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頓,你又在想什麼?」
喬古拉端了杯牛奶放在了鋪着雪白亞麻布的餐桌上,側過頭來問道,李海頓兩眼正直楞楞望着窗外不遠海灣處的伊斯特里亞造船廠,陷入習慣性地發呆。
他們現在住在一座位於海邊一個陡峭的山坡半腰的深紅色別墅里,從窗戶里可以清楚地俯瞰整個造船廠的全景,另一個方向則是伊凡特大教堂尖尖的屋頂和帝國郵船公司具有哥德式風格的辦公大樓。
「我在想,是不是有必要再新建一座兩萬噸的船塢。」李海頓說道,海灣處,伊斯特里亞造船廠的擴建工程自他一年前從遠東回來之後就開始了,兩座6000噸和一座12000噸級的干船塢正在安裝船閘,另一邊,新建的幾座廠房也開始封頂,不時會傳來叮叮噹噹的鐵器撞擊聲,倒也不算難聽。
「天哪,你在船廠已經投入了近七百六十萬克朗了,還要花錢?!」喬古拉叫了起來,面前這個男人雖然很能賺錢,但花起錢來也絕對不慢,一直以來她就沒見到過公司的分紅,連平時的開銷也是依靠自己莊園的收入。
「現在費迪南大公正坐着『伊麗莎白皇后』號開始了他的環球旅行,等他回到維也納之後,會變得對海軍非常感興趣,我們的機會就來了。」李海頓淡淡地說道,實際上他剛才正在想着如何能從意大利人手上搶走兩艘阿根廷海軍的巡洋艦訂單,「我們得提前準備好。」
「可我平時也得用錢,海頓。」喬古拉說道。
「好吧,好吧,今後每年你可以從公司的利潤里支取兩萬克朗的紅利。」李海頓無奈地說道。
「這絕不夠,我需要二十萬。」喬古拉說道。
「你用那麼多錢幹什麼?」李海頓跳了起來,「我們只有兩個人,哦,當然,還有小路德。」路德是喬古拉的兒子,今年只有四歲。
「十萬!」喬古拉退了一步,李海頓只好答應了她的要求。
他看着喬古拉雪白的胸部,想起了昨晚在床上大汗淋漓時所想到的一件事,「活塞運動,對,看樣子我需要組建一家自己的內燃機廠和汽車廠了。」
「喂!」喬古拉無奈地提高了音量,「你這算是答應了沒有?!」
……
「海頓,你再無休無止地往圖紙上添加上那些沒有經過實踐驗證的新東西,帝國海軍新的戰列艦設計恐怕到18.95年也不能完成。」波佩爾中將嘆了一口氣,老皇帝腦子進水了,竟然派出自己的侄子,一個造艦助理工程師進入到海軍技術委員會,現在已經給新艦的設計工作帶來了很大的困擾。
「波佩爾將軍,我們在動手設計一艘新的軍艦之前,首先要確定它的性能和用途,我堅持認為海軍部一開始提出的要求就是錯誤的。」李海頓說道,「一艘排水量只有不到6000噸的軍艦,竟然要求裝上4門240毫米火炮,只能選擇那種醜陋的露天炮塔。」
李海頓與波佩爾爭論的焦點在於火炮與裝甲,自從1880年法國人發明了斷隔螺紋炮栓作為火炮閉鎖裝置之後,海軍艦炮終於完成了從前膛火炮到後膛火炮的變革。自1875年開始,英國人就開始嘗試給軍艦上裝備旋轉炮台,此後,各式各樣的炮塔設計層出不窮,直到二十世紀初,全封閉式的旋轉炮塔才完全取代了廓裝炮塔。
這是一個廓裝炮塔和全封閉式旋轉炮塔混合的時代,即使是對海軍技術極其敏感的英國人也還沒有完全用全封閉式旋轉炮塔取代外露的旋轉廓裝炮塔。隨着無煙發射火藥的普及,火炮發射時產生的濃煙不再是不可克服的困難,採用有厚重裝甲的全封閉式旋轉炮塔的好處顯而易見,否則海戰時敵人一發高爆彈產生的碎片殺傷足以使一艘戰艦上的主炮報廢。
