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呂宋府的公差下鄉到各處莊園通知後,這些莊園的地主們都焉了。
呂宋府很大,整個呂宋府包括呂宋群島、三保群島和南方的棉蘭群島。僅是北方的呂宋大島,就有三個台灣島那麼大,整個呂宋府聽說有三個山東省那麼大。
可這麼大的地盤,卻地廣人稀,當初西班牙投降,朝廷允許他們離開。西班牙人都離開了,攜家帶口,連着那些在這裏傳教的天主教神職人員都撤離了。一個呂宋島,有三個台灣島那麼大,但朝廷卻在這裏只設了兩個縣,一個是北面的卡加延河流域平原的卡加延縣,一個是南邊的呂宋縣。
這麼大的島,那麼肥沃的平原,可卻極缺人手。尤其是朝廷接管了呂宋後,將大量的土著遷出了呂宋,這就更讓這裏人口大減,勞力大缺。
朝廷把這裏的土地用來置換中原地主們的田地,使得許多中原的地主們派出子弟前來經營,可無人可用依然是個大問題。現在大家好不容易找到一條解決的途徑,朝廷卻又重申禁止蓄奴,這不是要他們命嗎?
呂宋島因為距離中原較近,加之這裏經過西班牙人數十年開發,因此比南洋其它地方要好些,許多地主都選擇了置換這裏的土地。大量的地主們都已經在這裏建起了一個接一個的種植園,甚至不少富農都直接到這裏來安家置業了,大家建了莊園,買了牛羊,買了農具,拿了貸款,又買了崑崙奴,可現在朝廷卻來這樣一出,這讓大家人心惶惶。
趙繼祖在呂宋有一千畝地,他的地是一畝換三畝。山東的三百多畝田地才換來這一千畝地,若不是趙繼祖的那幾位兄弟認為這裏的地不值錢,而且也有用這些地來打發不讓他再回去分家產,加上趙老爺子又補償了他一些,他也拿不到這麼多地。三百多畝地,在山東,那也能算是個不小的地主了。
他的一些鄰居,好多都只是三四百畝地。只有在那些偏僻點的地方,尤其是比較容易遭受颱風的卡加延縣那邊,地才能換的多些。
趙繼祖已經先後買了六十個崑崙奴,他隔壁的那些地主們,也或多或少的買了四五十或者二三十的。
大家接到通知後,都立即趕着馬車相互拜訪,互相詢問口風,尋找辦法。
大家手裏的崑崙奴不但是一筆極大的財產,那也是大家在這裏立身的根本。
可大家相互串連,一起聚集商議了許久,也商議不出一個結果來。
也有一些比較鎮定的,說朝廷既然把我們送來這裏了,那他們也肯定知道咱們的難處。朝廷向來辦事還是比較講究的,不管什麼事情,都講理。不可能說禁止蓄奴,就真的要把我們都往絕境上逼,聽那些下來通知的官差的話,這事也是還有餘地的,我覺得咱們也不用瞎擔心,胡猜測,還是等過去開會聽結果吧。
這樣的話也只是讓大家心裏稍安。
但大家也確實沒有其它辦法。有人說,咱們得把崑崙奴藏起來,可大家也只能苦笑,那麼多大活人,藏哪去?難道還能藏一輩子?還要不要幹活了。
上竄下跳了好幾天,趙繼祖也沒有弄到半點讓自己心安的結果,最後三天時間一到,也只能收拾利落了,換上了長袍烏靴,系上腰帶戴上頭巾,讓老王準備好馬車,送自己前往呂宋港。
出了門,趙繼祖坐着馬車到了大路口,那裏有個涼亭,他在這裏等了一會,便見同鄉的幾個鄰居也很快坐着馬車來了。大家寒喧幾句,便結伴同行。
眾人都在擔憂着,唯有一人比較輕鬆。這人是趙家莊隔小河相望的唐家屯的唐員外,唐員外比趙繼祖年紀大的多,已經五十多歲了。老家河北唐山,家裏也算是有些田產,另外也還做着一些小本買賣。
