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在遠歪倒在地板上,弓着身子不動。
南汐氣乎乎地爬起來,從床上跳下去,抬腳在他的屁股上踢了一下:「混蛋!你欺負我習慣了是嗎?看在你有傷的份兒上,我不跟你一般見識!養好傷趕緊回去跟我離婚!」
其實她也弄不清自己此刻是什麼樣的心情,明明很生氣,心跳得卻很快,臉也是熱的。
她胡亂罵了幾句,發覺路在遠好安靜。
&你別裝死啊!剛才還生龍活虎的…>
南汐從他的身上跨過去,來到他的身前,低頭一看,只見他雙目緊閉,雙眉緊鎖,額上佈滿冷汗珠子,臉色煞白,表情十分痛苦。
南汐心一緊,趕緊蹲下來,拍他的臉:「路在遠!你怎麼了?」
路在遠動了動嘴唇,艱難地說出幾個字:「去醫院……」
南汐頓時就慌了神兒:「怎麼了?手臂很痛嗎?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她伸手去扶路在遠,手剛碰到他的肩膀,就聽他痛苦地哼了一聲,嚇得她趕緊縮手。
她有片刻不知所措,然後她突然想起自己應該做什麼了,急忙抓起電話,卻又一時想不起澳門急救電話是多少,便直接打給了酒店的服務台:「快叫救護車,1009房間有人受傷了!」
她害怕服務台的小姐聽不清,又重複地喊了幾遍。
放下電話後,她蹲在路在遠的身邊,喊他:「我叫救護車了,你堅持一下……你說句話,別嚇我啊!」
路在遠緊咬牙關,費力地在地板上翻了一個身,仰面朝上攤開身體,從牙縫裏往外擠出聲音:「不要緊,只是痛……不用怕……」
南汐見他痛得臉色發白,急不得知如何是好。她抬手去抹他額頭上的冷汗,手心觸到他的皮膚,滾燙滾燙的!
她的眼淚「刷」地流下來,手心在他的腦門兒上「啪」地拍一下:「你不要命了?發燒不在家裏呆着,跑出來做什麼?你就是故意地嚇唬我!不看我着急難過,你心裏就不舒服,是不是?」
路在遠被拍得皺了一下眉,咧唇苦笑,卻再沒力氣說話。
南汐也不知道他傷得有多重,也不敢去碰他。她後悔自己剛才那麼粗魯地對待他,又氣他不知道愛惜自己。
心裏七下八下,眼淚抹掉又流出來,她只能坐在地板上,守着路在遠,不停地數落他,直到有人敲門。
她跳起來,跑過去開門。
門口站着急救的醫護人員,她急忙把人讓進屋子裏。
救護員衝進屋裏,檢查了路在遠的傷勢,做了簡單的處置後,兩個男救護員把路在遠安置到擔架上,抬起來朝門外跑去。
南汐也沒多想,抓起自己的包,就跟着衝下樓去,上了救護車。
到了醫院後,路在遠被直接送去了急救室。
南汐等在急救室的門外,如熱鍋上的螞蟻。
大約過了半個鐘頭,急救室里走出來一位醫生,問南汐:「你是患者的家屬嗎?」
&我是!我是他妻子!」南汐趕緊點頭,「他怎麼樣了?要不要緊啊?」
醫生摘下口罩,皺眉看着南汐:「家屬是怎麼照顧病人的?他的手臂上粉碎性骨折很嚴重,怎麼不好好養傷,反而會有二度傷害?病人發燒很嚴重,手臂上的骨傷也需要重新動手術,簽字吧!」
&動手術?」南汐腿都軟了,「有多嚴重?會不會好起來?」
&難說!你先簽字,需要馬上手術!」醫生語氣很不好。
緊接着,一位護士拿着手術同意書走過來,遞給南汐:「簽字吧。」
南汐從護士的手中接過簽字筆,手不停地發抖,在家屬簽字欄中歪歪扭扭地簽下自己的名字,轉頭懇求醫生:「醫生,拜託你!一定要治好他!」
醫生理也不理她,扭頭回了急救室。
南汐跌坐在長椅上,捂着臉哭了起來。
他帶着傷,發着燒,跑去酒店看望她。他努力不在她的面前表露他的傷痛,她就真的當他是沒事的,竟然對他下手那麼重!
剛才在酒店,他只是一時生氣,才會有那樣過激的行為。她又何必與他掙扯呢?他們夫妻一場,一個屋檐下生活了大半年,什麼樣的親密行為沒有過?就讓他再得逞一次又如何?
她真是太矯情了!明明他親吻她的時候,她心裏是歡喜的!他撲過來的,她卻要弄傷他!
現在可好了!聽醫生的語氣,好像很嚴重的樣子,要是他的手臂廢掉了,她豈不是要後悔一輩子?
南汐悔得腸子都青了!可是除了焦急的等待,她也不能為他做什麼。
手術的時間很長,南汐望着急救室門上的紅燈,每一秒都十分煎熬。
兩個小時後,那盞燈終於變成綠的了!
