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精武體操會……
「世界第一馬戲團巡迴演出,八國大力士來京城和上海同時尋找東方黃龍之子,到底是龍的傳人還是東亞病夫,話語權掌握在中國人自己手上!挑戰獲勝一次者即可獎勵銀洋五百!」
陳真拿着手上的《民呼日報》,眼角的青筋不覺陣陣跳動,雖說這兩年在霍元甲的打磨下,他的火爆脾氣已經平靜了許多,但當他看到這種嚴重辱華的新聞時,便總是忍不住會爆發出來……
幸運的是,精武體操會的學員們,在這種消息的刺激下,顯然比他還要激憤了許多,等到陳真看着滿操場的沙袋狂飛,比武台上群情洶湧地操練着的時候,他已經能夠漸漸壓下心裏的火氣,顛顛地跑到了後院伙房裏面去了。
「根叔,師傅的魚羹撈飯好了麼?」
一個看起來五十多歲的漢子,正默默地吊着蠍子樁,一腿獨立站在灶台的前面,他五官端正的臉上,在火光中紅中帶着一絲紫潤,若非是臉上的鬍鬚不夠長,看起來還以為是關羽這美髯公再世。
根叔雖然常年在灶房中整日煙熏火燎,可一身傳承自武當派太和門的道門武藝,卻都已經練至抱丹坐胯的上乘境地,其中又以『板功七大母架』、『五鳳齊鳴二重功夫十二大母架』、『蟾蠍五毒倒馬樁』及『君子劍』等武當分支秘技,最為突出,至於讓陳真最為心生嚮往的。便是那古象形拳拳系的蟾形與蠍形一脈的五毒手與倒馬樁這兩門內家拳術。
根叔原名劉老根,山西太原府人。年輕時候便與其師兄-太原府武藝總教習「五毒手」李德源的武藝並駕齊驅,只是因為少年得志,在比武中出手過於陰狠毒辣,這才被人稱為『倒馬樁』,後因一次糾紛,錯手殺了清廷的官差,不得不隱姓埋名避走他鄉,直至在南洋加入了同盟會後。這才受孫中山的遣派,於一年前秘密來到了上海的精武會。
因為根叔在南洋隱姓埋名時,做得也是廚師,所以,當他來到精武會後,便主動向霍元甲提出要管理伙房來掩飾身份,暗中觀察精武會中外來人物的種種動向或可疑之人。也正是因為如此,深得霍元甲器重的陳真,才能知道根叔的真正身份,並跟他學了一年多的蟾蠍雙形。
說起這蟾蠍雙形,乃是武當內家一脈留下的道門古象形拳藝,儘管拳架姿態看起來舒展靈動。可一出手,往往便會直打對手的致命要害,所以在傳承弟子的心性與德行方面,要求都極為嚴格,根叔來精武會一年多。除了陳真這個記名弟子,就連劉振聲這位迷蹤門的大弟子。也沒有得傳一招一式。
當然,按照根叔的說法,太和門這一代的弟子裏面,除了陳真得了這門拳藝之外,只有追隨在孫中山身邊的兩位美女保鏢,尹銳志、尹維俊這雙胞胎姊妹,得了他師兄李德源五毒手的傳承,若是陳真想得到蟾蠍雙形的完整傳承,根據門中的規矩,須得打敗那對李氏一脈的姊妹花,才有資格接受李德源五毒手那一脈的三招散手殺技。
「急什麼?這麼大的人還這麼毛躁,你師傅的魚羹最重要得便是火候,火候不到,這魚羹的藥效就發揮不出來,你在這忙三火四,等你師傅真咳嗽起來的時候,就有你着急的了!」
根叔這蟾蠍雙形的傳承,除了拳術驚人之外,還有一手了不起的毒草藥醫之術的本事,而他在南洋那些年,仔細研究過當地『鱷魚羹』的藥膳方子,並將其與自身的醫術結合,整理出了一套調理肝肺癆病的藥膳大方,成了南洋有名的藥膳大師傅,此次回國,也是應孫中山先生的請求,主要為霍元甲好好調理他的肺病。
所以,儘管陳真在別人面前總是脾氣火爆,但在根叔的面前,與公與私都只能像小貓一樣乖巧,聽到根叔又教訓起了自己,他也沒有多做解釋,連忙自省自覺地在伙房外面,呼呼地練起了倒馬樁的腿法。
前文曾經說過,這陳真原本練得就是溫家拳系的燕青翻子拳,腿功極為驚人,但歸根結底,這翻子拳總歸屬於少林拳系的硬派功夫,等到他學了武當拳系太和門的內家五毒手及倒馬樁後,不單將腿法提升了一個層次,就連內家發勁的功夫也是大有長進,如今雖然仍只有二十多歲,卻其在實戰上的功夫,卻已經與根叔這種積年的高手隱隱有些不相上下了。
根叔看着陳真在一旁賣力地練起了腿技,眼中這才隱隱流露出一絲滿意,不過,因為鍋里魚羹的火候沒到,所以,他仍然沒有絲毫起身的意思,再又靜靜地等了十多分鐘後,這才擺出了右腿反向吊立的功架,不時地將腳腕上連着的原木鍋蓋,上下反覆拉起地觀察着火候……