朝廷一限田征地,唐員外立馬把自家的超額的田全上交了,他選了置換呂宋的地,也換了一千畝,他在家裏還留了三百來畝地,幾個兒子都不願意來這海外。唐員外倒是好魄力,直接把家裏的地都分給了幾個兒子,然後帶着夫人和小女兒來到了呂宋。
唐員外來的時候也只帶了十來個人來,他到了這裏後,比大家更早買崑崙奴。趙繼祖買了六十個,唐員外家卻買了兩百多個。這個唐員外,不論老弱男女通通都買,他買來也不全是自己用,而是訓練。
唐員外買的都是從印度運來的奴隸,他高價買了幾個原來西班牙人莊園裏的印度奴隸,這些奴隸在呂宋呆的很久,不但會說西班牙語也會說一些廣東話。他就用這些人做新買來印度奴隸的監工,讓他們監管他們,訓練他們,教他們說話做事,尤其是教他們漢話。
唐員外用那些監工把許多剛買來還桀驁不馴,也聽不懂漢話的印度奴隸,很快就訓練的服服貼貼,也能聽懂甚至能說些簡單的漢話。
就這樣,那些印度奴隸在他手上調-教,然後再轉手賣給其它的漢人地主或者商人們,立馬就能多賣不少,靠着這精明的頭腦,唐員外在鄰居趙繼祖等新移民地主們還在為了自己的莊園,四處奔走忙碌,只有出沒有進的時候,他已經開始在賺錢了。
唐員外的腦子很活泛,據說早年他也只是個在天津碼頭扛活,在運河上拉縴的窮漢。後來拼死幹活攢了點小本錢,然後就去進貨當了個貨郎,四處走村竄戶賣貨。等本錢再多點,買了騾子,進了貨走口外跟蒙古人交易。後來本錢又多了,還有了自己的騾隊,甚至到關外去與女真人做過交易。
就這樣,一點點,一點點的打拼,唐員外到五十歲的時候,已經在老家有了數百畝地,好幾家商鋪。
唐員外沒讀過書,可平時卻極像個知書達禮的老縉紳。
腦子活,說事辦事也很有心眼。
幾個兒子不肯來呂宋,唐員外卻覺得這其實是個大好機會。他也不顧一把年紀了,還帶着妻子女兒跑來呂宋。
據說他來了之後,看着這裏的土地肥沃之後,還跑到呂宋知府衙門,找官差提出想要再買些田地。只是官差沒有答應,也才暫且按下不提。
可轉眼,唐員外便又開始發現了這裏嚴重缺人的現象,當他發現許多奴隸商人販奴來賣後,他立即就悟到了裏面的商機。他發現許多奴隸販來,一開始都比較桀驁不馴,也聽不懂不會說漢話,這讓許多想買奴隸的漢人地主不滿意。於是乎,唐員外很快就開始做起了現在的買賣。
與趙繼祖等莊園主們一心想着怎麼買奴蓋房種莊稼不同,唐員外跟府里縣裏的官差們都有往來,與港口的商人們也很熟,稱兄道弟的,他甚至在港口還買了一家商鋪面,雇了人在那裏做買賣。
大家現在都在擔憂朝廷的公文,唯獨唐員外不擔憂。他很清楚的明白,朝廷費那麼大勁,當然也是想要牢牢的掌控南洋這塊海外疆土。可朝廷卻不斷的把南洋這些土著遷往中原,送進那些工坊礦上,一面又費力的鼓勵漢人移民來呂宋,甚至還想出了限田置換這種辦法讓中原地主們也過來建種植園開發。
但他們來了,卻沒有人可僱傭,現在只能買奴隸耕作,朝廷會不知道?朝廷肯定知道這事,但朝廷會因為這事違反了禁止蓄奴法令就直接奪走他們的奴隸嗎?肯定不放,人若放了,誰來種田。
那樣做,對誰都沒有好處。
因此他相信,這次知府召集農場主們前去參加會議,肯定是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也許最後的結果會讓他們這些地主們吃點虧,但他相信絕不到需要擔憂的不行的地步。
聽着趙繼祖他們還在長吁短嘆的擔憂着,他心裏好笑。朝廷真要是來個釋放奴隸什麼的,那這呂宋也早晚完蛋。這趙繼祖還是太年輕,不過他又眯眼打量着這個年輕人,二十出頭,一米八的高個,長的也很粗壯,是個山東漢子。聽說還曾下過場考試,雖然科舉上沒出息,可起碼是讀過書的。
