她額上,聲音更低:「寶貝,你要快點好起來。」
韋春花的心微微一顫,象小石子落入湖中,激起漣漪,層層泛開,一圈又一圈,緩緩盪向她的四肢百骸。
溫涼的手指輕輕撫平她的眉心,慢慢滑到鼻尖,然後是臉頰,最後落在唇上,輕輕的摩挲着。
她的臉燙得象火一樣,整個人也象在火里燒,而他溫熱的手指象一股清泉,緩緩在她心裏流淌,竟連那難耐的頭痛也沒那麼明顯了。
他的指腹很軟,撫摸讓她很舒服,微皺的眉心不覺舒展開來。
可是突然,那溫熱沒有了,她象個壞脾氣的大小姐,立刻蹙眉,而溫軟覆上來,停了一秒鐘,輕輕拂過,他的鼻息噴在她臉上,竟象比她的臉還熱,聲音含糊:「如果能代你生病就好了。」
杜銘宇抬起頭來,一臉焦灼的看着懷裏的女人,卻看到她的眼角有晶瑩的淚滴滑落,在眼邊流下淡淡的淚痕。
他的心一抽,忙低頭問她:「又難受了嗎?」
韋春花聽到他的聲音象很遠的地方傳來,迷迷糊糊間搖了搖頭。然後聽到更遙遠的聲音。
「杜總,雲總回來了,正在公司查賬,你去看看吧。」
男人沉默了片刻:「讓他去查。」
「可是杜總……」
「不要說了,我哪裏都不去。」
對話停止了,那人大概默然退出去了,半天都沒有聽到任何動靜。
韋春花動了動,男人立馬俯身過來:「要什麼?」
「水……」她的喉嚨幹得象要冒煙,一說話就象有小刀在上面刮,又干又疼。
男人用胳膊圈住她,把她的頭靠在自己懷裏,水杯遞到唇邊:「來,喝一點,別着急,慢慢的。」
他的口氣輕柔得象對一個孩子,韋春花終於打開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後低頭喝水,溫熱的水流過喉嚨,仿佛乾澀的土地得到灌溉,讓她緊繃的心一下就放鬆了許多。
她又喝了幾口,輕輕吁了一口氣,「我餓了。」
男人眼睛一亮,喜上眉梢:「想吃東西了?」不等她回答,揚着聲喊:「阿珍,拿粥來,快!」
阿珍遠遠的應了一聲,韋春花聽到走廊里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好象不止一個人在那裏。
很快,阿珍就把粥送來了,冒着氳氤的白氣,空氣里飄着淡淡的米香味。
杜銘宇接過碗,胳膊依舊圈住女人,一隻手端碗,一隻手拿勺,每一勺都先小心的吹涼,在自己唇上碰一下,才送到女人嘴裏。
韋春花垂眼看着那隻碗,裏面的粥在慢慢變少,男人吹氣的聲音響在耳畔,很輕很輕,讓她突然想起了棉花糖,輕軟柔綿。
「糖……」腦子裏想到,嘴裏就說了出來。
「糖?」男人愣了一下:「你想吃糖?想吃什麼糖?」
韋春花的睫毛動了動,緩慢閉上了眼睛,好象吃碗粥已經耗去了她全部的力氣。
男人在她發間吻了一下,輕柔的將她放倒在床上,蓋好被子,拍了拍她的背:「累就再睡一覺。」
女人安靜的躺着,呼吸輕淺。他坐在床邊呆呆的看着,竟象入了神。
原來她真是他的命門,她難受,他亦難受,看到她這樣脆弱的躺在床上,他的心象被一隻手緊緊捏住一般,隨着她的反應一緊一松,時刻都提在嗓子眼,可醫生卻輕描淡寫的告訴他:
「杜總,韋小姐只是得了感冒,打幾天針就會好。」
他當場就想發火,只是?連着三天高燒不退,滴水不盡,他心急如焚,恨不得能代替她受罪,卻說只是?
