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要亮了,膠州城內一家農戶家裏的公雞踱着步子巡視着自己的領地,打算等太陽一放光的時候就吊吊嗓子,順帶提醒提醒那些人類該起床了,要幹活了。
可還沒等它見到太陽升起,就被四面八方傳來的、直扣人心的大鼓聲嚇的炸了毛。
咚!咚!咚!!!
鼓聲一響,城頭上的士卒和青壯們的心一下子收縮了起來,要攻城了。
「要攻城了,當真要攻城了,要完了,要完了」
膠州知州孫永民兩腿抖的快站不住了,本以為從靈山衛和浮山前所中借來了兵,加上城中徵調的青壯,守住城不在話下,區區逆賊劉錚想要破城那是做夢,他鄙視那些只會逃跑的人,他覺得此一戰打敗劉錚都有可能,他覺得到時候皇上一定會給他封一個大大的官。
可惜,當他真正的面對數萬甲冑整齊、刀槍錚亮的軍隊時,他知道他錯了,錯的離譜,這根本就不是什麼賊匪,這他娘的是軍隊啊,真正的軍隊,比衛所派來的那些守城的所謂的正規軍都正規。
孫永民身邊的百戶劉義是靈山衛派到膠州來的,當然不只劉義一個百戶,另外還有兩個,可他是被上面指定的指揮,可此時他也害怕了,不過他還強自鎮定的安慰孫永民,畢竟他要在慌了,這軍心就不能穩了。
於是便道:「知州大人,莫怕,莫怕,別看他們人多,可他們攻不上來的,咱們有弓箭手,有一千三百餘弓箭手,他們上不來的!」
弓箭手在古代確實是守城的最強兵種,可他忘記了,膠州的城牆只有兩丈多高,兩丈是多少,按照當今大明朝木匠手中的尺來算,一尺等於31厘米,十尺是一丈,兩丈是6米多。
6米是多高?直觀一點的打個比方,到3樓地板那個高度,想想把,這麼個高度,想阻擋數倍於己,架着雲梯攻城的敵人,是多麼困難。
一千三百弓箭手是不少,可分散到周長16里的城牆上,6米多的距離才有一個弓箭手,劉錚圍三放一,算12里的城牆,可也是4米多一個弓箭手,這有屁的用。
頂多讓這些弓箭手當救火隊,不可能真的把他們分散開來做防守,可三面的敵人有數萬人,就算你救火也得救的過來。
隨着咚咚咚的鼓聲,城下進攻的軍隊停在了兩箭地外,黑壓壓的人頭以及無數的雲梯,晃的城頭上守城士卒心神不穩,人人都在祈禱滿天神佛保佑,保佑自己別死那麼快,甚至有不少人已經做好了,等賊匪一攻上來然後就立刻投降的打算。
不過這些人白費心思了,因為劉錚早就下了不接受俘虜的命令,能投降的只有當地的青壯。
鼓聲停下了,人的腳步也停下了,仿佛那一直刮着的風也停下了,似乎一切都靜止了,可太陽卻在這一刻升了起來,微微冒出地平線的太陽便立刻將熱量撒在了這片大地上。
這一縷陽光仿佛是一個開關,一下子打開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咚,咚,咚,鼓聲響了,變的非常急促,人動了,一瞬間喊殺聲便蓋過了鼓聲,衝破了雲霄,城牆上的人額頭上一下子見了汗。
「沖啊啊啊!!!」
「殺啊啊啊!!」
「殺啊,主公有令,第一個衝上城頭的賞銀百兩,第一個衝上城頭的營,全營每人十兩!!!」
攻城的人為了打出士氣,為了得到賞銀,冒着城頭上射下來的箭矢,扛着雲梯拼了命的發足狂奔。
城牆上的人為了守住城頭,為了能活下去,拼命的攥緊了手中的武器,死死的抱住滾石和檑木,等待着給那些攀附城牆的敵人致命的攻擊。
終於敵人冒着箭雨衝到了護城河邊,終於敵人跨過了護城河,終於敵人的雲梯架到了城牆上。
「推開,快推開那些雲梯,滾石呢,檑木呢,快扔,快扔,把他們都砸死都砸死」
城頭上指揮士兵的軍官拼命的呼和着手下。
「殺啊,衝上去就有一百兩銀子,衝上去就能娶到漂亮的婆娘,沖啊,不要怕,衝上去他們就是一隻任你們宰殺的雞!」
城牆下指揮士兵的軍官帶頭爬上了雲梯。
在這一刻,寶貴的生命變的一錢不值,不時的有雲梯被人掀翻,不時的有人從雲梯上摔下,不時的有人被滾石和檑木砸死,甚至有人被滾燙的水和熱油潑中,躺在地上死命的哀嚎,人間地獄不過如此。
「唉!人間地獄不過如此啊!」
劉錚站在不遠處看着西門的攻勢,陪在他身邊的只有近衛營的近衛,一直跟隨他的近衛楚河和劉大柱已經成了旅長,其他的那些近衛也都成了士官,如今的近衛營是由老兵新組建的,此時跟在他身邊的兩個人一個是老二營的馬寧,一個是老左衛營的胡漢三。
馬寧是劉錚收留的第一批流民中的一個,當時收留他時才14歲,如今已經十七歲了,是個大小伙子了,不過還是很青澀,一說話就臉紅。
胡漢三本名不叫這個,他本名叫胡三,是老左衛營的老兵,這人比潘飛躍更油,不僅訓練油,打仗更油,能偷懶就偷懶,能不沖前面就不沖前面,甚至能裝死就裝死,可在加入劉錚的部隊後,一切都變了。
讓他做出改變的是正是劉錚,當初劉錚跟他們一起訓練的時候說過一句話,人活着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別人,活給人看這四個字就是很好的詮釋,活個人樣子出來,給那些瞧不起你們的人看看!