南汐「噌」地跳起來,跑到門口等着。門一開,她抓住走出來的醫生問:「怎麼樣?手術結果如何?」
&們盡力了,接下來一定要好好靜養!」醫生說。
南汐見醫生的臉色比較輕鬆,她也稍稍鬆了一口氣:「這麼說,他的胳膊保住了?對嗎?」
&好說,住院觀察一陣子吧,他本來就應該住在醫院裏的,怎麼讓他回家了呢?」醫生說到這裏,再一次露出不滿的神情來。
南汐也不知道他有這麼重的傷,為什麼不留在醫院,而是回到家去休養。她只能一個勁兒地點頭,向醫生保證:「放心,這回一定讓他好好接受治療。」
說着話,路在遠被護士推了出來。
他居然是清醒的!他睜着眼睛,看見南汐,露出一個笑容來,朝着她眨了眨眼睛:「你眼睛腫了,哭了?別擔心,沒事的,我是故意嚇你的。」
南汐心裏一酸,眼淚又不爭氣地掉下來。
&嘴吧!醫生不讓你說話!」南汐輕輕地斥了他一句。
&我又沒有傷在嘴巴上,為什麼不讓我說話?」路在遠輕鬆地和她開玩笑。
南汐瞪了他一眼,不再言語,只是默默地跟在旁邊,一路跟進了病房。
醫生和護士將路在遠安置好後,都出去了。
病房裏只剩下路在遠和南汐兩個人。
南汐站在窗口,扭頭望着窗外。其實窗外也什麼她要關注的目標,她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路在遠。明明是他對不起她,明明是她來找他問罪的,現在卻變成她內疚不已。
路在遠躺在病床上,歪着頭,看了她一會兒,喚她:「小汐……」
南汐扭回頭:「怎麼?你要喝水啊?」
&不口渴,你過來,坐到我身邊,我有話跟你說。」他拍了拍床沿,叫她。
南汐彆扭地撇了一下嘴:「有話就說唄,讓我過去,不怕我再傷害你呀?」
&管你怎麼傷害我,我都願意承受。」路在遠認真地答,「我欠你的,把命抵給你,我都願意!」
南汐當即濕了眼眶,心裏軟下來,對他的所有的怪責,都冰塊遇火一般,在迅速地融化掉。
不過她嘴巴上還是在硬撐:「誰要你的命?你的命很值錢嗎?」
說着話,她卻已經從窗口挪步,走到了他的病床上,搬過一張凳子,坐在了他的眼前。
路在遠開心地笑了,抓住她的手,搖晃了兩下:「眼睛腫成這樣,是不是剛才在急救室外面哭來着?擔心我了吧?我就知道你不會那麼狠心,不會對我無動於衷。」
&麼說你是故意痛給我看的嘍?」南汐送他一記白眼,卻並沒有掙脫他的手。
&不是,我真的很想你,既然你就在澳門,無論如何我也要見你的。剛才在酒店,都怪我自己太衝動……不過我的衝動你能理解的,對嗎?我們有些日子沒見了,我想你也是正常的……」路在遠說着話,目光在南汐的身上瞄來瞄去。
南汐哭笑不得,氣道:「都這時候了,你能不能正經點兒?」
路在遠咳了一聲,嚴肅起來:「好吧,正經點兒!現在你心平氣和了?我們可以好好地談一談了嗎?」
南汐知道他要說什麼話題,她的心裏還想亂,許多事沒有想清楚,對他們兩個人的前途也很迷茫。於是她一扁嘴,說道「談什麼?我們之間的問題很清楚明了,有什麼好談的?」
路在遠將兩個人握在一起的手舉到她的眼前,晃了晃,說:「你確定嗎?我們之間的問題真的很清楚了嗎?你是說你會給我時間,等我把事情處理完,是這個意思嗎?」
&是!」南汐果然搖頭,>
這種情況下,「離婚」兩個字她有些說不出口。可是她依然覺得,路在遠與他媽媽的所謂復仇大計,與她是沒有關係的,也不應該牽連到她。
所以她猶豫了,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回答他。
正在這個時候,病房的門突然被推開。
南汐抬頭一看,就見連雯雯率先沖了進來,那天在美基街見到的那個男人推着輪椅隨後跟進來,輪椅上坐着的人,正是辛萍!
南汐這個位置面朝着門口,陽光從窗戶外面照進來。
這樣的角度,她正可以把門口進來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辛萍穿着一條長長的裙子,蓋住了她的整個下半身,看不見她有缺失的那一條腿。她的上身裹得很嚴實,依舊是一個大大的風帽戴在頭上,遮住了大半張臉。
但是,南汐還是看到了她帽沿下露出來的那部分面孔。
雖然南汐已然知道這張面孔的主人曾經遭遇了什麼樣的災難,有一些心理準備。但是真正看清楚這張面孔,南汐還是有些受驚,心猛地一縮!
