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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試的成功沒能給桂家三房帶來太多的歡樂,梅姐的親事成了所有人心頭上的一塊石。
一來,那一家子既然做了這樣的選擇,可見家風品性着實不佳,二來,真要非爭了這口氣將梅姐嫁入他家,來日方長被公婆丈夫不待見的兒媳哪能有好日子,三來,那縣官眼下還在任上,媒婆子也暗示過這一界科考他還是插得上手的,自然,這一條是絕不會讓桂月清知道的,幾番商議之下,桂老三終於點了頭。
帶上了婚書請了當初的證婚人,兩家人約定了時間,三刀六面當場講清楚了退婚的原因,退還了信物和婚書,從此兩家老死不相往來。
周曉晨這天也跟着去了,對於退婚她倒是贊成的,於她看來這樣沒有責任沒有擔當或者說太過於功利的男人和家庭,實在是不適合姐姐,早早發現也好,總比嫁過去之後才遇上事來得強,不過,這並不代表她就會輕易原諒他們的這種行為,站在父親的身邊,她面無表情地看着對方,在心裏反覆將給於姐姐傷害之人的名字念了好幾遍。
回家的那一路走得極為沉悶,桂老三一直沒有說話,直到回村同幾位見證人道別,他才勉強開口說了幾句。
秦氏這會兒心裏也不好受,靜靜地跟在丈夫後頭,這一趟梅姐和源哥都被留在了家裏,只要想到女兒她的步子就沉重了起來。
桂老三想着心事也沒注意到妻子,待回過神發現她落後了自己大半時,臉上又添了一絲自責。
見丈夫這般,秦氏忙走了過去,「三哥,」她輕喚了一聲後,輕拉了下他的袖:「走吧,天也不早了。」
「嗯。」桂老三應了聲,強打起了精神重新向前走去。
周曉晨站在他們的後面,看着兩個半垮着肩膀的背影,手不自覺地捏成了拳頭。
回家後,秦氏拉着女兒到房裏去了,桂老三嘆了口氣,走向了小灶。
桂月源見爹娘和姐姐都離開了,忙拉了哥哥到一邊:「哥,怎麼樣,咋說的?」
周曉晨搖了搖頭:「親退了。」就只說了三個字,多的也沒有。
「呸,不是東西。」桂月源往地上吐了口水:「還是讀書人呢,信義都沒有什麼玩意兒。」
周曉晨知道他惱,自己何常不是一樣,伸手摸摸他的頭安慰道:「現在退了,總比將來姐嫁到這樣的人家好。」
桂月源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問道:「哥,姐往後還能嫁得好嗎?我聽人說,被退了親的姑娘就找不到好人家了。」
「胡說啥。」周曉晨假意訓了他一句:「你可別在姐跟前亂說話。」她自是曉得被退了親的姑娘難嫁,但兩害相較取其輕。
「可是,村子裏的人都這麼講,連大伯娘也這麼說。」桂月源低聲辯解,說着又狠狠地跺腳:「都是那畜生害的。」
「別瞎想,姐不會嫁得不好的,」周曉晨打斷他的話,就在這個時候,桂老三從灶里走了出來,「源哥,你在這兒待着,清哥你跟我過來。」他說完話,就朝着院門走。
周曉晨與弟弟對視了一眼,沒多耽擱跟了過去,倒是桂月源站在那兒,這會兒也不敢不聽話,只得抓耳撓腮地干着急。
桂老三的步子走得很快,周曉晨跟着走了一段,到了離家不遠的老槐樹下,他這才站住了腳。
周曉晨跟在後頭也停了下來,她不出聲只等着阿爹發話。
桂老三沒說話站定想了一會兒,手在那老樹杆的上重重拍了一掌這才開口道:「清哥,原本這話阿爹是不想和你說的,可眼下阿爹卻是一定要和你講。」
一會將要說的話,周曉晨多少猜到了幾分,於是認真地點了點頭:「阿爹,您說,我聽着。」
桂老三轉過了頭,剛才那一掌拍得力大掌心火辣辣的帶着痛,他看向兒子一字一句說道:「清哥,這一回府試,院試你一定得好好考,你必須得考上秀才,阿爹沒本事,你姐姐以後的婚事好壞就要看你了。」
周曉晨微微一怔,馬上就讀懂了父親話中的無奈與自責,「阿爹,這事哪能怪您,是他們不好。」
桂老三又哪會因為兒子這簡單一句放下心結,他本就不是一個擅言的此刻也不多辯,只盯着清哥繼續道:「你只要記着爹的話,你這回必須得爭氣就行,我也不要你將來當大官,可是,秀才的功名你一定得有。」
周曉晨回望向父親,陽光打在他的臉上,他此時尚末滿四十,長年的勞作卻早早在臉上留下了一道道深紋,想到過往種種父親背負的一切,再要寬解的話竟半個字也說不出來,「阿爹,」她喚了一聲,喉嚨猛地有了哽咽,略穩了下心緒迎向對方的目光:「阿爹,你放心,這回我一定考好,我會給姐姐撐腰,姐姐將來一定會有一門好親的。」
桂老三聽了沒再多說,大手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走吧,咱們回吧,不然一會兒,你娘你姐得擔心了。」
