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胖子的一番直白易懂的言論,讓李念白心中感慨萬千,天下之大,絕頂高手方才寥寥數人,對武道一途,李念白既存在了難言隱晦的嚮往,又有些顯而易見的膽怯。
可能是李念白的神情讓孟胖子看見了,孟胖子站起身走到李念白的身邊,拍了拍李念白的肩膀說道:「無論是那高高在上的九品高手,還是那初入武道的一品武夫,都不是一日而成,都是日積月累的苦熬出來的,你也不必灰心,若是肯下苦功,必有所成,我自來是相信陳師的眼光,只是不知你能否吃下這苦?」
李念白訕訕一笑,不做作的說道:「學一天看一天,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塊料。」
孟胖子似乎是對李念白的回答很滿意,點了點頭,向着這湖上方的那個瀑布之下走去,李念白緊隨身後。
臨近些,才能發現,在瀑布的下方有一小水潭,瀑布水落下之後,先入這水潭,之後才流到湖中,水潭清淺見底,遠不如湖水那般碧藍深沉,偶然間還能看見幾條拇指般大小的游魚。
孟胖子站立潭水邊上,伸出一隻手向李念白一抓,沒有學過功夫的李念白直接被孟胖子一手抓起,隨後不見孟胖子如何用力,便將李念白扔到了水中,李念白撲騰了一下,方才發現,雙腳已然觸底,水方到自己的胸前處。
在水中,李念白怒目而視,不滿之意溢於言表。
孟胖子哈哈一笑,隨後說道:「今天在水中,你要出拳一千下,方可上岸。」
一千下,還是在水中出拳,李念白搞不懂孟胖子的想法,卻還是認真的一拳一拳的打出。
水中出拳,可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事情,水中發力身體遲緩不說,還有一絲阻力,讓李念白出拳的速度很明顯的慢了下來。
十拳之後,李念白瞄了在岸上盯着自己的孟胖子,很自然的點了點頭。
一百拳,李念白居然有了一點無力感。
二百拳,李念白連看孟胖子的心思都沒有了,只想着如何堅持下去。
三百拳,李念白可算是身體乏累。
四百拳,
…………
…………
…………
在李念白落水出拳的時候,他沒有注意到,在湖心小亭內,有二人,一人閉眼養神,一人正在觀察着他的一舉一動。
小亭位於湖中島的中央,八柱矗立,紅柱青瓦,斗拱承托,八角重檐,檐角飛翹,攢尖寶頂,亭脊飾有吻獸,蔚為大觀。亭身空透,亭下四周有木製坐欄,亭內有石雕蓮花桌凳,以供人休憩,層檐下懸掛着不知是誰書寫的匾額「長生亭」紅底金字。
閉眼坐在石椅上的正是盲眼老者,陳師,站在亭內觀察他的是那戴面紗的女子,桃花。
桃花看了一會兒道:「阿爺,青州來消息了,說是宗的飛熊堂到了,看樣子是想為猛虎堂的人報仇。」
陳師嘴角上翹,搖了搖頭。
桃花問道:「阿爺,可是我說的不對?」
陳師這才點了點頭,說道:「不是報仇,宗上下約有四千人,下設飛熊、靈蛇、蒼鷹、猛虎四堂,乃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幫派,而飛熊入青州,不是為了猛虎,而是為了猛虎原本的生意啊!」
桃花若有所思。
江湖宗派,總歸不是那種隱世不出的世外桃源,是人就需要吃喝拉撒,衣食住行,哪一方面都需要錢財支持,更別提宗有上千人,這可是一筆好大的開支,猛虎堂去青州,正是為了收斂錢財,而猛虎堂被滅,錢財斷了來源,宗自然不會輕易捨棄,故而飛熊來,怕是又一場的腥風血雨。
桃花輕聲詢問:「那我們用不用幫一下青衣幫?」
陳師扭頭衝着李念白身體所在之處看了一眼,道:「不必過於着急。」
桃花繼而說道:「官小樓已經被您模仿李念白字跡書寫的一紙書信帶入京師,隨之而去的還有青衣幫四百人,而如今,青衣幫原本一百人,加上新投奔的馬三,方才三百人,遇上飛熊堂,九死一生。」
二人言語之間,談論仿佛不是一個江湖幫派,仿佛是說些家常,平淡毫無滋味,尤其是陳師,自始自終面色不改。
陳師輕聲言道:「李念白命不開,我不放心啊!」
桃花皺眉,似乎是不喜,問道:「命,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陳師低頭沉吟了一會兒,才說道:「說文解字,至於二三萬言,你可曾聽說過與命同音。」
桃花低頭沉思,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一邊的李念白在水中實在是毫無力氣,卻還差一百二十拳沒有發出,而岸上的孟胖子一點也沒有想要讓李念白上來的心思,只是滿意的點了點頭,一千拳,口說容易,做時難,而李念白能出八百八十拳,實屬不易。
不是他心急,只是練武應是從小開始,而如今的李念白過了最好的年紀,不下一劑猛藥,怕是不成的。