從那一天開始,胡三就跟變了人一樣,訓練變的積極了,打仗也不再裝死了,等到他看到餉銀一文不差的月月發到手上,等他看到田宏達、潘飛躍甚至是賈文雄和龐狗蛋都爬上了高位,希望兩個字在他心裏又浮現了出來。
當他在演武場上大喊着我胡三又活過來的時候,劉錚笑着給他改了個名字,他記得劉錚當時說胡三不夠氣勢,應該叫胡漢三,你看,你大聲喊,我胡漢三又回來了,是不是覺得很有氣勢,是不是很帶勁,是不是很帶感。
雖然胡三不覺得這有氣勢,也不明白什麼叫帶感,可從那天開始他就把自己名字改成了胡漢三,也有了一句口頭語:「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胡漢三是十七營的人,打壽光的時候受了傷,不過他在那天殺了不少人,一個老兵,一個當了七八年兵的老兵,那天是他第一次殺人,那天他不僅吐的稀里嘩啦的,還得到了兄弟們的認可。
等他養好傷以後,原部隊已經改編了,沒地兒去的他被當時主管改制的秦海清扔到了近衛營里,於是他就成了劉錚的親衛。
聽到劉錚的話,馬寧太靦腆只是默默的站着,可胡漢三卻不同,他雖然改了性子,可畢竟是老油子了,對於長官什麼的,沒那麼多敬畏之心。
聽到劉錚的話,胡漢三嘿笑着道:「主公,這才哪兒跟哪兒啊,當年我跟邊關那會兒」
還沒等他說完,劉錚就打斷了他道:「行了,別跟我這吹牛了,你跟邊關那會兒什麼樣,你自己不清楚?再說了,你們在邊關的時候,對付的是打草谷的蒙古騎兵,他們不攻城!」
「嘿嘿!」被揭穿了的胡漢三也不覺尷尬,嘿嘿一樂道:「主公您那什麼,當很是那什麼眼如火把!」
忽然在這個時候馬寧插了一句:「那叫慧眼如炬!」
「額!」胡漢三微微一愣,隨之恨恨的道:「馬寧,你他娘的欺負老子是個大老粗怎麼的!」
「行了,你們兩個別吵了,你們的兄弟袍澤,在前面拼命,你們在後面貧嘴,你們心裏覺得過的去嗎?」
劉錚呵斥了一句,又把目光投向了西門。
胡漢三目光微微一暗,隨之臉色堅毅的道:「主公,給我一個連,我帶人殺上去,若我第一個登上城頭,我不要主公的賞錢,您給我家業蓋個房子,若我死了,求主公能念在」
「行了,閉上嘴吧!你的任務是保護我的安全,不是去攻城,以後有的是上陣殺敵的機會!」
再次呵斥了一句,劉錚認真看起了西門的形式,說實話,他也是第一次見識到蟻附攻城是什麼樣子,之前雖然打過壽光,可當時是夜裏,看不清,打完之後,只從統計官那裏看到了傷亡數字,看紙面上的數字,不如親眼看到來的震撼。
看着士兵毫不畏懼的順着雲梯向上攀爬,卻滾石和檑木從雲梯上砸下生死不知,看着士兵冒着滾石和檑木好不容易爬上城頭卻被亂刀分屍,劉錚就感到心好像被人攥住了一樣痛。
過了小半個時辰,西門不遠處秦海清命人鳴金了,劉錚知道這只是一次試探性的進攻,進攻的部隊也只有三個團,可他不知道這三個團在小半個時辰里就死了小半的人。
城上守城的士兵聽到敵人鳴金後,都狠狠的鬆了一口氣,高興的想着自己活下來了。
正當他們慶祝自己還活着的時候,敵人的方陣里又出來了幾百人,這一舉動又讓他們的神經緊繃了起來。
忽然一個總旗喊了一句:「大家莫慌,他們不是來攻城的,他們是來收攏屍首的,告訴弓箭手莫要射箭!」
秦海清的臨時指揮部中,一個團長打扮、渾身是血的人半跪在地上,用嘶啞的聲音哭求道:「師長,再給我們團一個機會吧,給我們一個為死去的兄弟們報仇的機會,不然我回去也沒臉見兄弟們了!」
三個團攻城,一下子死了兩個團長,讓秦海清心疼的直抽抽,這還是一次試探而已,沒想到上面守城的人這麼堅決,部隊幾次攻上城頭都被趕了下來。
站起身,從帥案後面走到這個渾身是血的團長身前,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們的團的人都累了,就讓他們歇歇吧,不過我給你一個機會,讓你為死去們的兄弟們報仇,下次攻城,你跟着其他的團一起上,不過你們團只有你一個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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