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汐一直在等着路在遠回來,可是那天晚上,她沒有等到他回來。
很晚的時候,他打來了電話。
電話里傳來嘈雜的聲音,南汐聽到廣播航班信息的聲音,她吃驚地問:「你在機場?」
路在遠的聲音傳過來,很低,南汐差點兒沒聽清他在說什麼:「小汐,我有急事,需要回一趟英國。因為趕時間,就不回家了,我大約一周後回來,公司的事就全權交與你了,你要保重……等我回來……」
南汐聽清他的話,訝然兩秒,才說出話來:「現在就走?什麼急事?」
&我回來再跟你說。」路在遠態度含糊,也不明說。
南汐滿心疑惑,還想要追問幾句,可是路在遠已經掛了電話。聽着電話里傳來「嘟嘟」的忙音,南汐愣了片刻,再撥回去,電話就關機了。
他這是登機了?怎麼會這麼突然?
南汐坐在那裏,盯着手機看了半天,突然腦中靈光一閃,迅速地爬起來,回房間打開電腦。
她上網搜索了一下航班信息,赫然發現,從本地的機場飛往英國的飛機,每周只兩班。而今天,恰恰沒有航班是直飛英國的。
她的目光在航班信息上停留了好久。
她在想,他到底去了哪裏?
看看時間,她發現就在剛才路在遠打電話的那個時間,有一架飛往香港的飛機。於是她想:也許他等不及直飛回英國,想要在香港轉機呢。
可是他在英國不是沒有什麼親人了嗎?有什麼事現在不能跟她講,非要等他回來再說?
路在遠的突然離開,讓她毫無心理準備,心亂如麻。
那天晚上,她心裏揣着各種各樣的疑問。而小河又睡得極不安穩,總是醒來,她時刻需要關照着,鬧騰得她整晚幾乎沒有睡,睜着眼睛一直熬到天亮。
她疲憊不堪,正準備合上眼睛休息一會兒,小河醒了。
小河睜開眼睛,先是瞪着天花板看了一會兒,隨即坐起來,慌慌張張地尋找手機。南汐被驚動了,趕緊把手機遞到她的手裏。
小河握着手機,光着腳就往外跑。
南汐以為她睡了一覺,忘了昨晚鄧嘉祥來過電話了,又要往外跑,便急忙跳起來追。
南河跑到玄關那裏,貼在門玻璃上往外望了望,後退了幾步,坐在門口的換鞋凳上,握着手機,目光穿過門上的透明玻璃,望向外面的天空。
看她這樣子,和在裴家的狀況是一樣的,一定要守在一個看得見外面的地方,等候着鄧嘉祥的出現。
南汐鬆了一口氣,只要她不往外瘋跑,就說明她在家裏呆得下了。
南汐走過去,把門鎖好。
照顧了小河穿衣洗臉之後,她進廚房煮早餐。
頭很重,腦子裏糊成了一盆漿,可是她已經沒有了睡意。她一邊做早餐,一邊在想:這個時間,捲毛應該還沒有落地了吧?他回到英國後,應該會給她打來電話報平安的吧?
她煮好了粥,端到門口,餵着南河吃下去半碗。
然後她自己回到廚房,正在吃剩下的那半碗粥,聽到手機響了。
她猛地振奮起來,放下碗筷,飛快地跑回房間,拿起電話一看,頓時就泄了氣。
明明知道這個時間,路在遠是不可能打來電話的,可是在看到手機上的號碼那一瞬間,她還是小小地失望了一下。
是秘書金娜娜打來電話,提醒她今天要參加本地電視台的年度廣告招標會。
這件事本來定的是由路在遠親自去,但是路在遠不在,金娜娜只好通知南汐代替他前往了。
南汐放下電話後,看着坐在門口的妹妹。
妹妹現在這樣的狀況,她實在不放心交給保姆來照顧。而且,她和鄧嘉祥的那些照片的事餘波未了,裴家又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來,她如果出現在公開的場合,必然會受到媒體的圍堵追問。
她已經見識過那些媒體記者挖新聞的激烈手段了,舊傷未愈,她不想再添新傷。她更不想自己的形象出現在網站報紙的娛樂版上,和鄧嘉祥攪和在一起,被人評頭論足。
她思索了好一會兒,拿起電話來,打給了廖一江。
她說:「廖總監,路總有急事出國了,我妹妹的狀況不太好,需要我的照顧。今天有一個很重要的招標會,你代表我們公司去參加吧,往年是怎麼做的,你酌情參考就可以了。」
廖一江是媒介部的總監,所以她才把這件事派給他。而且論起工作,廖一江不知道強她多少倍,所以她也不想端着副總裁的架子,說什麼「決定不了的事給我打電話」之類的。
她曾經在廖一江的手下工作了好幾年,廖一江的能力和人品她信得過。
電話那頭,廖一江沉默了兩秒,說:「我去也好,你現在也不方便麵對媒體,我去金娜娜那裏取邀請函,這件事就交給我吧,你放心好了,晚上我向你匯報招標會的情況。」
&苦你了。」南汐說。
&用這麼客氣的,份內的工作。」廖一江笑着客氣了一句。
安排了這件重要的工作,她又給金娜娜打過去電話,把日常的工作安排了一下,能往後延的,都儘量延後處理,實在無法延後的,再聯絡她來處理。
