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征伐,兵連禍結,最是消磨氣運。
若是神祗與修道者參與,成則一飛沖天,敗則萬劫不復,自然需要慎之又慎。
原本武家與定侯結盟,實力倍增,以二打一,日後還有席捲定州之勢,敖怒自然忍不住要插上一手,分潤人道氣數。
而等到武家與定侯交惡,也是立即起了退縮之念。
不過這一切,等到吳明上門當說客的時候,卻又是一下轉變了。
畢竟,它可是深刻知道吳明手段的,現在的楚鳳郡丞李裕,都是吳明一手扶持,資助龍氣。
既然一開始得了龍氣資助,天道有借有還,這時就可以通過龍氣施加影響。
這種影響的力量,其他人不懂,身為神道河伯的它,卻是非常之清楚,因此也就出手幫了一把。
果然,南鳳大軍壓境,連破兩縣,幾無一合之敵。
這當中雖說是靠着水運便利,但也未嘗沒有氣數上的作用。
否則,縱然是縣城,城池也比吳明在扶桑見到的木砦與天守閣不知道大上多少,萬眾一心,盡發民夫守御,縱然是數萬大軍也可抵擋數日,又怎麼可能一擊就破?
「如此,那就多謝了!」
吳明又是一禮。
這大軍列兵城下,後方的糧草物資補給就更加重要,都要倚賴水道!並且周圍郡縣動作,以及郡內情報消息,龍宮自然也可迅速獲得。
而就算這次不說,河伯主管行雲布雨,日後兩郡一統,要麻煩人家的情況也多得是,不得不交結好關係。
而敖怒一來與吳明有舊,二來有些畏懼吳明手段,三來也有心要借人道氣數,增加底蘊,因此也算一拍即合,交談甚歡,興盡而別。
「大局都定,剩下的,不過一舉拿下楚鳳郡城,奠定氣數了!」
這時候,吳明回到軍營,遙望楚鳳郡城內的氣象,見得黑狼與赤蛇還在纏鬥,不由就是一笑。
……
「老爺,到府邸了!」
轎子落下,李裕走了出來,望着冷清的街道,以及形色匆匆的甲士,不由面色就是一變:「出了何事?」
旁邊一個管家就說着:「……敵軍壓境,郡尉大人不是下令全城戒嚴麼?這些就是巡視的兵甲!」
「唔……我知道了……」
李裕點點頭,旋即就是沉默,這種不安的氣氛,頓時令旁邊人都縮了縮腦袋。
『戒嚴全城也就算了,現在兵甲都派到這裏來,卻是有意要插手我太守府防備麼?』
管家默默思索,想到之前隱隱約約的傳聞,心裏更是大凜。
「走吧!」
李裕一拂袖,進了府邸,幾個侍女就上前幫着換衣,只是不見妻子出迎,略微有些奇怪:「夫人呢?」
幾個侍女的手頓時一顫:「夫人無事……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
李裕眉頭一皺,這種威嚴立即令幾個侍女不敢隱瞞:「只是在整治下人!」
「哦?我去看看!」
李裕心裏一個疙瘩,有了不好的預感,快步來到後宅,就見得老管家帶着兩個家丁,將一個擔架抬了出去,上面蒙着白布,顯然是個死人。
「老爺!」
幾人原本想快步離開,冷不防見到李裕,沒有辦法,只能上來行禮。
「這是誰?」
李裕皺着眉頭:「說!」
老管家一個激靈:「是念露,因為打碎了夫人房裏一個羊脂玉瓶,夫人命打四十棍,就死了……」
「是她!」
李裕倒退兩步,眼前就似浮現出一個嬌俏可人的丫鬟身影。
這是跟了他數年的老人,前幾日在書房內得了恩寵,剛剛想跟夫人說提拔為妾的,想不到就這麼死了。
滴答!滴答!
看着擔架上滴出的血水,李裕的臉色也是一下陰沉下來。
他的夫人自然就是刑巨愛女,入門之前還好,但相處久了,卻是越發不堪,更加善妒!
原本大戶人家都有規矩,丫鬟犯事,先是掌嘴、關黑屋、餓飯、唯有家奴才抽鞭子,但這打四十大棍,用的是軍法!壯男都撐不住!完全是蓄意殺人!
「走吧!」
念及自己透出的口風,心知是自己害了這丫鬟,李裕面色陰沉如水,剛剛想說句『厚葬』,又想到自己後宅之內多是夫人的人,生怕牽連了念露的家人,只能強行忍住了。
走到後宅,一名珠釵環翠的貴婦人就迎了上來:「老爺回來了!可要用晚膳?」
若是平時,李裕還要與她敷衍一二,但現在,卻是不想再忍,當即就道:「今日事忙,不必用晚膳了,還有……今夜我去書房睡!」
當即轉身就走,也不顧婦人難看的臉色。
砰!