擺在波佩爾中將面前的困擾是帝國海軍新的戰艦到底應該是一艘裝甲艦還是一艘巡洋艦,按照預算,它只能被設計成為一艘巡洋艦。但海軍部要求是裝甲艦,並且裝備至少4門以上的240毫米火炮,這樣它唯一的選擇是露天的廓裝炮台,因為全封閉式旋轉炮塔在結構上要比廓裝火炮複雜得多,也要重得多。
作為帝國海軍的首席設計師和造艦總監,波佩爾將軍對於世界海軍的發展和最新技術了如指掌。問題是在海軍新技術的應用上,他與各國的軍艦設計者們都會受到多個方面的困擾。其一是海軍技術日新月異,發展太快,許多新造的軍艦甚至在下水之前就成為「過時貨」,這也是各國海軍都無法迴避的現實。其次,新技術的應用有很大的風險,同時也意味着更多的花費,而這些新技術在沒有經過實戰檢驗之前,誰也無法保證它們就一定會對提高軍艦的性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最後就是來自海軍部和議會預算方面的困擾,海軍部方面總是希望得到最好和最強大的戰艦,而議會則在想方設法地消減海軍軍費。匈牙利議會從來就沒有通過任何關於海軍撥款的預算法案,擁有克羅地亞和達爾馬提亞漫長海岸線的馬扎爾人卻一直認為他們是一個標準的內陸國家,根本無意想要承擔他們所承諾的帝國海軍百分之三十的海防費用支出。
李海頓強烈主張採用全封閉式的主炮塔並裝備較小口徑的速射炮,這點顯然不太會被海軍部所接受。另一方面,就是水密隔艙設計,李海頓主張按照德國人的方法取消所有的橫向和縱向的隔艙水密門,只保留每層甲板頂部的水密艙蓋。
「這會讓海軍里那些水兵們給罵死的,比如底艙的水手如果想到隔壁的艙室里,他們就要向上爬過三到四層甲板,然後再從相鄰的格子裏爬下去。」波佩爾說道,「我們設立隔艙門是為什麼?還不是為了方便行動。」自從1795年,英國海軍工程師塞繆爾·本瑟姆第一次採用中國人發明的水密隔艙技術建造戰艦以來,全世界艦船的水密艙設計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的。
「問題是它不夠可靠和堅固,另一方面,在緊張的戰鬥中,水兵們往往忘記了及時關上它。特別是在中彈的情況下,這已經嚴重違背了當初設置這些隔艙的初衷。」李海頓說道,「水兵們的抱怨和漫罵那有什麼,反正我們也聽不到。我們的隔艙設計是為了提高戰艦的抗沉性和生存能力,並不是為了得到水兵們的頌揚。」
「好吧,我們放棄這方面的爭論,我同意你將部分隔艙裝甲融入到艦體結構之中的設想,這需要重新再來。」波佩爾說道,「但削減裝甲以提高航速卻辦不到,海軍方面需要的是艘裝甲艦而不是巡洋艦。」
「那讓他們追加撥款。」
「這辦不到,而且議會也不可能批准。」波佩爾聳了聳雙肩,現在他把難題扔給了李海頓,讓他體會一下自己的難處。
可是李海頓倒是沒指望海軍技術委員會能夠採納自己的建議,他太年青,雖然已經晉升海軍中校,但那只是因為自己是哈布斯堡家族的成員而已,現在他根本沒有資格能讓海軍技術委員會裏面的老傢伙能耐心傾聽自己的建議。
資格,是的,除非自己能夠設計出足以讓人們眼前一亮的東西,而現在,他卻不願這麼做。目前的技術積累還不足以讓他的設計達到令人滿意的程度,想要實現它們成本太高,並不符合經濟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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