她一心處理工作,打完電話後,往門口一看,發現南河已經不在換鞋凳上了。
南汐嚇出一身的冷汗,急忙跑出來,發現妹妹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窗口。窗台那裏有她的畫架和畫箱,她坐在木凳上,看着她自己離家前畫的一副畫,正在出神。
她那專注的表情,令南汐想起那天趙欣瑤說的話。
趙欣瑤說小河的繪畫非常有藝術價值,還說她樂意幫忙給小河介紹專業的策展人。
當時南汐還非常不解,以她和趙欣瑤的關係,趙欣瑤沒有理由要幫她這個忙的。
現在她終於明白了,想必那個時候,趙欣瑤就已經被鄧嘉祥發現了私情,而鄧嘉祥也一定威脅過她了。
趙欣瑤是想努力挽回被動局面的,所以才會向她示好。只是不知道後來又出什麼事,導致這位一向矜貴驕傲的裴夫人做出綁架和非法拘禁這麼偏激的舉動來。
上午八點半,周醫生來了。
例行的檢查和打針吃藥都做完後,南汐向周醫生提出自己的疑慮:「周醫生,小河現在過於依賴鄧嘉祥,這樣是不是不太正常?鄧嘉祥失去聯絡的這幾天,她不肯吃不肯睡,情緒躁狂難控。可是昨晚接了鄧嘉祥的電話後,她馬上就安靜了,到現在也沒有再胡鬧。她這樣,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其實這個疑問,路在遠早就向南汐提過了。
只不過那時候還沒有發生鄧嘉祥被綁架拘禁這件事,南汐雖然覺得妹妹在心理上依賴鄧嘉祥,會是一件很麻煩的事,但她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現在她也開始有疑慮,畢竟鄧嘉祥現在不是她的家人,妹妹不可能一輩子指望着這個男人。如果有一天鄧嘉祥不再出現在她們的生活里,那妹妹會變成什麼樣子?
南汐開始擔心妹妹的未來。
可是她的疑問,卻令周醫生再一次表出現極大的不快。
她說:「這件事你和我討論好幾次了,你先生也不止一次提出這個問題。我覺得,我盡到了大夫的提醒責任,如果你現在懷疑我的專業水平,你可以給南河換醫生。」
雖然每一次說到這件事,都會引得周醫生不愉快。可是這一次,是她措辭最嚴厲的一次。
南汐還真沒有勇氣給南河換大夫,換一個新大夫,完全不了解南河的病情,重新開始熟悉,重新尋找治療方法,這需要冒很大的風險。
南汐猶豫着,沒有再說什麼。
周大夫就在這個時候接到一個電話,走了出去。
等她再回來的時候,臉色緩和了好多。她說:「小汐,我知道你和鄧先生的事,現在有些複雜,所以呢……小河病到底要怎麼治,還是要由你自己來決定,如果你打算放棄治療……」
&從來也沒有打算要放棄對小河的治療,但是我知道,要治好小河的病,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所以我想知道,能不能有一個更長遠更穩妥的方法……」
周大夫低着頭,想了好一會兒,說:「小汐,其實我覺得,更加穩妥和長遠的辦法,正是你先生說過的那個方法,就是把小河送去療養院,和那些患有自閉症的人在一起,每天接受很專業的照顧。」
南汐聽周大夫這樣說,很堅決地搖頭:「周大夫,聽你的用詞,我就能明白了。你說那些療養院能給小河很專業的照顧,你沒有說是專業的治療。可是,小河與那些治癒無望的自閉患者不同,她還是有希望能好起來的,是不是?」
&個……」
周醫生沉吟兩秒,剛要開口說話,南汐的手機響了。
南汐接起來,居然是鄧嘉祥打來的。
他說:「小汐,今早我跟看守的警察商量了,他們允許親人探視。我不太放心小河,你把她帶過來,讓我看一眼,好不好?」
南汐心裏很清楚,也許他的內心裏,更想到見的那個人是自己,而不是小河。
她看了周醫生一眼,猶豫了一會兒,說:「好,就是不知道她肯不肯跟我走,她現在不太聽我的話。」
&我跟她說,她一定會聽話的。」鄧嘉祥的聲音里透出得意來。
南汐心裏極不舒服,可是她看着自己的妹妹,還是按下了免提,把鄧嘉祥的聲音放了出來。她說:「小河聽得到,你說吧。」
鄧嘉祥開口喊了一句:「小河。」
南河躺在床上,一聽這個聲音,馬上坐了起來,眼眸里閃閃發光,顯露出無比的喜悅來。
&河,嘉祥哥受傷了,住在醫院裏,不能回家陪你。你跟着姐姐來醫院看我好不好?」
南河專注地聽着手機里傳出來的聲音,聽到鄧嘉祥的問題,她還認真地點了點頭。
南汐替她向鄧嘉祥傳達這點頭的意思:「小河點頭了,你接着說吧。」
&河真乖,讓姐姐幫你穿好衣服,然後帶你出門,你坐姐姐的車,讓姐姐把你送到醫院來,就可以看見嘉祥哥了,好不好?」