風帽下露出來的那張臉上,幾乎看不到一塊正常的皮膚,佈滿了燒傷後留下的增生性瘢痕。那些可怕的疤痕附着在她的臉上、脖子上,像一片暗紅色的苔蘚,頑固地生長在這個女人的身上。
連雯雯先衝到了病床邊上,亮開大嗓門兒吼道:「在遠你真是太不懂事了!你媽快急死了!你這是怎麼了?」
路在遠看了一眼自己的媽媽,鬆開了南汐的手,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道:「沒什麼,來複查,醫生說我發燒,就留我住院了。」
男人已經把辛萍推到了病床前,辛萍的目光從風帽下面射出來,盯在了南汐的臉上:「複查?複查需要叫救護車嗎?」
南汐很吃驚,辛萍怎麼會這麼快知道路在遠去了酒店,並且還知道他在酒店受傷,被救護車送來了醫院!她派人跟蹤自己的兒子?
路在遠緊張地坐起來,本能地伸手護住南汐,辯解道:「我在酒店摔了一跤,不關她的事!」
&辛萍冷冷地哼了一聲,「不關她的事,難道是我的問題嗎?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什麼時候像現在這樣狼狽過?自從你認識了這個女人,你整個人都變了!」
南汐聽了這話,心裏暗暗想着:他變成這個狼狽的樣子,難道不是因為你從樓上跳下去,把他砸傷成這樣嗎?分明就是你害他受傷,還怪在我的頭上!
不過她只是心裏不服,並沒有說出口。她起身站在那裏,看着辛萍,一言不發。
路在遠將身體傾向南汐這一邊,仿佛隨時在準備着保護她。他說:「媽,你要怪就怪我,她什麼也不知道,她是無辜的!」
&是無辜的,那我就是傷害小白兔的大灰狼,是嗎?你現在是不是恨透我,巴不得我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掉,你也好無牽無掛地跟你的小妻子過幸福日子,對不對?」辛萍越說越生氣,聲音一句比一句高,漸漸地尖厲了起來。
&路在遠急了,想要從床上爬起來。
連雯雯一把摁住他:「你別動!你要是再動了傷處,你媽媽會更生氣的!」
就在連雯雯與路在遠說話的功夫,辛萍朝着身後的男人使了一個眼色:「阿俊!」
叫阿俊的中年男人從她身後走出來,幾步繞過病床,來到了南汐的面前。
此時,南汐的注意力還在路在遠的身上,因為路在遠在與連雯雯拉扯,她害怕再傷到路在遠。
路在遠卻已經看到阿俊走到了南汐的身邊,他大叫一聲:「俊叔不要!」
可是阿俊顯然是受命於辛萍,根本不聽他的。
阿俊一把扯過南汐的衣領,甩手就在南汐的臉頰上打了兩巴掌!
南汐莫名其妙地挨了兩個耳光,捂着火辣辣的臉腮,愣在那裏。
路在遠大吼一聲,推開連雯雯,從病床上跳下來,抬手就扯住阿俊的手臂,憤怒地拉他:「俊叔!你如果再動她一根手指頭,別怪我跟你翻臉!」
阿俊顧忌着他臂上有傷,不敢與他爭扯,就被他拉到了一邊。
路在遠心痛地看着南汐臉上清晰的指印,眼睛紅了。他轉頭看着辛萍,嘶吼道:「媽!你為什麼這樣?是我留着她,不讓她走!你要是生氣,就打我好了!她被我牽累得還不夠嗎?你為什麼要打她?」
辛萍冷笑,指着路在遠,對連雯雯說道:「阿雯你瞧!這就是有了老婆忘了娘!沒想到我也有今天!而且這一天還來得這麼快!」
&本不是一回事!媽!你可不可以不要胡攪蠻纏!」路在遠大聲爭辯。
&說我胡攪蠻纏?你怎麼不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你的事情做完了嗎?這麼多年處心積慮,難道就因為這個小丫頭,我們就要功敗垂成了嗎?」辛萍邊說着話,自己搖動輪椅,直撲向路在遠的跟前。
路在遠趕緊把南汐推到身後,往前一步,把輪椅拉住,聲音也軟了下來,哀求辛萍道:「媽!你不要傷害她!只要你不傷害她,我一定不會動搖決心,一切按原計劃進行!」
辛萍坐在輪椅里,低着頭,好一會兒的功夫,她一言不發,冷冷地沉默着。
路在遠不安起來,低低地叫了一聲:>
辛萍嘆息一聲,指了指南汐:「知道我為什麼要打你嗎?」
&為你覺得我搶走了你兒子。」南汐緩緩答道。
辛萍哼了一聲,又指路在遠:「他是我拿命換來的兒子!他要找什麼樣的老婆,得由我說了算!我不喜歡你!而且你耽誤了我們的正事!打你兩巴掌,就是在警告你!我兒子不是你能得到的男人!你知趣的話,趁我還沒有真的動怒,你趕緊自動消失!」
說着話,辛萍向連雯雯伸出手。
連雯雯趕緊從包里掏出一頁紙,遞到她的手上。
她把那一頁紙一抖,展示給南汐看:「這是你和在遠的離婚協議書,我本來打算交給律師去辦的,既然你在這裏,那麼就現在簽字好了!你和在遠!你們兩個趕緊簽字!」
說完,她把離婚協議往病床上一拍,看着路在遠和南汐,等着他們兩個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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