好在醫生會察顏觀色,馬上又說:「韋小姐的感冒有點重,得好生靜養,儘量吃點清淡的東西,房間溫度不宜太低,讓她保持心情愉快,最好有人陪護,定時量體溫,如果不退燒,就吃點退燒藥,會有點反覆,這個不需要擔心,還會有點咳嗽,這是典型症狀,就算感冒好全了,也會有點咳,時間長了就好了。」
聽到醫生詳詳細細說這麼多,他那憤抑的心情才算得到一點緩解,卻仍是問:「就這些?還有嗎?」
醫生的表情有些訝異,說:「杜總,其實你不要緊張,你緊張,患者會更緊張的。」
他也知道自己的反應有點過了,可是這種感覺很奇怪,就象她是自己的另一個生命,難受,焦躁,緊張,甚至有些恐懼,當她安靜的躺着,連呼吸都輕不可聞的時侯,他心裏的恐懼由然而生,於是把手探到她的鼻下,停住的心才緩慢的跳動起來。
突然,冰冷而柔軟的手指覆在他的手上,杜銘宇的心上就象爬上來一條藤蔓,牢牢纏着他,連呼吸都滯了一下。
女人緩緩睜開眼睛,聲音又低又啞:「你去公司吧,別耽誤了要緊事。」
他反手握住她,黑亮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你是最要緊的。」
她微微揚了唇,似乎在笑,孱弱的笑意讓他心生憐憫,忍不住將她的手送到唇邊輕吻:「你不要擔心,我會處理好的。」
因為發燒,她的臉上一直都有紅暈,眼眶也是紅的,仿佛有水波漾動,「你會一無所有嗎?」
「不會,」他握緊她的手,「對我來說,你就是全世界。」
她突然有些惱,她是真的擔心他,他卻總是一言不合就肉麻,說一些讓她心路十八彎的話,又甜又酸又苦又澀。
雖然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雖然他在別人的公司里豪取強奪,可是為了這一切,他也付出了許多,那些她看不到的辛酸,卻能想得到。
這樣的朝夕相處,細水長流,如果說一點感覺也沒有,那是騙人的。只是她有她的原則,從小,她的警察父親就言傳身教,黑和白的界線劃得很分明,她可以愛有錢人,也可以愛白丁,但前提條件,那必須是個正直的青年。
她並不蠢,看得出來杜銘宇一直在哄她,雲姍姍來鬧事那次,見到他隻身一人回來,她就覺得不可思議,象杜銘宇這種心思縝密的人,怎麼會做這樣輕率的決定?就算是因為擔心她,自己先跑了回來,身後跟來的人馬也應該離得不遠,可偏偏,打鬥多時,打得鼻青臉腫,幫手們還沒有露面,最後是她忍不住衝下樓去,看到他的慘狀時,心裏不是不痛的。
他看到了她的神情,露出了會心的微笑,那正是他所要的。於是再次混戰,幫手們終於衝進來,結束戰鬥,他以為做得天衣無縫,在她眼裏卻是破綻百出。
他在賭,拿自己的命在賭,賭他在她里的位置。
她很清楚,不知道什麼時侯,他已經牢牢的佔據了她心裏最重要的位置。
愛的小草一旦破土而出,便瘋狂的長滿她整個心田,只是她依舊在克制,他不是她的良人,他們的價值觀始終不同。
可是這次,她病了,男人衣不解帶的陪在身邊,似乎比她更憔悴,那溫柔又憐惜的眼神總是盯在她臉上,有時侯他會焦灼,不停的問醫生問題,不時的探她的額頭,量體溫,問她要不要喝水,問她餓不餓,當她面露不耐,他立馬又變得沉默,一聲不吭,只是輕輕的握着她的手,靜靜的看着她。
她放任自己在這樣的目光中沉淪,因為太虛弱,因為沒有安全感,病痛的折磨讓她的毅志變得薄弱,很多次,迷迷糊糊中,她主動貼近他,貼近屬於她的溫暖。
他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就連父母都不曾這樣溺愛她。雖然人一直有些迷糊,但她心裏知道,自己設置的那堵城牆已經無法再將他攔住了。
韋春花這一覺睡得比任何時侯都要長,黑甜黑甜的,沒有做夢,也沒有因為難受而醒來,更沒有迷糊。
她醒來的時侯,是下午,一室陽光燦爛得只讓人心情愉悅。
杜銘宇沒有在床邊,她並不意外,甚至在心裏鬆了一口氣,雲長博回來了,他不能不回去。
可是……她慢慢的撐着身子靠在床頭,地上那一盒盒擺着的……居然是糖?
四四方方的糖果盒子,紅綠黃藍紫,五顏六色的擺在一起,每一個裏面都裝着不同的糖:硬糖,軟糖,牛扎糖,橡皮糖,水果糖,巧克力糖,酥糖……
品種花色多得她幾乎看不過來,就象把超市的糖搬到她床邊來了似的,琳琅滿目,花花綠綠。
她驚呆了,過了一會才抬起頭來,男人無聲的站在門口望着她笑:「不知道你喜歡哪一種,所以叫他們每樣的買了一點。」
她先是愣了一下,細細回想,終於記起來,她是說了一個「糖」字,可她說的是糖花糖,這裏粗略數了數,大概有二十幾種糖,卻沒有棉花糖。
她佯裝失望:「沒有我要的糖。」
男人本來一副躊躇滿志的模樣,以為她會驚喜,卻不料這麼多糖里居然沒有她想要的,這讓他瞬間就焉了下來,還有些不相信:「你想要什麼糖?」
「棉花糖。」
男人的目光仔仔細細在那些盒子上掃過,確實沒有,他有些不好意思,咳了一下,說:「我叫人去買。」
「不用,」她微笑着朝他伸出手來:「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不想再裝了,不想再矯情了,哪怕他不是良人,哪怕前面是萬丈深淵,哪怕前進一步就怕粉身碎骨,她也認了。
既然愛,就痛痛快快愛一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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