南河又點頭。
&聽懂了。」南汐又說。
鄧嘉祥開心地笑了一聲:「我知道她一定聽話的,我在醫院等着她。」
放下電話後,南汐嘆了一聲,衝着周醫生苦笑一下:「跟你爭了半天,我還是要帶着小河去見一見鄧嘉祥……如果這樣做能讓她心裏好過一些,那我受些委屈,又能算什麼?」
周醫生拍了拍南汐的肩膀:「你不容易,我知道的,你是一個好姐姐。」
南汐給南河穿好出門的衣服和鞋子,領着她走出家門,坐上了車,開往鄧嘉祥所在的醫院。
整個過程中,南河都乖乖的,毫無反抗。
到了醫院,停好了車,南汐牽着南河上樓,來到了鄧嘉祥的病房門外。
不等南汐開門,南河隔着門玻璃看到了鄧嘉祥,發出一聲歡呼,推門就沖了進去,跑到病床上,撲到了鄧嘉祥的身上。
南汐呆呆地站在病房門口,看着這一幕,心裏無比沉重。
鄧嘉祥摸着南河的頭髮,眼睛看着門口的南汐,眼圈有點兒紅。
幾天不見,他瘦了很多,臉色青白,眼角、鼻樑、嘴角都有傷,額頭上也貼着紗布。他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看起來的確像是腿不太方便的樣子。
南汐走了進去,站在病床邊上,拉了南河一把:「小河不要纏着嘉祥哥,他身上有傷,會痛的。」
南河聽得進,抱着鄧嘉祥的手臂,趴在他的身上,怎麼也不肯離開。
&要管她了,由她去吧,她這幾天一定嚇壞了,以為我不要她了呢。」鄧嘉祥抬起手臂,用病號服的袖子在眼睛上擦了擦。
不知道怎麼的,面對遍體鱗傷神情憔悴的鄧嘉祥,南汐竟然沒有一點兒同情。
可是出於禮貌,她還是詢問道:「你的身體怎麼樣了?不要緊吧?」
鄧嘉祥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腿,說道:「別的都沒什麼,再痛,忍一忍就過去了。就這兩條腿……到現在也沒有知覺,醫生說沒有什麼大礙,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好起來。」
南汐很想說:你自作自受!
看着鄧嘉祥那虛弱委屈的表情,她又不好把真話講出口,只好說:「既然醫生說沒什麼大礙,你就不必擔心了,好好地養傷吧。」
&里能好好地養傷?」鄧嘉祥嘆息一聲,「你沒看見那兩位警察嗎?昨天就來找我錄口供,今天一早又來。以後的事還多着呢,恐怕要煩一陣子了。」
南汐內心裏仍然有一個聲音在說:「咎由自取,要不是你那麼迷戀財錢,又怎麼會落到今天這樣的下場?」
但她面上只是挑了挑眉,什麼話也沒說。
鄧嘉祥見她臉上沒有表情,自嘲地撇撇嘴唇:「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麼,在一起這麼多年,我太了解你了。你一定在心裏偷偷地罵我:活該!誰讓你貪財愛富?落到今天這樣的下場,是你咎由自取!」
南汐搖頭:「這件事與我無關,我沒有資格評論。」
&說與你無關,那你還來做什麼?」鄧嘉祥很傷心的樣子,「如果不是因為小河,你就不管我的死活了,對不對?」
&的。」南汐毫不猶豫地答一句,「你們家裏人起了內訌,我一個外人除了旁觀,還能說什麼?」
&想當一個旁觀者,恐怕也沒有那麼容易。昨天趙良卯為什麼要扣留你,因為你與我不是毫無關係的人,他想利用你來影響我。是他的女婿跟他不是一條心了,否則的話,他真的來威脅我,為了你和小河的安全,我還真就不敢咬出趙欣瑤來,也許就隨便把責任推到青叔身上,就了事了呢。」鄧嘉祥說這話的時候,眼睛偷瞄着南汐的臉。
南汐面無表情,動了動嘴唇,說道:「我和小河被扣留,我不怪你,畢竟是我把小河留在那裏的。現在我們被接出來了,這件事就算了。剩下的事,的確與我無關了,你好自為之吧。」
&汐,你這樣說,我真的很傷心。我現在這個樣子,不想讓我爸媽看到,可是我在這裏除了你,再無其他的親人,如果你不肯幫我,我癱瘓在床上,要怎麼辦才好?」鄧嘉祥哀傷地皺了眉。
&要我幫什麼忙?」南汐問。
&不能什麼事都靠警方,我需要一個很好的律師,我受到了這麼大的人身傷害,豈能輕饒了趙欣瑤?除了刑事的部分,我需要一個律師來幫我處理人身傷害賠償這一部分的訴訟,而且……不久的將來,可能還需要處理我的離婚官司……」
&婚?裴嬌倩已經向你提出離婚了嗎?」南汐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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