哪怕是個外室私生子,但那些也不是很重要。他打聽到,趙家莊的那一千畝地,是完全屬於趙繼祖一人的,這就足了。而且他也經常觀察着這位鄰居,看他做事,也還算穩重,有板有眼。
趙家莊有一千好地,還有六十個奴隸,十個傭人,這樣的條件很不錯。
唐員外心裏在考慮,也許可以跟趙繼祖結個親,把自己那小女兒嫁給他,這樣小女兒有個好託付,而他也一樣有了個可靠的女婿能在身邊幫忙。
女兒今年也十六了,本來他在河北老家給女兒說了門親,那人還是個軍官。父親是個營長,兒子也是個軍士長,前途無量,可惜剛升了軍士長,結果這邊還在商量差不多把婚事辦了,結果那邊這孩子就戰死了。
女兒還沒出嫁就成瞭望門寡,偏偏又有流言蜚語謠傳女兒八字不好,命太硬,剋死了未婚夫。
這事鬧的女兒尋死覓活的,唐員外來呂宋,便把女兒帶來了。
呂宋府衙門和呂宋縣衙門都在呂宋港,也就是原來的馬尼拉港。唐員外在城裏有一家鋪子,前鋪後宅。
這幾天妻子和女兒都住在城裏,唐員外注意着趙繼祖,越看越覺得這年輕人不錯。
「一會大家進城了,就先到我鋪里休息一會,會下午才開呢,大家在我鋪里休息會,午飯也就在那裏吃,吃好了正好下午一起去開會。」
「這怎麼好意思呢,太麻煩唐叔父了,不如大家找個館子,我做東。平時沒少麻煩唐叔幫忙呢!」趙繼祖忙道。
「什麼麻煩不麻煩,照顧不照顧的,咱們都是中原來的,到了這裏,那就是一家人。平時互相照應下那是應該的。」唐員外撫着自己的長須笑道。
呂宋府衙。
年青的呂宋知府黃宗羲穿着件輕薄的長衫坐在案前,正在翻看着案卷。黃宗羲年後正式的離開了參議院,來到了呂宋。
從國會正四品的參議員,到海外呂宋的四品知府,這在許多人看來,都是貶職。但許多人不知道的是,這個呂宋知府其實是黃宗羲上書主動請求的。
黃宗羲並不願意一直呆在參議院裏面,他覺得自己更想外任,做父母官,做些實事。他上書請求能去南洋或者中南地區任職,劉鈞看到他的請求後,也是有些驚訝,但最後確認了他確有這個要求想法後,劉鈞最後親自授他為呂宋知府。
別人認為皇帝貶了黃宗羲職,貶離京城萬里之外的南洋,比過去貶到海南島還更遙遠。可劉鈞卻是很信任黃宗羲,這才會把呂宋這麼大一塊攤子交給他。呂宋知府,那可是管着整個菲律賓群島。只是現在人少,因此才只是設了一個府。
劉鈞看中的是黃宗羲的那股子年輕人的衝勁幹勁。
呂宋府現在也是三駕馬車並行,呂宋知府衙門,呂宋府議會,呂宋御史衙門,各管一塊。此外,還有第七艦隊專門駐守呂宋群島,島上還有三個土著人協防守備標。
「下午的會議準備工作都做好了沒有?」
「回大人話,都已經準備好了,會場設在呂宋大戲院,警察局負責全部警衛安保工作。」一名年輕的吏員用普通話回答道。
「再去檢查一遍,務必準備妥當,不要到時臨出再出差錯。」黃宗羲道。
「是的,我馬上再去檢查一遍。」
黃宗羲到任已經三個月了,這三個月時間他一直沒有什麼大動作,但其實他一直在籌備着一個大動作。
離京之前,他受召面見皇帝,皇帝與他談了許多,最後重點談到一件事情,就是奴隸問題。現在許多地方開始出現奴隸交易,尤其是在海外地區,由於需求大增,使得販奴交易在海外疆域相當活躍,且越來越盛。
皇帝的那番話現在還在黃宗羲的腦海裏面迴響着,朝廷是絕不會更改禁止蓄奴這一根本國策的。
黃宗羲當時詢問,如果在海外也嚴禁蓄奴,那海外的發展可能難以進展。