相傳,這門倒馬樁的蠍形腿法,本就是傳自武當派的火工道人,其練法與樁法無不與伙房中的種種事務緊密結合……
根叔靜靜地看着鐵鍋中沸騰的魚羹,不時地用五指夾着一根長約三尺的小鐵勺,在魚羹上面微微反覆拂動,等到又過了足足三十幾分鐘後,這才將魚羹輕輕地撇出了一勺,放在嘴邊小啄了一口……
「火候差不多了,過來起鍋吧,今天又是為啥事兒生得火氣?」
陳真伸了伸舌頭,乖乖地在灶台前面紮起了蟾形樁法,用兩隻精壯的手臂,將那口重約一百二十六斤的大鐵鍋一點點地舉了起來,並舉重若輕地倒向了灶台上的小碗……
鍋里的魚羹煎熬到現在,只能倒出來剛好一碗的分量,而按照根叔這一年多的要求,他須得將鍋里的魚羹倒得一滴不剩,溫度才算是最後定型,然後又要在一分鐘內,將這滿滿一碗的魚羹平端着送到霍元甲的書房,並在路上一滴都不灑出來,那才算是徹底的完活。
這活說來簡單,但卻同時考校了陳真的力量、耐力、平衡與反應,但最重要的是,磨鍊了他原本如火山般的性情,所以,即便根叔如今提出的要求越來越刁鑽,可陳真仍然是一絲不苟地認真去做,對於這位亦師亦友的老人,他是發自真心地尊敬愛戴。
簡單地說了一下剛剛在報紙上看到的消息,陳真已經連飯帶羹地托在雙手之中,輕快地向霍元甲的書房跑去,只是今天根叔的興致好似不錯,在聽了這段消息之後,索性丟下圍裙與他一同去見霍元甲。
「這洋毛子的功夫雖然看起來簡單粗暴,但在基礎攻擊技法上面,可謂都是經過千錘百鍊的殺人技法,京城那一波講究拳擊規則的拳王,在京門武林那些老棒子手上,肯定討不到什麼好去,反倒是來上海這幫馬戲團的大力士,更讓我覺得擔心!」
陳真手上平穩如山,腳下卻仍是按照倒馬樁的要求四平八穩,聽到根叔如此說法,心裏不免覺得有些奇怪,「既然是馬戲團,想來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傢伙,為何根叔反而更加擔心?」
根叔嘿嘿一笑,反問陳真道:「如果讓你與我及你師傅作生死之斗,你覺得勝率各是多少?」
陳真臉上有些古怪,偏偏知道根叔並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一向喜歡就事論事而已,在略微斟酌了一番後,這才對他說道:「對師傅,我大概能有兩成半成的勝算,以師傅的手段和拳術,如果我一心想逃得話,大概只能將我重傷,無法將我留下……」
說到這裏,陳真不覺頓了一頓,然後才有些靦腆地對根叔繼續說道:「至於您嗎,勝算最多一成,即便我是一心想逃,恐怕也很難逃出您的五毒手!」
「我與你師傅在武林中誰的名氣更大?」
陳真:「自然是我師傅!」
根叔點了點頭,拍了拍陳真的腦袋,「京城的拳王在意名聲,手上的功夫必然與你師傅相近,走得是冠冕堂皇之陽道,少了幾分鬼蜮和殺氣,而上海這幫洋鬼子的做派,恐怕與我的性情有些相仿,既然已經不在意臉面和名聲,那麼,其手段定然是陰狠毒辣之輩,往往一出手,必定絕出生死!」
說話之間,兩人已經來到了霍元甲的書房,只是不等兩人竅門,便見着霍元甲已經笑呵呵地走了出來,「劉兄所言極是,其中一個叫奧皮音的大力士,據說曾跟楊猛師弟在旅順交過手,其手段完全是戰場軍旅拳術的鐵血風格……」
兩人看到霍元甲一邊說話一邊打着眼色,連忙不動聲色地一同進了書房,等到來到內屋之後,這才發現裏面早已坐着一個熟人……
「楊師叔?您不是要在京城主持『中華武士會』的事情麼?怎麼悄不聲地就回了上海?」
坐在書房中的,正是經過喬裝的楊猛,看到陳真一臉的驚喜,他也自然而然地笑了起來,只是不等笑容完全消散,臉上神情卻又忽然一變,對着根叔淡淡地說道:「中華武士會有我師傅和李瑞東師伯主持,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倒是這上海,若是我不趕緊回來,恐怕你師傅就要遭了日本人的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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