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垂,弦月上懸,韓墨靜靜地盤坐在樹下,調神養息。
七點左右,一輛豪華的黑色雷克薩斯轎車徐徐駛進巷子,在距離這處老舊的宅十幾米外停了下來。
這是一個很少有外人來的貧民區,今晚竟然開來一輛豪華車。當副駕駛的門打開,露出一個身穿黑白撞色皮衣的年輕帥氣的青年。
皮衣青年跳下車後第一時間就捂住了鼻子,皺着眉頭掃了眼周圍,嘴裏低聲罵了幾句,然後走到後車門處,將車門拉開,恭恭敬敬地將一個精神抖擻、大概六十來歲的唐裝老人扶下了車。
這位唐裝老人雖然面容平靜,但渾身散發着一股上位者才有的威嚴氣勢。當他下了車,轎車的另外一邊,一個年輕漂亮的少婦也跟着下來。
少婦的懷中還抱着一個熟睡的嬰孩。
「你確定就是這裏?」老人問。
「爸,您就放心吧,那邊雖然破得連門牌號都殘缺不全,但我之前都找人打聽清楚了,您那老戰友住的27號就是這個破院子!」皮衣青年自信滿滿地道。
「待會給我閉上你那張臭嘴!」老人瞪了他一眼,又抬起頭望了眼破落的宅院,嘆了口氣,然後邁步走過去,毫不在意路邊零散着餵雞的菜葉,以及偶爾一坨狗拉的屎。
當被罵的皮衣青年還愣在原地時,他背後那個抱着嬰孩的少婦卻已擦過他身邊,亦步亦趨地默默跟在老人的身後。
「爸,嫂子,小心腳下,還是讓我來吧!」
年輕人捂着鼻子瞅了眼水溝那邊沒吃完,正散發着刺鼻味道的爛水果,猶豫了一秒後,終於幾步跨了過去,衝到老人前頭一把推開了那扇虛掩着的院子木門。
直到這些衣裝華麗的人全部進了院子,坐在巷口聊天那幾個老頭老太這才將疑惑的目光收回,隨後七嘴八舌地議論紛紛了起來。
「喂,張三啊,這些人一看就是當官的,你說……他們是不是找老曲來的啊?」
「難道是來認親的?」
「老吳,你喝糊塗了,老曲一個人辛苦了半輩子,可從沒聽說有什麼親戚的!」
「那就是老曲得罪他們了?還是說闖禍的是他那個最近搬過來的遠房侄子?」
「噓,小聲點……」
拋開那些在外面看熱鬧的鄰居們不提,這邊的皮衣青年走進院子還沒幾步,卻突然將頭一偏,一眼望見一個盤坐在樹下冷冷盯着他的年輕人。
那年輕人看起來年齡和他差不多,都是二十來歲的樣子,不過一對毫無感情的眼神差點把他給嚇得渾身一哆嗦。
待到回過神來,皮衣青年頓時不爽起來,這廝不過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毛頭小子嘛,居然敢大傍晚的坐在這裏裝神弄鬼嚇唬本少爺?
皮衣青年大步流星的走到盤坐年輕人跟前,一米八幾居高臨下地問道,「喂,這裏是不是有個叫曲金的老頭子?」
韓墨並沒有在意這個不速之客盛氣凌人的問話,面無表情地一直望着皮衣青年。
皮衣青年沒想到對方根本就不理會自己,不知為什麼,覺得對方的眼神各種讓自己彆扭,心裏大為不爽,暗道我尊少什麼時候被人這樣小看了?
不由惱羞成怒道:「小子,你聾了?本少爺問你話呢!」
「你最近晚上不要出家門。」韓墨突然說道。
「什麼……最……最近晚上不要出家門?我草泥馬啊!原來遇到一個神經病了!」皮衣青年被氣得忘了身後還站着老頭子和嫂子了,習慣性的在原地轉了兩圈後,抬腳就要踹韓墨。
「畜生,還不給我住手!」
腳剛抬起,他身後一個氣得發抖的老人的聲音同時響起。
皮衣青年這才想起老頭子還在,現在可不是和豬朋狗友一起飆車玩樂的時刻,頓時像焉了氣的氣球一樣收回腿,聳着腦袋乖乖站到了一邊,露出身後的老頭子,以及抱着孩子的少婦來。
「……」
當韓墨注意到那少婦的懷中時,原本沒有表情的臉色頓時一變,暗自驚道:「怎麼會是這種東西?!」
唐裝老人看韓墨的注意力瞬間放到自己身邊的少婦那邊,他見多識廣,當然不會膚淺地認為對方是在震驚於自己大兒媳吳倩蓮的美色,對方應該是看到她懷裏抱着的孩子時,臉色才變了的。
唐裝老人想起自己專程過來拜訪的初衷,心裏不由一動,走上前客客氣氣地問道:「小伙子,你知道曲金曲老先生住在那間屋麼?」
韓墨想了想,正要說話時,身後的門卻打了開,老校工已經聽見動靜走了出來。他本來在看電視,聽到外面很吵鬧,擔心韓墨和誰爭吵,就出來瞧瞧。
當唐裝老人一看到老校工,上下打量了一會,終於一臉激動大走上前,一把握住對方的手,哽咽着喊了聲:「老班長!」
老校工先是一愣,當看清老人的面容時,也激動地渾身顫抖起來,「你……你是小春兄弟?」
他們前些日子通過戰友聚會傳遞來的消息通過信件,但當看到真人時,曲金還是無比激動。他們是從一個戰壕爬出來的兄弟,當年一起參加過老山戰爭。
只是……早已物是人非,華發暮年了。
「對啊,班長,我就是劉雲春,小春啊!」
「你,你怎麼找來這裏了……走走,我們進去說。」曲金拉着劉雲春就往屋子裏去,進了屋,看着狹小的屋子,老人有些不敢相信,「老哥,這幾十年來你一直就住在這裏?」
老校工點點頭。
劉雲春感慨道:「班長,沒想到你竟然住得這麼差。當年你可是戰鬥英雄,救了我們班多少人的性命?你要是反映上去,政府一定會把你安置好啊,怎麼也不能讓你住在這種地方啊!」
老校工搖搖頭,「只要我還能動,就不麻煩國家。」
「班長,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固執。」
「我們已經三十多年沒見了吧?」曲金嘆道。
唐裝老人點了點頭,「對呀,我們已經三十二年零一百二十七天沒見過面了。前些日子要不是參加了戰友聚會,也不可能從大壯那裏知道你的地址和最近情況。」
「呵呵,不說那些了,小春啊,你先坐,你看我這,又髒有亂的,小墨,快幫你劉爺爺倒茶,拿最裏頭那罐沒開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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