皇帝當時笑着給了他一個解決辦法,一個讓黃宗羲相當驚訝的解決辦法。
大漢依然禁止蓄奴,這一國策絕不動搖。
但是。
朝廷允許僱傭外來勞工。
這話聽起來似乎沒什麼特別,但黃宗羲細思後就品出了其中深意。
僱工和奴隸,這是兩個根本不同的概念,但結果卻能是一樣的都能為大漢解決急需的勞工問題。
大漢允許地主和商人們僱傭勞工,那些奴隸貿易只要換成勞務輸出,奴隸販子變成勞務中介自然就合法合理了。
奴隸販子變成勞務中介,奴隸市場變成勞務市場。
那些奴隸,自然也就成了外來務工者了。
勞務中介只需要在勞務市場登記,並繳納規定的稅費,就可以在勞務市場推銷介紹自己的人了。
地主和工廠主等用人單位,可以在勞務市場向已經登記過的勞務中介僱傭外來勞務者,向這些中介付給勞務中介費。
付過中介費後,他們就能僱傭這些外來務工者了。
這個時候,這些人不是奴隸,而是外來務工者,他們成為了那些用人單位的僱工。
他們享受有不受虐待、毆打等權利,享受有工資、假期等待遇。
換句話說,地主們付出了大筆勞務費,把人僱傭回去後,還是得要付工資的。只不過,朝廷允許地主們把這筆勞務費,算成是預付了的勞務工資。
朝廷規定僱主每月都還得支付勞務者一筆最低生活費,這筆錢也在他們的工資里扣,等到外來務工者工作到把他們的勞務中介費和每月支出的生活費都扣清,那個時候他們就成了完全自由的務工者了。
從那時起,這些外來務工者就能享受自由選擇接受或拒絕僱傭的權利。
總之一句話,朝廷不允許現在的奴隸交易和奴隸使用,但也不是完全禁絕,而是換了一種方式,把這種需求更嚴格的控制起來。
奴隸販子、奴隸市場、奴隸買家,這些都要經過朝廷的監督控制,每個環節都得交納相應的稅收。
朝廷對那些奴隸,給予更多的權益保障,他們在大漢做工,能享受到起碼的權益,不受虐待打罵,能有基本的生活保障。而等他們賺的薪水足以償還他們的勞務中介費和每月的生活費後,他們就成為了完全自由的僱工了。
朝廷用這樣的方式,避免出現被壓迫悽慘的奴隸階層。
有壓迫就有反抗。
劉鈞深知,奴隸制度對奴隸的壓迫是極為嚴重的,這樣的壓迫必然會導致很多麻煩。
奴隸變成僱工,僱傭者成本提高了,但這個成本提高的並不高,卻解決了僱工難問題。同時朝廷也能得到許多好處,得到更多的勞工,為生產保駕護航,同時也能避免蓄奴而帶來的諸多麻煩。
做事留一線,保有餘地,才更穩固。
直接允許販奴蓄奴合法,看似更省事,但卻會造成更多的社會矛盾,每個被壓迫的奴隸,都可能成為一個定時炸彈。
讓每個人都能享受到最起碼的權益保障,讓他們能吃飽,有起碼的自由和尊嚴,劉鈞認為,這樣大漢的江山才能更穩固。
讓地主商人們多付出一點點用工成本,卻能換來江山更穩固,劉鈞認為相當值得。
黃宗羲上任三月以來,就一直在準備着這件事情。
調查,摸底,掌握各種數據,調查那些地下奴隸市場,掌握那些奴隸販子,奴隸船,甚至建立呂宋的奴隸卷宗。
不鳴則已,一鳴必須驚人。一旦新政開始推行,黃宗羲必須做到迅速掌握局面。只有把所有的情況都了解透了,他才能做到有備無患,若是新政開始,到時還有人想要陽奉陰違,黃宗羲也早已經做好了解決的預案,他會聯合呂宋的駐軍,將所有那些敢抗命的奴隸販子們一網打盡。(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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