背後,似摔杯盞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
「大軍壓境,我李家與刑家覆滅就在旦夕,一父一女,卻還在想着爭權奪利……」
書房內,李裕揉着眉心,念及府中的人心惶惶,頗有些力不從心之感。
這時候,又自脖子下取出那塊蟠龍玉佩,放在手心撫摸:「或許……我得了異人相助,只有這點時運,現在時運過了,卻是要衰落……」
心裏頓時就是發寒。
正當思索不定,心潮起伏的時候,門外又是傳來一個聲音:「老爺,鄭先生求見!」
「讓他進來!」
李裕打起精神,望着進來的這個家養供奉:「鄭先生,你看我如今氣象如何?」
「請恕小人才疏學淺!」
鄭先生卻是猛地跪下,心裏卻是搖頭:「黑氣壓頂,不是敗於南鳳,就是被邢家奪權,下場都不怎麼好……可惜我已經行了連運之法,跑不了了……」
這婉拒,頓時就令李裕一震,知道大事不妙,沉聲道:「但憑直言,我恕你無罪!」
鄭先生咬了咬牙:「老爺氣象,原本乃是極貴,現在卻有了劫難,內外交困……只是李家兩代主政一方,恩澤萬民,只要秉性持正,必然還有後福呢!」
這是安慰居多,不過鄭先生說出這句之後,心裏也是一陣清明,好似看到了更多東西:「咦?若是讓內部劫難速發,卻是十死無生,一線生機,全在外部?難道……」
當然,他只是個風水術士,平時也見不得多少,這時就更不敢多說。
「老爺,郭校尉求見,還帶了一名道人前來!」
「傳!」
李裕擺擺手,鄭先生就藏在一邊,靜觀其變。
片刻後,一名營正就帶着一道人入內,啪地跪下:「卑職見過郡丞大人!」
這郭營正,乃是李裕費盡心思拉攏的兵將,只可惜刑巨太過狡猾,到了現在也只有這個營正,自然極為重視:「快起來,發生了何事?」
「郡尉大人清兵,以卑職吃兵空額為由,已經解了卑職的兵權!」
「好膽!」
李裕勃然大怒,這戰亂之際,若是沒有一點兵權,豈不是任人宰割了?
這時望着旁邊一名道人,見他還不行禮,也是大怒:「這又是誰?」
「這位是青竹道長,卑職願意性命保舉!」
這營正當即說着。
「哦?那應該有點本事,只是現在大軍圍城,我家危在旦夕,區區一個道人,又有何用?」
李裕皺着眉頭。
「非也,郡丞大人豈不聞禍兮福之所倚?這次南鳳軍前來,也未嘗不是您得脫枷鎖的良機啊……」
青竹道人微微一笑。
「你到底是誰?」李裕森然道,旁邊刀甲之聲傳來,只要一揮手,就有家丁上前將這道人砍殺,亂刀分屍。
「鮮葩映林薄,游鱗戲清渠。臨川欣投釣,得意豈在魚!大人可還記得無極道人否?」
青竹老道胸有成竹地道。
「無極道人?還有這首詩?」
李裕面色大變,瞬間握住了掛在脖子上的玉佩:「是你?!」
又是一揮手:「你們都下去!」
「卑職告退!」
頓時,郭營正、鄭先生、乃至埋伏之人都走了個精光。
「你是無極道人?」
李裕面色陰晴不定,若是鄭先生在此,必能看得李裕頭上氣運翻騰,一道龍氣浮現,赤蛇眸子中浮現出猶豫、掙扎之色。
「非也!只是受人之託,前來點撥大人,避過這場劫難!」
青竹道人撫須微笑,心裏也是嘭嘭狂跳。
他自然不是吳明。
話說吳明現在好歹也是有身份之人,自然不會做這種跑腿的事情,直接在武家點了一名道人供奉,就讓他前來了。
若是李裕再強硬些,命刀斧手伺候,說不得還可見得這青竹老道屁滾尿流的場景。
「哦?要如何避難?」
李裕問着。
「很簡單,大人已身陷險境,繼續待在楚鳳郡中,必死無疑!甚至家族都要遭劫,不如早早投靠明主……」
「你是武雉的說客?」
李裕冷笑道:「我大好男兒,怎能屈從於那個牝雞司晨的女子?」
「呵呵,天數尚有陰陽,輪轉不休,大人卻是太過執着了……」
青竹道人不慌不忙地道:「如今天下大亂,群雄並起,我家主公乃是南鳳郡望,再得楚鳳,便是大勢已成,定州之中,又有何人能擋?大人此時投靠過去,便是功莫大焉,未來何愁沒有公侯之賞?」
「而退一萬步,縱然大人不願出仕,這獻城卻也是保全家族與滿城百姓之道,免得生靈塗炭之劫,必然有着功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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