但,還有就是,說好了一千,差一拳,都不是一千。
李念白低下頭張口喝了一大口潭水,這水清冽微涼,休息了一炷香的時間,才如同蝸牛爬牆,緩慢出拳。
此時此刻,桃花早就看到了這一幕,嘆了口氣。
嘆息之氣,微不可查,但奈何老者目盲耳聰,道:「可是不忍?」
桃花看不清神情的說了一句哪有,老者哈哈大笑。
笑聲停止之後,老者才開口:「你可知這天下間武功第一是誰?」
桃花疑惑的回道:「天下間哪有第一?」
陳師有一絲懷念的說道:「幾十年前,真武山上曾有一女子,佩刀,此生未出一鞘,若那女子刀出鞘,天下間無一人可擋,估計我與那九人聯手,方能接下一刀,也僅僅是不死而已,只可惜,武功再高,卻也不敵心中執念,終歸還是化為一捧黃土。」
天下最強的十人接刀,只是不死,那可當真是天下第一了,桃花雖然對陳師的話沒有一點質疑,但是心中大為迷惑,遂問道:「阿爺,既然那女子此生未出一刀,為何會被人如此推崇。」
陳師似解釋道:「那女子,有一名弟子,練劍。」
桃花聽見這一句話,明白了。
陳師繼而再說到:「所以說,這天下,最強的不是劍,不是拳腳,而是刀,而練刀,最重要的是刀意,正所謂刀之意不在於殺人,而在於藏。」
桃花恍然大悟,道:「這也是您為什麼要李念白學習刀法的緣故。」
陳師感嘆了一句:「你終歸不是青桐!」
桃花不再詢問,一說到青桐與她自己的時候,阿爺的話總會比往常多。
如桃花所想,陳師繼續說道:「你與青桐,本是雙胞姊妹,命格卻大為不同,讓你學習武功是源自你的天賦,讓青桐學習命理一說、紫薇斗數,便是她的天賦,但是她卻想習武道,卻不想,武道尚未成,根骨損傷,以至於到如今,她的身材一如卻如往日,不復成長。」
桃花靜靜地聽着,這事,這話,老人已經不止一次的說過了,但每次說,桃花都不曾打斷,老人嘛!年歲大了,自然會嘮叨許多,一件事敘說的沒有個盡頭。
可這次不然,老者居然比每次多叨嘮了幾句:「桃花啊!以後學着心胸寬廣些,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阿丑說,想要讓他收姜沉魚為徒。她也不過是和小念白共行一路而已,你卻要她雙手沾血。」
桃花冷哼了一聲,道:「阿爺,你在我小時候就說過,你曾與那人許下婚約,讓我嫁給那個叫李念白的人,你卜卦之後,更是認定我和他今生夫妻,阿爺你的卦從未錯過,我信,那既然我會嫁給他,他自然就會是我的相公,我可不是那世間愚昧的女子,可以隨意讓自家相公娶個三妻四妾,我就是小氣,我的人,誰也不許碰,讓她雙手沾別人的血便是好的,如果要是再進一步,我便要她身死魂亡。」
陳師接連嘆氣,世外養靈氣,不知好壞。
天下間最不講理是女子,尤其是未出閨閣的女子,而且還是自己最疼愛的未出閨閣的孫女。
若說這世上陳師還有什麼事情看不透,那便女子的心思,真武山那女子的心思自己未曾看透,皇城的女人心思更是複雜多變,如今更是多了自己的一個小孫女。
過往之時,陳師曾與一僧說法,便提到了世間之最,那僧曾說:諸佛說法不着二邊,亦不着斷,亦不着常,如似八正道說法,諸外道見是斷、常事己,便生執念,欺誑世間作法形象,所說實在非法。
陳師大為贊同。
人有執念,執念於痴。
女子若痴,痴於執念。
那年,有一個女子生執念,便硬生生的叫着這天下大亂。
更是將原本此處的風水格局更改,左高右低,取之負陰抱陽,一道瀑布便是青龍出水,好好的一出輔弼拱主的風水格局,生生的被那人給改成了右高左低,陰陽逆亂,青龍出水也變成了如今的蛟龍入海,半福半禍,不知所依。
說到底,還是自己窺天道一點,不能覽全貌,不然也不至於此。
如今,桃花生執念,又當如何。
那年女子,如今桃花,二人執,執於念白。
陳師心中的感慨萬千,自然沒有對桃花道出,而在水中練拳的李念白也是不知道,自己早早就有了一個被陳師指定的未婚妻,而這戴面紗的桃花女子,已是將李念白視為禁臠,不許她人染指,若是他知道,誰知道會升起什麼樣的心思。
一千拳,不多不少,剛剛好。
拳出之後,疲憊無力的李念白直挺挺的倒在水中。
不等孟胖子動手,一直注意這方動靜的桃花姑娘,起身跳躍,芊足踏水而行,直至潭水之上,微微一撈,便將李念白抓起,後將其放在岸上,與此同時,桃花姑娘還仔細的觀察了李念白一番,自言自語道:「長相還行,是個小白臉的胚子。」
一旁的孟胖子看到了桃花,趕忙拱了拱手,道:「見過桃花姑娘。」
桃花這才從李念白的臉上收回視線,裝作若無其事的說道:「帶他去休息吧!」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2s 3.9208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