周曉晨點了點頭,到底還是沒忍住又多說了一句:「阿爹,這事真的不能怨您,您別太往心裏去了,娘和姐姐也不會想您這樣的。」
桂老三定定地看了兒子一會兒,最後輕點了點頭:「我省得。」說完緩步朝家走去。
周曉晨沒跟上,她看着父親,此刻的心情反倒真沉重了些。
當晚,周曉晨就同父母提了明天回鎮子的事,眼下即便她的內心是個成熟的大人,面對家裏這樣的情況也實在難以安心讀書,而不同於之前,有了今日的談話對於這次考試的勢在必得也確確實實讓她有了不少的壓力。
不同於過往,對於兒子的離去總帶着不舍,這一回,秦氏沒有猶豫只叮囑了幾句多注意身體。
第二天,刻意迴避了姐姐的幾次欲言又止,周曉晨早早準備了包袱,趕回了鎮子,待到了施家又是另一番的境況。
施茂當初曾是見證人之一,這趟退親他也到了場,回來後妻子女兒也都曉得了桂家發生的事。他的觀點同桂老三的一樣,當然,比起多年的好兄弟,他也私心的更希望清哥能當上官,士農工商他這樣的商戶畢竟身份是低的。
紀氏想得和丈夫也差不多唯一的女兒將來能夠有一個好的依靠是她最在意的事,先將清哥安頓好,又特意加了幾道菜,都有默契的不提梅姐兒的事,只讓清哥好好注意身子。
周曉晨不知道他們那麼多想法,在施家看不到姐姐微紅的眼,看不到父母愧疚的神情,看不到弟弟憤憤不平的臉,在這兒讓她的內心平靜了不少。
趕了一天的路,把東西收拾好和施家人吃過了飯,周曉晨早早回了屋子,她倒也沒急着要去挑燈夜讀,先理了理思路,縣試與府試之間只隔了兩個月,初次下場之後,她才真正的體會到了古今科考的不同,深吸了一口氣,她坐到桌邊極為習慣的開始在腦子裏計劃着,就如她每次在手術之前她總喜歡在腦子裏先把將要做的事過一遍。
將藏在脖子裏的錦囊取出,把只屬於她的秘密握在手中,石頭帶着微微的涼讓人放鬆了不少,思路漸漸的清晰,捂了一會兒石頭帶上了她的體溫,「秦雨。」周曉晨不自覺地低念出了那個人的名字,她睜開眼把石頭放在了唇邊,輕輕吻在細細的紋路上,「秦雨,你要是在我身邊該有多好。」就在這時,屋外突然傳來了一聲響兒。
周曉晨被聲驚回了思緒,轉頭便朝外看,院中女孩的身影印入了眸中,心莫名地緊了一下,忙站起往外。
「詩詩怎麼了。」紀氏聽到了動靜,忙跑出了小灶,抬眼便見女兒半蹲着,地上瓷碗碎片散落,甜湯撒了一地,她忙急步走了過去:「別動,讓娘看看,你燙着沒?」
也就是兩句話的功夫,這家裏的所有人都到齊了,施茂見女人摔了碗,先把人拉了起來直接就拉過她的手仔細察看。
「我,我沒事的。」施詩被三人圍成了圈,她抬頭看了看眾人,收回了被抓着的手,小臉再着一抹紅:「湯撒了。」聲音帶着絲絲的歉意。
紀氏仍不放心地看了看女兒,手摸摸她的小臉安慰:「沒傷着就好,湯裏頭還有呢。」
施詩再次抬頭,眼正好和桂月清對上。
周曉晨因女孩的那一句注意到了她的行徑路線,一下便想到了這湯是端給誰的,這一眼看到對方小臉上的自責之色,心底不禁便生出了一分憐愛來,揚起一個笑:「碎碎平安,只要人沒傷到就好,」她說完走到了牆角邊拿了掃帚過來:「這兒我來掃,詩詩你等我一會兒,弄完這裏,我們一會一塊喝甜湯。」
施詩因這一番話小臉上的神情多了一絲變化,「月清哥,還是我來掃吧。」她就要去接。
周曉晨輕側身讓開:「怎麼,你還不聽我話了呀。」她說得很是故意。
大手在女兒的發頂輕撫了一下,「走,咱們一塊等你月清哥喝甜湯。」施茂說完,同妻子使了個眼色,兩夫妻拉着女兒進了小灶。
周曉晨笑看着她們離開,迅速地將地面上的碎片都掃到了簸箕里,又仔仔細細查看了四周,確定再無碎片這才將東西弄到了牆角,走到小灶桌上四碗甜湯已經擺放好。
「都弄好了?快洗手過來喝湯。」施茂笑着催促。
「好。」周曉晨應了聲,走到邊上洗了手坐到了桌邊,甜湯冒着熱氣好大一碗空氣中浮動着談談的香氣,很是好吃的樣子。
「你月清哥來了,咱們這下能吃了吧。」施茂待桂月清坐下後玩笑般地調侃。
施詩一雙大眼先是一愣,隨後小臉便漲得通紅。
「瞎說什麼呢。」紀氏嗔了丈夫一聲,「清哥,莫聽你叔胡扯,趁熱喝吧別等涼了。」
小手伸到了桌上輕輕推動了瓷碗,即便小臉如蘋果一般紅,小丫頭仍舊在這個時候將甜湯推向了身邊的人。
桌上的油燈點亮了四周的牆,桔色的暖光印着四人的影兒。
周曉晨小心地端起了碗,在那雙黑亮大眼的注視下喝了一口,甜湯入腹整個人連日緊繃着的神經,終是隨着那股暖流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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